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025-04-03 15:33:24

归恩寺距长京城内远, 薛盈一行人早早出发,到时寺中香火鼎盛, 上香还需与香客排队。

大舅母王氏朝温氏笑:你瞧我说什么, 这一路平平安安,只有你信那梦。

温氏微笑:谨慎些总要紧, 我的盈盈前些时日才出了意外,如今咱们总要护好她。

王氏道着我知, 叫温氏别担心。

薛盈反倒是不担心再出现那次的意外, 如今盛俞在朝臣眼中算是已经张罗着在充盈后宫了,这是对有心之人的警告, 所以盛俞这次才放心让她出宫。

薛子成朝薛盈道:姐, 你也随娘去求个平安符, 我在这院中守着。

薛盈领着白湘与江媛二人入庙, 江媛会些功夫,如今在外时刻都贴身护着薛盈。

她们敬完香,薛盈在佛前也为盛俞求了一道平安符。

温氏拿出碎银当香火钱, 换了一个黄木匣子递给薛盈:这是送与陛下的,你装进来,好生带好。

薛盈将平安符放入匣中,由江媛贴身保管。

几人返身离开, 王氏忽然哎呀喊了一声, 薛盈回头,大舅母已疼得拧紧了眉心,瘸着腿斜靠在门处。

怎么了?温氏忙扶住王氏, 薛盈问:大舅母崴到脚了?王氏疼得抽气:今日我这鞋底竟踩了滑,这可是平素从来没有过的,我平素走路都带风……王氏的贴身丫鬟忙来搀扶王氏,王氏又哭又笑地与温氏道:你还真是梦对了!温氏无奈:快回去吧,先回我们府上。

丫鬟扶着王氏上了马车,薛子成在院中瞧见,忙问白湘与江媛发生了什么。

薛盈道:是大舅母崴了脚,咱们快回去请个大夫。

薛盈与温氏走向马车,才知方才王氏的婢女太焦急,将王氏扶进了白湘她们乘坐的那辆马车。

再扶王氏换车她已不便,薛盈便与温氏上了这辆下人车,让白湘与江媛带着云姑坐她们方才乘坐的那辆油壁香车。

两辆马车穿行在林间道上回城,车里,王氏脱下了鞋,那脚裸处早已红肿。

温氏知王氏的性子,不免与她打趣:看你以后还信不信我。

王氏配合着温氏的幽默服软:怕了你了,下回你再梦到鱼,可别回娘家来。

薛盈莞尔。

却在忽然之间自她们车后传来一道马嘶,薛盈掀开车帘回头望去,云姑她们乘坐的油壁香车上,车夫已经被发狂的马儿摔倒在道上,那马不知为何发了狂,疯了般抬起前蹄,调转了方向朝小道上奔去。

薛盈急得要下车来,被薛子成拦住:你们好生待在车上,别下来。

他命护卫前去救人。

那车帘被一把扯下,露出江媛沉着的脸。

她朝白湘与云姑吩咐:快跳车!白湘不敢,江媛两手牵住她们在情急之下跳了下来。

薛盈松了口气,却忽见江媛摸了摸怀里,霎时又转身朝马车追去。

白湘扶着云姑从地上爬起,遥遥喊:你去做什么!马已狂奔而去,江媛追不上马车,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散落在地面的缰绳。

活生生的人被马拽着拉出好远,薛盈失声:快去救人!让她松手。

眨眼间,那车与人变成小黑点消失,只剩下地面蜿蜒出的两道血痕。

薛子成留下所有护卫策马前去救江媛。

白湘与云姑被擦伤了皮肉,索性没有大碍。

薛盈沉下心思,目光第一次如此深邃复杂。

为什么偏偏她那辆油壁香车出了问题,身下这辆车却好端端无事。

这是有人故意害她,若不是舅母突然崴了脚上错了车,此刻遇险的便是她与母亲。

薛盈命令其中一个护卫:追上去,告诉薛少卿仔细查看马车上有无手脚,让他留下那匹马,请大夫来看。

温氏忧心道:咱们快回去,你弟弟会无事的。

马车刚要启程,身后便传来薛子成的马蹄声。

他策马带着江媛赶回,命令人道:着一人去前处十字路口照看那匹马,它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江媛浑身是血,清秀的脸颊也染了泥尘。

薛盈让白湘搀扶江媛上马车,她望着昏迷的江媛鼻中一酸,不忍: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薛子成拿出那黄木匣子:她是想去车上拿这个。

白湘接下,那是薛盈为盛俞求的平安符。

白湘已滑下眼泪:这丫头还真是死脑筋,平安符没了让奴婢们去再求一个不就好了,若那马跑去的是悬崖峭壁,她怎么不想想。

先回府。

薛盈吩咐。

回到薛府,薛盈安排为众人治伤,又唤来那名车夫。

车夫是薛子成建府时选的人,都是忠心侍主的家奴,不会出什么岔子。

车夫回道:那归恩寺小,没有专门的马厩,奴才就在道口西边上候着。

马拴在树上,很听话,乖乖吃着草呢。

贵妃娘娘,其余便没有什么不寻常了。

薛盈道:你好好想想,有什么人经过。

车夫恍然道:有一妇人要奴才帮忙为她家主子抬个匣子,奴才去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回来了。

你可记得那妇人的样子,那是什么马车,轮宽几寸?薛子成带着大夫来禀,那马被下了药,体内有极少数乌头成分。

薛盈她们回城路上会经过几个谷口与风口,马经多次猎猎谷风声扰,发疯是迟早的事。

乌头……薛盈想起她曾看过的一本书,猎人以敷箭,射兽十步倒。

如果当时是她在车上,她兴许会被摔伤摔残,却极少可能才会被摔得身亡。

薛子成道:我马上派人去归恩寺附近查找线索。

薛盈沉思片刻,叫住薛子成:直接去绍恩侯府,或去朱宁伯府,薛淑如今还在朱宁伯府吧?她要下月才随丈夫去常州。

薛子成不解,为何要去找她们,难道姐姐怀疑这是她们所为?薛盈点头:朝廷的人下手狠毒,一招致命,不会这般手下留情。

就算马疯了,我会跳车,哪怕摔伤摔残或是摔得毁容,也不至于害了性命。

所以想出口气报复她,又正好可以报复温氏,这样的人便是柳氏母女。

绍恩侯府。

柳氏厢房内,薛淑眼里带着恨,面对柳氏的训责不甘地瞪着杏眼:她不会发现的,那名妇女我都不知道来历,拿了钱便会走人,她找不到证据……你糊涂啊!柳氏又忧又恼,薛盈如今是皇帝宠爱的贵妃,温氏受命在身,为朝廷办事,你若害死了她们,绍恩侯府都将倒霉!娘,我就是看不惯薛盈。

我就是要让她毁了那张容貌,那张脸我早已烦透……啪——柳氏打了薛淑耳光。

薛淑不可置信,柳氏严厉呵斥:你给我记住了,如今薛盈就是人上人,我们就只是任人摆布的鱼肉。

娘早就说过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你乖乖跟她示好,她顾及名声不会难为你。

装模作样你还不会么,你怎么这般糊涂啊。

房门突然被撞开,母女俩被罩身在一片阴影里。

薛子成带着寻到的那名妇人吩咐:谁给了你银子指示你调走车夫的,你如实说。

那妇人瞧了一眼屋里,摇头:我没见着人,但是那寺旁的马车就是方才停在这府里的那辆车,那车上的阵阵香气也与这屋子里的香像极了。

薛淑怒喝:哪里来的乡野鄙妇,小心本夫人撕了你的嘴。

妇人瑟缩害怕,薛子成望着柳氏母女道:夫人,我姐姐与母亲突然遇险受伤,经查证与绍恩侯府脱不了干系。

此事你们如实坦白,还是我禀报给圣上,请求圣裁。

薛淑正要发作,柳氏攥紧了她手,柳氏双目阴冷,迎着薛子成啐出口唾沫:什么贵妃娘娘,还不是我们绍恩侯府不得宠的小姐,连丫鬟都比她日子过得强!既然事已败露,我柳氏做事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抓便来抓我,但我可是你父亲的二房,你敢么。

柳氏在激薛子成,薛淑愕然望向柳氏,她在此刻明白,柳氏在保护她。

薛子成道:把人押走。

柳氏被护卫带走,薛淑冲上前拦下:薛子成,她可是你的姨娘!柳氏凝望薛淑,笑中带泪。

她凑到薛淑耳边:以后别跟她作对,回朱宁伯府去吧。

让婢女服侍姑爷,你别与他同房,那病是会传染的,记住了吗。

薛淑滑出眼泪。

薛子成回府向薛盈禀报了这一切,薛盈不语,薛子成问:姐,你打算如何处置柳氏?父亲在府外求见,想为柳氏求情。

把父亲带进来,别让他在府外,但是我不想见他。

若是薛元躬闹在府门外,薛盈怕会影响了她与薛子成的名声。

可她回想着薛子成说的话,苦笑道,你说那辆马车是薛淑停在绍恩侯府的,柳氏主动承认,其实是为了替薛淑顶罪。

薛子成道:我也有过疑虑,但不便一并带走她们母女二人。

薛淑如今是朱宁伯府的少夫人,朱宁伯曾于太后有恩。

况且,若我们一并带走二人,会背负不念亲情的恶名。

薛盈道:这正是柳氏吃定了我不会动薛淑,她想顶罪便让她顶罪吧。

人作恶,天必惩。

薛盈吩咐,按周朝律法,将她送入廷尉台,让他们按律处置。

按律,谋害后妃与朝廷命官,当斩。

薛盈没了好心情,她明白,自今日起她与薛淑算是有了杀母之仇。

可是她不悔也不能再心软,她一次次的宽恕,都成为纵容。

江媛在夜里才醒来,她浑身是伤,双膝尤厉,大夫也言,她下颔处的那道挫伤会留疤,注定影响容貌。

薛盈在床前嘱咐婢女喂江媛喝药,江媛醒来疼得冷汗直下,薛盈又是动容又是责备:现在知道疼了,那不过是道平安符,是个心意。

若没了我可以再去求,你犯不着用命涉险。

江媛忍着疼道:保护娘娘是奴婢的使命啊。

那平安符是娘娘要送给陛下的,娘娘心系陛下,奴婢便不敢丢了东西。

可你知道么,你脸上会留疤,这疤会随你一辈子啊……江媛还不知此事,愣了许久,毕竟她只有十七岁,毕竟也是个女子,忍不住还是滑出了泪来。

她见薛盈目中的不忍与怜惜,忙擦干泪:留疤就留疤,反正奴婢不像娘娘生得好看。

娘娘不知,奴婢在街头初见娘娘,瞧着娘娘的容貌与气度便知您是大富大贵之人。

奴婢那时存了心思想巴结贵人,如今达成了心愿,这点代价算什么。

白湘亦是动容,拿过药膏为她擦身:没见过你这般倔的,你得留在宫里一辈子伺候娘娘,嫁不出去了。

两人打趣,分明是想教薛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