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下楼, 情绪就收住了。
本就意料之中的, 叶勋就是这样的人, 怕她为他胡来,他怕是还防着她。
大男子主义的蠢样子。
李立新力骂他。
之前还忙到脚不沾地,突然就变清闲了。
几米的明细她全交给苏昀了。
她回图关本来是去收拾东西的,结果曾畅也在,见她回来了, 问:要不我给你推荐个工作, 你去拍吧。
总不能闲着。
礼礼没在意随口问:什么工作?我有个校友,正在拍纪录片, 最近几年都在拍国宝和藏品。
活儿清闲, 不过要和历史学的顾问沟通好。
纪录片这块只有天逸传媒在做。
他们老板儿子专注这块儿比较多。
到时候肯定能说上话,吴默儒应该也知道, 你要是感兴趣我再给你问问。
曾畅和她搭档这几年,帮助她很多。
礼礼问:拍什么?曾畅说:上次我听说在拍器,琴、书、画,有好的推荐应该就会拍。
礼礼听得心动,叫曾畅说:你帮我仔细问问,具体拍几家?现在开拍,排到哪里了?还有就是推荐是怎么推荐的?曾畅以为她只是单纯对拍摄感兴趣,满口答应。
自从那次见了叶勋后, 两人时不时能碰面。
礼礼回从前的家轻车熟路,第一次回去给他送东西,他后半夜才回来, 礼礼窝在沙发上,看见他进了门背靠在门上,休憩了半天才缓过力气开灯。
看到她吓了一跳。
礼礼指指笔记本:我给你送东西。
叶勋一改进门的疲倦,看着她无奈。
礼礼也不在意,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倒了杯水,有些哑着声音说:下个礼拜一,我可以去探视。
是目前我争取到的唯一一次机会。
礼礼叹气,有些笃定说:我们没精力想那么多。
现在走一步看一步,争取最大机会。
舆论里,叶圣钦父子已经成了罪大恶极的无耻之徒。
叶家是一个单位,各路新闻稿里贬斥之言已经算是客气。
礼礼从来不看,也不难过。
叶勋摇头,有些沉声说:能咨询的律师我已经都咨询过了。
他那两年一直建议我在英国主持BITI的并购案,我那几年太忙了,根本没多想,我从来不过问财务也不操心。
他一直去墨西哥出差,我也没多想。
现在想起来,我对我爸,确实不了解。
礼礼并不安慰,有些残忍说:或者,开始他就知道,一半成算,是今天这个结局。
同洲是做商城起家。
市场选择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上升空间有限,有前车之鉴。
叶勋喝了口水面无表情,这段时间他配合所有部门调查,清算主持工作,同洲内部已经开始有些乱了。
叶圣钦的结局,他在争取最大的宽大处理。
礼礼看了眼时间,站起身催他:快去睡吧,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送她,他穿了件衬衫,站在门口灯下,礼礼回头看了眼,他瘦的厉害,一米八几的人站着背有些弓,她哄他:快去睡吧,不要操心我。
大难临头我一定先飞走。
叶勋笑笑嘱咐她:路上小心。
回去给我消息。
礼礼朝他挥手,没有回头。
礼拜一,叶勋到监禁室见到已经两个多月没见的叶圣钦,他拒绝一切辩护和争取机会。
他头发花白,但是还是一样的严肃,坐在桌子对面。
叶勋坐在这头,看着父亲。
他年少起就崇拜他,叶圣钦从念书到国外留学回来创业到至今,同洲是他的商业帝国,几十年矗立不倒。
叶勋不知该问他什么。
叶圣钦先开口说:照顾好你妈。
不要为我白费力气。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
叶勋神色仓皇,问他: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要……叶圣钦面色冷然:一个企业集团转型,不是一朝一夕。
我不过是豪赌一场,既然输了,也该认。
说完又说:照顾好你妈。
我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同洲经此一事,怕是保不住了。
那些股东四散,你不要强留。
能卖就卖了吧。
带你妈去英国吧。
只是对不住你,空留一身骂名。
同洲,可惜了……叶勋没接话。
最后才问:你后悔过吗?叶圣钦没回答,和他说:你摘干净,我既然一身骂名,总归连累你。
卖了同洲,去英国吧,别回来了。
叶勋从回来就有些病了,仿佛累极了身体免疫都失效了。
持续的高烧,他还要开会整理最近一年多全国各地同洲的项目名单和资金流向。
礼礼也顾不上管他,她借着一顿饭的机会,已经和曾畅的校友已经搭上话了,没想到饭局上陆领也在。
礼礼觉得陆领起码认识,也不觉得突兀,聊起他们的记录片,曾畅夸侃她:别看她一个女孩子,去年几米的广告她独立完成,从开始构思到成品还没一个月。
叶勋的校友叫罗文渊。
和陆领也认识。
饭桌上人多,礼礼等不到私下说,直说:我对纪录片其实没有那么拿手,但是,我有个合适的嘉宾给你们推荐。
罗文渊人被晒的焦黑,眼睛发亮,看人的时候炯炯有神。
问她:什么人?说说看。
礼礼说:我推荐了怕你不敢拍。
罗文渊笑说:我们又不是上卫视播放,我们第一期已经播放了,边拍边播。
嘉宾条件没你想的那么苛刻。
礼礼就等着他这话,直说:她们家家学渊源,几代都出画家,她父亲是山水派,她是工笔花鸟画家,她们家关于宋代山水派画家孟澜山的藏品非常多,国家博物馆里那副孟澜山的《万里山河》,就是她无偿捐给国家博物馆的。
陆领盯着她说话,一直没接口。
礼礼说完问: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在场的大都是学媒体出身,对文史不了解,但是陆领清楚,礼礼说的是叶勋的妈妈,宋岚女士。
一顿饭后罗文渊基本已经定下《画》这一项的嘉宾了。
礼礼说过了,拍摄她做中间人,带队介绍。
饭后送走他们,陆领问她:为什么要把他家人带到媒体里来?礼礼声无波澜的说:谁的错是谁的,他们又不是罪人。
他们都为各自职业奉献过,一码归一码。
总不能只担骂名。
罗文渊的拍摄进度很紧凑,苏礼礼介绍后,他后脚就去拜访了。
苏礼礼的介绍策划是那天晚上回去连夜写的,把宋岚一家的家学渊源人物关系写的清清楚楚。
重点让他们了解宋岚无偿捐给各大博物馆的那些藏品。
罗文渊自己也了解过,也觉得这个方向不错。
宋岚一直像旧时的文人一样,有些清高。
罗文渊并不知道其中渊源,直言:我有个校友推荐我来拜访您,她说了拍摄时也会来。
有什么抵触或者觉得不妥当的地方您只管和她说。
我们后期会调整的。
宋岚疑惑问:谁啊?罗文渊脱口问出:苏礼礼。
宋岚惊讶,顿了下没接话,了然的点点头。
第二个星期入住拍摄。
他们老宅的一楼有两个房间打通的书房,是宋岚的书房。
礼礼和罗文渊一起来,进门她面色不变的和宋岚打招呼:您好。
宋岚在苏礼礼的印象里一直是有些冷感,又有点清高的人。
时隔几年,再见,她已经有些老态。
穿了件靛蓝色的长裙子,披了件毛衫,面色并不算好。
伸手和礼礼握手,难得的面色温柔的说:谢谢你。
礼礼仰头笑了下,回:您不用这样,我是做节目策划,觉得您合适,所以就推荐了。
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宋岚看过礼礼写的那份推荐策划,满是溢美之词。
她没想到,到最后,不动声色帮忙的是礼礼。
节目拍摄很顺利,拍摄流程已经沟通好了,宋岚的藏品比礼礼介绍的要多得多。
单她个人无偿捐献给各大博物馆的书画类藏品就有十几件。
每一件藏品捐献仪式都有合影,她在镜头前将每一件藏品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是她个人的成就,作为当代工笔画家宋岚女士,她值得所有人尊敬。
节目最后她介绍:我父亲宋寅勉先生在乱世年代,一直奔走收集山水派遗作,最近几年我一直在参与修复。
到时候也会捐给国家博物馆。
这些文化遗产,是历史留给后人的礼物。
她是个话少的人,在镜头前也是长话短说。
不会邀功也不会卖弄。
勤勉又谦逊是这个传承家族里的品格。
节目录完后罗文渊偷偷和她说:我才知道,她是同洲叶圣钦的夫人。
真是让人赞也不是叹也不是。
怪不得你问我说敢不敢拍。
礼礼说:她值得赞誉,作为她个人职业成就,她值得被所有人称赞。
至于家庭,一码归一码。
拍完那天收到叶勋的信息:我妈说你来家里了。
礼礼还在和曾畅参加饭局,随手回复:嗯,随节目组拍纪录片。
叶勋知她的性格。
同洲将面临高额罚款,他已经着手在整合同洲的资产。
股东们在会议桌上就开始跳脚,他整日整日的在开会,叶圣钦交代的话,他一句不肯听。
礼礼和他在极力努力着,谁也不肯松口放弃,礼礼无声的鼓励。
他不能回头,也不能停。
作者有话要说: 我鹅子难得的大男子主义,我鹅媳妇会教他做人的。
不要急。
我鹅子正在拯救国家gdp,也不是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