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了很多铅笔圆珠笔印、刻了各种早晚字样的旧课桌, 木头本色已经看不太清,桌面上坑坑洼洼。
一碗泡面用塑料小叉子封了口, 沿口没压紧的地方冒出腾腾热气。
阮软坐在垫了书本的床上,等着泡面泡好,听着一起来的几个女生讨论怎么洗澡这个问题。
用盆吧, 窗帘拉起来直接洗。
你们要是不好意思, 就一个一个洗。
一个洗的时候,其余的都到外面守着门。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一点女生开口说话, 现在有点主心骨的意思。
然后另一个接她的话,来之前我有上网看过, 说支教会被人偷看换衣服洗澡什么,本来还觉得应该没这么可怕吧,现在看这条件,我有点不想洗了。
现在是夏天啊,不洗不会臭吗?可是确实没法洗啊。
那个稳重一点的闷了一会,又开口:我觉得我们来都来了,就不要娇里娇气挑三拣四了,能凑合就凑合吧。
这里什么条件, 大家来的时候应该都看到了。
校长能安排到现在这样, 已经很不错了。
确实是这样,大家不再说挑剔和丧气的话,又说怎么去厕所。
厕所离宿舍有点远,在上课的那几排平房那里。
大晚上的,学校里乌漆麻黑, 一个人去上厕所是不行的。
所以商量下来,要么不去,要么必须结伴一起去。
阮软一直没说话,握着手机坐在床沿上,鼻尖上飘着泡面的味道。
泡面泡好了,她把泡面端过来吃,一边吃一边听她们说话,心里不自觉冒出些忐忑来。
而也就是这一点时间,胳膊上脚腕上,甚至耳朵上,都已经被蚊子咬了无数个包。
几个女生噼里啪啦地拍蚊子,有一个去拿蚊香出来点。
等泡面吃完,几个女生又提议,趁现在才刚天黑不久,赶紧一起去个厕所。
夜再深一点,都不太敢去。
大山里的夜,比城市的夜浓重太多,伸手不见五指。
提议之后几个女生就一起去了厕所,但几个人刚进厕所还没两秒,就差点把刚吃的泡面吐出来。
还能忍的捏着鼻子用手机打着光解决了问题,不能忍的直接跑了出去。
稳重一点的女生上完后出去,跟忍不下的两个说:不去就憋着吗?接下来都这样,你们都不解决生理问题了?是别无选择,只能一点一点突破自己的极限。
要么会说是锻炼呢,以为锻炼什么?上完厕所回到宿舍,几个人还是有点恶心压不下去的样子。
男生们打了热水来,给女生宿舍放了两壶,让她们洗漱用。
冷水的话,宿舍外面就有搭了石台的水龙头,直接拿盆去接就行。
到宿舍呆了没一会,有人又忍不住开始说丧气话,已经没有来时在火车上的激情和信心满满。
阮软心里也有点凉,但她什么都不说。
是她自己和廖祁生吵了一架坚持要来的,她现在什么都不好意思说。
大约是有那么点心有灵犀了,她刚这么想完,廖祁生的电话打了来。
山里的信号不是很好,想玩个顺畅的联网游戏都不行,但接打电话问题不大。
她坐在床沿上接起手机,不时拍一下在身边飞的蚊子,对着电话说:喂?喂什么?廖祁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东西拿一拿,出来。
听到他这么一说,阮软伸头往外面看看。
外面太黑,什么都看不到,嘴上问:你在这里?不可能的吧。
在,快到宿舍了,跟你们领队说一声,我带你走。
阮软站起身走到窗边,还在往外看,你没开玩笑吧?你在哪呀?带我去哪呀?阮软的话刚问完,宿舍半虚掩的门就被人扣着响了两声。
大家伸头去看,有一个去开门,只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外,见着人开口就说:找软软。
听到廖祁生的声音,阮软微惊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电话到门边,还有点不敢相信,你真来了?廖祁生不接她的话,只跟她说:拿上东西跟我走吧。
去哪?阮软从门里出来,拉着他往外走两步。
廖祁生能有现在这样的耐心,已经是突破自我了。
他看着阮软,跟她解释:去山下的镇里,我找好了住的地方,已经安顿好了,你跟我去那里住。
阮软回回头,往宿舍里看看,可是……没有可是。
廖祁生打断她的话,尽量放平语气,听话一点,跟我走。
阮软没有和廖祁生在这里僵持,宿舍里的女生都站在门边看着他们,她知道自己也僵持不过廖祁生。
他抛下所有事情跟过来,她不能再跟他闹矛盾。
再怎么说,廖祁生现在确实是她男朋友啊。
没有犹豫多久,阮软回去拿上行李,和旁边宿舍的领队打了招呼,就跟廖祁生离开了学校。
她一走,几个女生就议论了起来:哪个学校的啊?来这种地方还带男朋友啊?明显是男朋友自己找来的,你长得这么漂亮,你也可以。
厉害厉害。
反正阮软也不是跟他们一样来支教的,并不需要什么都按照他们的组织计划来。
她只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办事,把该采的素材采好,任务就算完成。
顺利的话,可能几天就会回去,不像他们要呆一二十天甚至整个暑假。
廖祁生拖着阮软的行李箱带着她下山,这个小学建在半山腰上,占地不大,而镇子上的居民集中在山下。
到了山脚下,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
廖祁生按了一下手里的钥匙开了车锁,把行李箱放进车子后备箱里,带着阮软上车。
阮软坐到车上系安全带,看着他好奇地问:哪来的车?借来的。
廖祁生发动车子,带着阮软离开这里。
路不好走,车子颠来晃去。
明明没多远的距离,也走了不短的时间。
到了地方,阮软被廖祁生领着进一户人家。
看着家里还不错,住着两层小楼房。
家里的女主人高高瘦瘦的,皮肤偏黑,和廖祁生客气地打招呼,廖先生,人接来啦?说的普通话很蹩脚,阮软这才意识到,刚才接待他们的校长和校长老婆,普通话说得还算好的。
对,麻烦您了。
廖祁生跟她寒暄两句,带着阮软上楼。
到了二楼,地面上铺着金色的瓷砖,墙面漆得很白,两个房门上贴着红色的结扣倒福挂饰。
和学校宿舍比起来,干净了不是一点点。
这家很有钱啊。
阮软小声说话,跟着廖祁生进了里面的一个房间。
说有钱是和这里的别家比的,这家房子装得干净,家里还有车。
进房间后,廖祁生把行李箱放到一边,关上房门,转身看着她说:这是这里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地方了。
阮软迎着他的目光,觉得很不好意思。
酝酿了一会,开口:谢谢你。
没了?就一句谢谢?阮软想了想,又犹豫了一会,张开胳膊上去抱住他的腰,微微仰头看他:这样可以吗?廖祁生有点满意,低着头看她,勉强可以。
停一会,不过……不过什么?阮软抱着他的腰没有松,还是微微仰头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廖祁生眼梢有一点点笑意,不过……只腾出了这一个房间。
阮软:……阮软松开他的腰,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逗自己,确认地再问一句:真的?廖祁生点点头,这是镇长家,现在正在放暑假,家里来了好几个亲戚小朋友。
阮软懵住,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在想这个事情。
廖祁生眉梢的笑意更重了一点,挺喜欢看她微懵的样子,语气轻松下来开口问:你先去洗澡,还是我先去洗澡?阮软往墙边退退,靠到墙角,低下头来,我不去洗。
这明明是在骗她,他都没说是住一起,说住一起她就不来了。
现在这么晚,她肯定不能再往山上的学校去。
廖祁生看着她往后躲的样子,不再逗她,正正语气,凑合几天,你事情办完我们就回去。
放心,在你没做好准备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对你发誓。
阮软抬起眼皮看他,对老天爷发誓。
廖祁生笑出来,好,对老天爷发誓,如果不遵守承诺……你想怎么样?阮软微微咬一下嘴唇,一辈子得不到我。
**廖祁生能联系到镇长直接住到镇长家,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房间确实是刚腾出来的,看起来刚打扫过不久,几乎没有灰尘。
被褥床单枕头都是新的,衣柜里也空空一件衣服都没有。
房间里有空调,还烧着蚊香片。
阮软在廖祁生洗完澡后去洗手间洗澡,洗完后穿得整整齐齐,回到房间里就不再出去。
因为楼上确实还住了别人,男生看起来也不小,不是初中生就是高中生,来来回回会撞见,挺尴尬。
躲在房间里,阮软收拾了一会东西。
心里的主意打来打去,最后还是开口让廖祁生去问人家再要一条被子和一张凉席。
廖祁生经不住她腻,只好答应她的要求,去要了凉席和被子来。
阮软把凉席铺在床前地上,把床上的枕头拿一个下来,再铺开被子,然后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在她躺好后,廖祁生坐在床沿上低头看她,眉梢微抬,就这么不相信我?阮软侧卧在被子里,看着他反问:你自己相信你自己吗?廖祁生无言以对,那我们换,我睡地上。
我不要。
阮软打个滚,把被子裹得更紧,我睡地上。
廖祁生扶扶额头,你就穿着牛仔裤睡?是啊。
阮软把脸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声音闷在被子里,没带睡衣。
廖祁生:……作者有话要说: 骑着小毛驴,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