在嘉柔等人的悉心照顾下, 李晔的身子逐渐好起来,也开始忙碌了。
中进士之后, 并不代表能够做官, 还要参加吏部的铨选。
好的能留在长安授个校书郎的名衔, 虽然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但是俸禄还不错, 职务也体面。
坏的就要被分配到地方去做县丞, 那可就辛苦多了,不知要升多少年才能再回长安。
当然考个几年,没有选上官的也大有人在。
像李晔和崔时照这样的还算背靠大树,家门显赫,父亲又身居要职,想必弄个校书郎当当,不是问题。
这日, 嘉柔收到阿弟的消息, 阿耶他们马上要回南诏了。
按照礼俗, 等三个月后拜了家庙, 入了族谱才可以回门。
她想跟李晔商量, 到了东隔间,看到他正埋头写字, 怕打扰到他, 犹豫着没有开口。
李晔抬头:有事吗?嘉柔在他书案前坐下来, 垂眸说道:也不是很着急, 我可以等你忙完再说。
李晔搁笔道:无妨, 我在看吏部往年铨选的试题。
有些难,父亲说勤能补拙,我便多破几题。
现在已经写完了,你说吧。
吏部的铨选倒难不倒他,难的是怎样不偏不倚,吊个尾巴,不让旁人看出端倪。
这个比破题伤脑筋多了。
嘉柔说道:我明日能不能回家一趟?阿耶他们要回南诏了。
我知道按照礼俗,我现在不能回去。
但南诏山高路远,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跟他们相见。
我实在舍不得。
两辈子,她留给家人的时间都太少了。
而今生,她还不知能不能挽回南诏的局面,让阿弟幸免于难。
至少目前来看,所有的轨迹还是与前生大致相同。
所以她心中不安,想要再去提醒阿耶一下。
李晔说道:这不难。
我一会儿出门一趟,等我回来,再陪你去跟母亲说一声。
只要母亲同意,就没什么问题。
嘉柔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真的吗?你愿意帮我跟大家说?她还不知怎么向郑氏开口,有李晔帮忙自然是最好的。
这几日她去向郑氏请安,郑氏对她不冷不热。
大概她的身份既是郡主,又是儿媳,郑氏也不知怎么对她才好。
李晔点了下头,又问:你大伯和堂兄,此次也到长安来了?亲迎那日,我似乎见到了你堂兄。
拦门的人中,最显目的就是崔时照,另一个很高大的年轻人,眉目与木景清有几分相似,却更稳重。
大概就是木诚孝的儿子,倒不像个庸碌之辈。
按照南诏的律法,他才是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者。
嘉柔听到李晔提起阿伯,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回道:阿伯一向很疼爱我和阿弟,所以特意跟着阿耶来送我出嫁。
我的小名都还是阿伯起的。
她在心中叹了一声,如果阿伯没做那些事,该多好。
哦?你的小名叫什么?李晔顺便问道。
嘉柔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会问,小声地回答:昭昭。
只有最亲密的家人才会这么叫她,她连虞北玄都没有说过。
李晔暗自记住,昭昭若日月之明,的确是个好名字。
嘉柔被他看得脸颊发烫。
早上醒来时,他也是这样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害她下床时差点就滚下去了,幸好被他抱住。
两个人跌在一起,他低下头要吻她。
她当时闭上眼睛,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已经离嘴唇很近,几乎要碰到了。
但玉壶她们听到动静,在外面询问,他就没有继续了。
所以她现在看到他,老是会想起早上的事。
明明经历过一世,却还是会脸红心跳。
上次离开长安时,我交给你的东西在何处?李晔温和地问道。
嘉柔知道他说的是那枚印章,立刻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放在案上:在里面。
李晔没想到她贴身带着,笑了一下,将香囊收起来。
本想把手帕顺道还给她,但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的帕子还有好几条,不缺那一条,他却只有一件她的东西,想要留着。
嘉柔从隔间出来,径自坐在外面的塌上,不停地用手扇风。
奇怪了,大冬天的,怎么会这么热?李晔出门去了骊山,在家中耳目众多,做事情不方便,所以他这几年一直独居在骊山别业,也是方便做事。
竹喧居里有个密室,谁都不知道,他用来存放机密的文书。
这些文书多记载着皇朝的一些陈年秘辛,来历与他的恩师白石山人有关。
白石山人在朝为官时,正值国家大乱。
先皇为了掌控朝臣,让他暗中设立了一个专门收集情报的大网。
等先皇驾崩,他退隐之后,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情报网还一直在为他服务,方便他掌握朝中的局势。
他在临终之时,把这个情报网的事情告诉李晔,并交给他打理。
这个情报网还帮着抹掉李晔和白石山人在朝堂的痕迹。
所以这几年,纵使舒王权势滔天,也一直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而李晔向那些探子发布命令,需要白石山人的印章,也就是他交给嘉柔的那一枚。
他在密室里呆了一阵子,处理好事情,返回屋中。
棋盘上还摆着他上次布下的残局,一直没有被解。
他便坐下来,自己跟自己对弈。
不久,云松在外面敲了敲门,说道:郎君,广陵王派人来给您送东西了。
让他们进来。
凤箫和白虎进到屋中,凤箫手中还提着药材和补品。
白虎在门边看着,凤箫将手里的东西都递给李晔:广陵王叮嘱您要好好喝药。
风寒没有痊愈之前,不要掉以轻心。
回去告诉他,我已经好了。
讲重点。
李晔淡淡地说道。
凤箫早料到广陵王又会被郎君嫌弃,便走近了几步,说道:郎君的试卷果然被动过了,应该是舒王的人。
还有刑部结案,说江御史所告之事,缺乏证据,裴侍郎只被圣人训斥了几句,什么事都没有。
这个结果,在李晔意料之中。
他从没想过,用一个江由就能换掉裴延龄。
好好安顿江家的人,让他们隐姓埋名,别再回长安。
李晔落下一子,说道。
是,这个广陵王会安排好,郎君不用担心。
还有,郎君要我们注意南诏的人有无跟舒王往来,倒是发现了一件事。
木族领有个家奴,名叫木绍,他跟京兆尹私下见过面。
李晔的手顿住,将棋子握于手心。
先前,他以广陵王的名义给木诚节写了那封信,意为示警,信中所提多为他的猜测,毕竟没有任何证据,他也没想过木诚节会全信。
这次木诚孝也进了都城,他特意让凤箫等人留意,没想到真查出了他们与舒王往来的痕迹。
这个隐患留下,对南诏来说始终是个大的变数。
凤箫,你过来。
李晔附耳跟凤箫说了几句。
凤箫连连点头:可这么做,会不会惊动舒王那边?只要是木家人自己发现的,舒王也无可奈何。
李晔肯定地说道。
*午后,郑氏在屋中缝制冬衣。
她素来节俭,不舍得花钱请那些绣娘,多是自己动手。
反正府中的事情都是王慧兰在管,她闲着也是闲着。
苏娘走到她身边,轻声对她说:夫人,细细问过了。
好像还没有呢。
郑氏一下扔了针线,气道:什么?成亲这么多日了,他们还没圆房?可是那郡主自恃金贵,不让我儿碰?苏娘叹口气:倒也不是。
听说四郎君和郡主夜夜同床,但就是没有落红。
老身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如您问问四郎君?郑氏皱着眉想了想,抓住苏娘的手臂,紧张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四郎有什么隐疾?前几年我也送了婢女去骊山别业给他,他不收用就罢了,还一个个都给我送了回来。
是不是他身子弱,所以那方面有点力不从心?应该不会。
这回四郎君回来,精神可比以前好多了。
而且他们说,四郎君只是跟郡主睡在一起,晚上里头安静得很呢。
根本就没有做……苏娘说到这里就停了,让郑氏自己体会。
郑氏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不行:正常男人,怎么会不碰新婚妻子?肯定还是那个郡主有问题。
你派个人去王慧兰那边问问,上次她说宫里赐下的那个回春丹,还有没有。
有的话,叫她送一颗给我,就说我自己用。
苏娘吓了一跳:夫人,那回春丹可是……您要来做什么?相公可是好久不来您这里了。
郑氏瞪她:我一个半老徐娘,用那种东西干什么?等晚点,你去把那个郡主给我叫过来。
夫人,您该不是……苏娘捂住嘴,连忙摆手,不行的,被郎君知道……知道又如何?我又不是害她。
那可是宫里娘娘都在用的东西,你赶紧去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