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025-04-03 15:33:25

立后册封大典。

文武百官跪满宫坛, 薛盈凤冠霞帔,由众司与七十二命妇拥簇而来。

她行到盛俞身前, 盛装华服, 却因怀着身孕未施粉黛,但依旧不减雍贵容姿。

她举止端庄, 俯身欲要朝盛俞参拜,却一把被盛俞扶起。

皇后有孕在身, 无需大礼。

薛盈抿笑看他。

册封大典一切仪式去繁从简, 盛俞怕薛盈会受不住疲累,授金册凤印礼毕, 在文武百官山呼皇后千岁声中携薛盈的手离开。

整个后宫都在恭贺薛盈, 唯有许太后似乎并无欣喜之色, 薛盈知晓许太后这是认为她母凭子贵, 可她并不以子嗣为傲。

白湘常在寝宫里笑,说薛盈肚子里的小皇子是子凭母贵才对。

薛盈只将归宁寺一切打点得事无巨细,让许太后礼佛时好舒坦些。

宫中看似一切风平浪静, 薛盈却明白这是盛俞的等待。

他在等待一场可以名正言顺除去心患的机会。

怀胎第四个月里,薛盈小腹轻微隆起,盛俞每日看她不够,准确来说是看她肚子看不够。

薛盈坐在长秋宫内, 正与魏锦岚谈论到明日的迎春宴。

她自册封后便搬到了皇后宫殿居住, 长秋宫内布置更华贵,离盛俞的建章宫更近,薛盈最喜欢的便是妆台前那面菱花镜。

镜高二尺, 金银错纹,背绘图案龙凤交织。

这面镜子薛盈十分喜欢,与她闺房中那面很是相似。

盛俞那日送来镜子时凝眸看她,他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见她喜爱的神情便如块铜镜般安静地陪伴她与腹中孩儿许久。

此刻,魏锦岚向薛盈禀报完进程与细节。

薛盈听毕并无不妥,正逢盛俞到来长秋宫,魏锦岚便请安离开。

盛俞笑问薛盈:你倒十分信任她?明日宴会上若一切平安无事,我便不怀疑她。

盛俞未再说此事,只蹲在薛盈身前,将耳朵贴在她腹部道:小儿今日可有乖乖的?让父皇听听。

薛盈无奈:才四个多月大,能听见什么。

他们一起用膳,盛俞搀扶薛盈去雪中看红梅,再回宫时已是夜里。

薛盈自有孕后一向睡得早,盛俞便拼命在白日里将一切奏折与政务处理妥,夜间好早早陪她入睡。

值夜的宫人守着寝殿里的炭,垂首无声侍立在角落。

帐内,盛俞拥着薛盈。

他问:还想侧着睡?薛盈点头,在他怀里翻来覆去。

她之前常爱侧身睡,如今不太方便,平躺着需要些时间才能进入睡眠。

盛俞心疼她:难为你了。

我想早些生下来。

我也想早些见到孩儿。

可常听人说临盆危险,我怕。

薛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若只能保一人,你保……别胡说。

也许孕期的女子便是这般思绪无常,薛盈仍想问。

盛俞握紧她的手:我保你。

旁人说什么母凭子贵,都是笑话,就算这孩子是天仙,不是你生的我便不要他。

薛盈轻笑出声,寝殿碳火星光在火笼里闪烁,她道:是我不该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盛俞只是温声问她:快新年了,你有什么心愿,我帮你达成。

我希望女学馆能越来越顺利,周朝女学能有一番新光景,我希望夫君你平安顺遂,希望孩儿健健康康出生。

那你自己的心愿呢。

这些都是我的心愿。

衾被下,薛盈手抚着盛俞胸膛,你是我的,我愿你平安,便是圆我自己心愿。

盛俞握紧薛盈的手,虽是夜里,可他知道枕边这张脸此刻笑得多温柔。

鼻端都是她身上的芳香,他捏她手许久。

盈盈,我想要你。

他喉头发紧。

薛盈脸颊一烫:我怀着身孕。

太医不是说过如今可以行.房。

薛盈已羞红双颊,幸好这是夜里。

自两人分开后便再未有过那些接触,她确实知晓盛俞已憋得太久。

但想到腹中胎儿,她还是没有答应。

盛俞无奈,只能顺着她。

但她此刻就在他怀里,她整个身子都是柔软发烫的,令他血脉里的火根本熄不下来。

唔……薛盈发出一声嘤咛。

盛俞突如其来,她终于只能担忧地喊:你,轻一点……我有分寸。

守在殿中的宫人听闻动静已是面红耳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去耳房请示白湘。

白湘连忙披着外衫起身:去请太医候在殿外。

当值太医候在长秋宫,白湘也不敢再歇,带着宫人守在了殿外。

盛俞看重龙裔,皇后腹中胎儿的安危便关系她们的性命,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殿内一番云雨毕,薛盈全然不知殿外的事。

盛俞虽沉浸在方才,但一向紧戒,听到了外边的脚步声。

他唤了宫人,薛盈已累得困倦,搂住他颈项:你去哪。

我穿外衫,让太医进来给你诊脉。

薛盈忙道:我此番如何诊脉,明日再说。

她已脸红心跳,盛俞存心逗弄她,贴耳轻声:似乎长大了。

……薛盈捏着他手臂,你怎么不知羞。

我只喜欢看你羞。

他朗声大笑,拾起地面的衣物穿戴好,沉声朝门外喊:让太医进来给皇后请脉。

隔着帐帘,太医在屏风后为薛盈悬线诊脉,薛盈并无大碍,太医叮嘱道:还请陛下节制,不可大力。

盛俞淡淡唔了一声,待宫人送走太医,转身钻进被窝里搂住薛盈:好好睡。

我想沐浴。

天冷,明日再说。

不沐浴我睡着不适。

盛俞无奈:浴室的灌水管子烧水该需要些时辰吧,我用热水给你擦拭一下,好不好。

薛盈点头:那让白湘端来,我自己擦拭。

白湘须臾端来热水,盛俞却不让薛盈再动,他亲手拧干巾帨帮她擦身。

薛盈十分羞窘,盛俞勾起薄唇问:你我像不像寻常夫妻。

薛盈颔首:沧海一粟,你我本就是寻常夫妻。

一切忙完,盛俞搂住薛盈道:睡吧。

他轻轻吻在她眉心,声音无比柔情,快闭眼睛。

薛盈觉得,她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

……新春宴会上,宫中百官携带妻眷入宫赴宴,宗正寺今日也收到东朝的朝贡,正向薛盈一一禀报数目。

薛盈身穿凤袍,她嫌沉重而未戴凤冠。

她朝许捷道:本宫已知,此事由宗正寺清点,呈报陛下,归入国库吧。

许捷应诺退下,魏锦岚命宫人与各司安排,宣布宴会开始。

薛盈与盛俞端坐殿上,放眼望着殿中四处守卫,两人举杯相视一笑。

今日殿中的守卫都是魏锦岚一手安排,薛盈未曾过问半句。

宴上歌舞升平,百官齐声恭祝国泰民安。

宴会快进行到末尾,薛盈朝盛俞示意,起身离开了殿。

今日她与盛俞约好,她先离宴,测试魏锦岚与盛秀的野心。

那殿内虽都是魏锦岚夫妻安排的人,但盛俞早有防备。

薛盈并不担心盛俞,由宫人搀扶行至别处。

她立在一片花林前,临着宫灯眺望眼前一片茂林。

今夜月光澄明,不远处白雪皑皑,视线里都是纯洁的世界,仿佛不容一丝玷污。

江媛为薛盈系上狐裘披风,安静里渐渐传来一道脚步声。

有请安声打破这宁静: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薛盈听着身后这熟悉的声音回头:平身。

眼前之人是薛淑。

朱宁伯府的大公子吴炳权回京休沐过年,带着薛淑这个正妻入宫一同参加宴会。

薛淑垂眸,瞧不清神色。

薛盈只能依稀见她依旧是白皙年轻的模样,她道:夫人用不着拘礼,抬头跟本宫说话吧。

薛淑抬起头,目中清冷,眼睑下被厚重脂粉遮盖,却仍透出一片青色。

看来她过得并不好。

薛淑道:今年春节是妾身过得最不舒心的一个年,妾身母亲不在了。

皇后娘娘的母亲也未归来,仍在甚州留守驻任,守着田地,真是大义。

娘娘生母不在,娘娘该是与妾身一般想念母亲的吧。

薛盈道:你的母亲是有罪之人,被陛下赐死谢罪,在宫里,夫人还是莫要提及的好。

薛淑唇边勾起一丝讥讽,她似乎已学会隐忍情绪,并未再如从前那般跋扈放肆。

她将目光投向薛盈方才望的方向,那是一片茂密树林:这是梨树,被司农特意修剪,在春日能开出茂盛的白花。

薛盈淡笑:你如今倒是知晓些农理。

自然,嫁给一个农夫,多少耳濡目染一些。

薛淑渐渐勾起红唇,梨花色白,香纯净,文人雅士都喜欢,皇后也是喜欢的吧。

薛盈不言。

薛淑仍径自说笑:妾身曾见过人将血与梨花染在一起,你说怪不怪。

白湘与江媛听罢已蹙起眉,江媛比白湘急躁,已不能忍:吴夫人,皇后娘娘身怀龙裔,切莫拿此等不敬之话冲撞皇后娘娘。

这如何是不敬了。

薛淑笑,妾身还未说完呢,那人将梨花攥在手心里,爱若至宝,吐了好几口鲜血都舍不得放手。

此等爱梨花至痴之人,不知道世间还有几人了。

皇后也是这般爱梨花么,不知圣上可会如那人一样,这般爱梨花爱到吐血。

深宫之内禁狂妄之言。

白湘沉冷出声,吴夫人虽是四品官员之妻,也不能在皇宫里口出狂言。

她道,请吴夫人向皇后娘娘请罪。

薛盈从始至终都未开口,如今的身份,她不需要亲身躬行便有人替她解决。

只是她并不明白薛淑话中的意思。

薛淑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赔礼道歉,妾身常日憋闷,见故人不免忆起旧事,情绪失控,请皇后娘娘恕罪。

薛盈转身离开,薛淑待她本如仇人,她多出现一刻,薛淑的恨便应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