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江媛穿过人群冲到薛子成身旁, 薛将军,你有没有受伤?快闪开!薛子成再要推开江媛时已来不及, 一支利箭从即将闭上的城门缝隙飞入。
有将领拔剑想要抵挡, 却已不及那来势汹汹的箭势。
那是针对薛子成的,江媛来不及思考便扑在了薛子成身上。
箭在一瞬间划破江媛大腿, 擦过皮肉,带起剧烈的疼。
你怎么这般莽撞, 为何要冲上来!薛子成怒喝道, 快来人,送她回去。
血迹渗出江媛的衣裙, 那箭应该是擦破了皮肉, 好在江媛还能站起身, 能自己走路。
薛子成来不及顾她, 已转身匆匆上了城楼。
江媛瞧见他健步如飞才松了口气。
薛盈得知消息赶入军医营帐,江媛的伤口在大腿,军医不便处理, 是顾心兰与一名女囚在帮着处理伤口。
本宫便说不能让你去,你偏要去。
薛盈急声问道,伤得重不重?奴婢是小伤,让娘娘担心了。
顾心兰叹道:幸好这西宋人的箭上没有毒, 否则你这可不是擦破皮肉这般简单。
江媛只埋首道:薛将军没有事就好了。
薛盈将江媛的神态都收入了眼底, 她吩咐白湘:将她扶回营帐休息。
顾心兰一直都在随军医为伤兵们包扎伤口,轮到下一人时,她不见来人开口, 抬起头时才愣住。
来人是薛子成,她连忙问:薛将军?你受伤了?你不是没伤着么。
我未言是不想让陛下与娘娘担心,你帮我查看下伤口。
薛子成摔马时伤了手臂,顾心兰帮他检查,说道:是关节错位了,我要帮你正骨,你小心着,有点疼。
你会正骨?嗯,刚刚学的。
顾心兰按揉着薛子成手臂关节,望着帐内一名伤势惨重的士兵,你瞧,那就是我刚刚第一次正骨的成果,是不是很成功。
军医呢,让他来,嘶……手肘关节骤然一疼,薛子成倒抽口气,顾心兰已经趁他分神时帮他接好了骨。
你活动活动,关节那处还疼么?嗯,已无大碍。
薛子成随即敛下方才的神色,一脸淡然道,有劳,我回营帐了。
别急着走啊。
顾心兰扬眉一笑,将军还没跟我说声感谢呢。
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薛子成道,多谢,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这就是谢了啊。
顾心兰眨眨眼,将军可否答应我教我练习骑射,你不答应也行,我就如实告诉皇后娘娘你受伤了,你腿上还有擦伤吧,我瞧见血迹了,等娘娘知道一定十分担心你,她是将军的亲姐姐,到时候一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薛子成薄怒,又有些无奈,今日没空,明日酉时你去找我。
此事顾心兰帮薛子成隐瞒下来,薛盈并不知道薛子成受伤的消息,江媛如今受了伤,薛盈未再让她随军医替伤兵们包扎伤口,只能让她跟随在她身侧做些简单的活儿。
身在军营,薛盈并不娇贵,只希望身边的两名婢女都能尽力为军中做些事情。
第二日,从徒兴城传来消息,温氏与甚州郡守何修南掩护着甚州逃难的百姓入了徒兴城。
得知温氏平安,薛盈终于松了口气。
帅营里,江媛从外面归来,低头朝薛盈行礼后便一直闷头整理着换洗的衣物。
薛盈见她甚少这般沉默寡言,问道:方才去了何处。
回娘娘,奴婢去看了下薛将军。
他在做什么。
他……在教心兰妹妹骑射。
薛盈此刻倒是释怀了,看来江媛是真对她这弟弟动情已深,她说道:两名女官能多学些本领也是好事,随我也去瞧瞧吧。
夜色下的一块辽阔草坪上,薛子成坐在马背上拉弓上箭,瞄准前处方向对身边的顾心兰说道:风往南来,你应该算准风力,偏离一些靶心,多瞄准射击几次就能掌握要领。
顾心兰初初学箭,总是失败,气馁道:我要如何才能射中前面那个小圆心,我都射偏几次了。
薛子成无奈,下了马背,翻身坐上顾心兰那匹马。
他握住顾心兰的手,就这般手把手教她:就是这种感觉……那箭离弦,划破长空直中前处靶心。
顾心兰昂首望着薛子成欢笑不已:薛将军真的好厉害啊,让我自己试试!她举箭,失败了一次。
薛子成再手把手教了一遍,她下一刻连中两回靶心,大喜之下没有坐稳,连抓着薛子成一起摔下了马。
你没事吧?顾心兰连忙问,她听到薛子成方才闷哼了一声。
不碍事。
我帮你上药。
顾心兰说完就要撸起薛子成的裤腿。
你成何体统!薛子成要避。
顾心兰道:怕什么,我是大夫,给你上药啊。
况且你在京中就多次救我,眼下在军营换我来护你,你伤了胳膊我就给你接,你伤了腿我就给你上药,你伤了骨头我就……你这是咒我还是帮我?顾心兰连忙闭嘴,小心翼翼望着薛子成:对不起,我是望着你好。
如果你出事,我发誓我一定拼了命去救你。
为何。
顾心兰认真思考后摇头:不知道,就当是为了报恩吧。
薛子成哭笑不得,顾心兰扬眉一笑,掀起他裤腿帮他上了药。
疼吗?薛子成面容淡然,摇头。
顾心兰眼珠一转,手上用了劲。
只见薛子成蹙了蹙眉,倒抽了口气。
顾心兰这才笑起:疼就直说,忍着干嘛,你才十九岁呢,别那般少年老成的,你笑起来多俊啊。
薛子成被逗笑,顾心兰凝望他:就是这样,你笑起来……很像春日里的阳光。
薛盈在远处瞧见这一幕,候在她身后的江媛也瞧见了,江媛埋着头,只当不曾听到不曾看到。
薛盈问:薛将军他的伤要紧么。
他未曾说,想来是不想让娘娘担心,有心兰照顾应该是无恙的吧。
那就好。
薛盈未再多问,也没有停留,走吧,随我回去。
帅营外多了士兵严守,薛盈上前,见帐内明亮,有人影攒动,她问:陛下与将士们在商议军政?回娘娘,正是。
薛盈带着江媛转身,准备稍后再回来。
帐内传来盛俞的声音:请皇后进来。
薛盈走进营帐,她瞧见帐中将领俱在,停下脚步嘱咐江媛:你留在帐外等我。
盛俞继续与众将领议事:明日一仗,在横山让敌方获胜,温骞带着右翼军逃入曲水关,子成与胡驭广务必设好埋伏,夜间风自东起,届时天时地利……薛盈在一侧听明白了,这是盛俞与将领设下的引君入瓮之计。
众人散后,薛盈问道:明日会假做失败引敌军入曲水关,然后一举歼灭?盛俞颔首。
薛盈道:那明日岂不是很危险,如果敌军不追呢?我会拿两万士兵做这场博弈中的牺牲,曲水关地势险峻,一旦入关,有来路,无回路。
敌军知道只要堵住路口我军就没有办法出来,但这几日我早派人在那处开凿了一条生路,明日机关设下,敌军必死无疑。
但愿明日一切顺利。
薛盈眸中还是担忧,明日你会在何处?我会与你外祖父在曲水关后的蜂谷内,明日你留在营帐等我。
薛盈环住盛俞的腰,埋首在他胸膛道:那你答应我,会平安归来。
我答应你。
盛俞温情含笑,明日过后,敌军损失惨重,我会一举夺回那失去的城池,我会很快给你与孩儿一个安稳的天下。
嗯,我相信。
翌日,军中果真少了许多士兵。
白湘从军营回到帅营:皇后娘娘,你们在做什么?江媛抬手做着一个噤声的手势,娘娘在抄佛经为陛下祈福呢。
薛盈搁下笔:外边是何情况?今日军营挺安静的,但是城外的恶战还未结束,奴婢怕到了傍晚还会有伤兵被抬回军营。
她招呼江媛,晚上我不能服侍娘娘,媛儿你多仔细着。
白姐姐放心吧。
酉时,果真有数千伤兵被接连送回军营抢救。
白湘也前去帮忙包扎伤口,薛盈心中担忧,命江媛也去军医处帮忙。
娘娘身边无人照顾,奴婢要留下来照顾娘娘。
我这里不碍事,你且去吧。
江媛见劝说无用,只得离去。
薛盈走出营帐,外边天色已暗,今夜月明星稀,薛盈望着头顶这轮圆月格外思念盛俞。
她问士兵:前线是何情况了?回皇后娘娘,我军在横山落败,全军被逼入曲水关,曲水关地势险峻,一旦入关……唉!士兵并不知道这场引君入瓮计,忧心如焚。
你留意前线的战况,随时向本宫禀报。
薛盈前去军医处查探伤兵情况,顾心兰见她忙起身冲来:皇后娘娘,陛下他们会平安么?顾心兰同样十分担忧。
会的,你协助好军医便可。
顾心兰点头。
薛盈转身准备离开,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她蓦然回首,是一士兵策马赶来,来人还未赶到薛盈跟前便勒停马,几乎是连滚带爬跪到她身前。
皇后娘娘,陛下,陛下……陛下怎么了?陛下与薛将军遇袭坠崖了——不可能!是真的,右翼军副将亲自传回的消息,我军出了内鬼,今日一战敌军早已识破……这瞬间如天旋地转,薛盈仿佛在刹那间失聪,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许久才回过神:召集余下的军队去救驾,快去!顾心兰尚未走远,听闻消息也呆滞住,她猛地择了一匹马冲入夜色。
薛盈大喊要她停下,顾心兰扬声道:我要去救薛将军——四周马蹄声与铠甲摩擦声不休不止,军中已经调兵赶去护驾了。
薛盈僵在原地,她脑中只盘旋着那句我会很快给你与孩儿一个安稳的天下。
皇后娘娘!江媛匆匆从夜色中跑来,一把握住薛盈的手,快走,陛下下令要奴婢护送娘娘去十里山,那里平安。
陛下何时下令的?今日陛下临走之前,他告诉奴婢如果今夜他戌时没有归来就让娘娘在十里山等他,军中危险。
江媛脚步如风,拉着薛盈上了一匹马冲出营地。
白湘瞧见这一幕,冲出军医处大喊:等等我——薛盈忙嘱咐江媛:你慢一点,等白湘一起。
来不及了娘娘,虽我不知这一战的情况,可这内鬼一定还活着,他势必会拿娘娘您要挟我军将士。
身下是一匹烈马,江媛骑术很好,片刻便已冲出数十里。
薛盈回眸望着身后,周朝营地上火把的光芒在她视线渐渐消失,她不知白湘追上来了没有,也不知军营中伤亡的士兵可好,余下镇守的士兵可好……想到此薛盈忽然怔住。
陛下吩咐你带我去十里山时,可还说过别的话?没有了。
我的玉佩陛下是否系在腰间了?嗯,系上了。
薛盈浑身凉透。
她在这夜色冷风里如置冰窖,她猛然间狠狠一推,将江媛推下了马背。
她握紧缰绳,凭着多年前封恒教她的骑术,调转马头冲向营地的方向。
可身下的马尚未跑远便被江媛的一声口哨声召回。
那马蹄凌空扬起,狠狠一颠将她甩下了马背。
江媛赶到她身前牵住马。
薛盈还是那样不可置信:我根本没有给过陛下玉佩。
江媛轻声一笑:那不重要,主子,咱们走吧。
内鬼是你!我明明昨日没有让你留在帅营,我明明待你不薄……薛盈终于明白过来,江媛的马为什么那般快,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甚至连江媛的骑术都非常精巧。
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江媛才是隐藏最深,一直潜伏在她身边的内鬼!主子的确待我不薄,这点我承认。
咱们快走吧。
江媛说完拽住薛盈,不顾她的挣脱将她拉上马背,她点了薛盈的穴道,薛盈浑身被定住,手脚已不是自己的。
江媛拿了裙带将两个人绑在一起。
薛盈心内从方才的震惊到眼下已变得平静,是她当初识人不清,也是她自己太过怜悯。
善良是一把利剑,此刻终于狠狠给了她这报应。
只是她担心盛俞,他坠崖到底是计还是真的,她眸光远眺处是无尽的黑夜……烈马行到一处山下,要过一线狭窄的山洞,江媛勒停,下了马背,也带着薛盈下了马背。
她解开薛盈的穴道:主子,在这里你不能逃,也不能呼喊,山中夜晚狼群太多,如果招来狼群我们二人都不能活命。
薛盈信,她虽此刻恨透了江媛,但没有出声呼救,这荒山野地也叫不来人救她。
江媛牵住马:咱们走吧。
这刹那间寂静里忽然传来一道马蹄声。
皇后娘娘——是白湘的呼声。
薛盈回身大喊:我在这。
江媛拽住薛盈的手拉她离开,薛盈狠狠甩脱。
白湘冲到两人这边,她勒停马时不稳,从马背上摔下来,应该是伤了肌肤,在夜色里发出一阵痛呼。
薛盈跑上前,临着月光扶起白湘:快上马,快回去,江媛是内鬼!白湘愕然一怔,连忙拉起身搀扶薛盈上马背。
可刹那间马儿一声嘶鸣,顷刻瘫倒在地。
是江媛使了暗器。
白湘拉着薛盈便跑,江媛飞快追到两人身前拦下去路。
白湘是那般不可置信,她摇头道:媛儿,你是哪国人,你为什么要叛变,娘娘待你不薄啊!你们的确待我不薄,但是我的主人于我更加有恩。
江媛望着白湘,你选一下怎么死,我给你个痛快。
她朝薛盈巧笑,主子,我不让她追来是想留她一命,如今留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刚刚发生重复了,我已经更新替换完,我这破笔记本!触碰板失灵了,不好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