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回

2025-04-03 15:34:34

小二委屈巴巴的看着张显。

二老板,我路上可没耽搁,只是……关老板恰巧那会儿在休息。

张显站门边不远处,两手负在身后,神色认真。

师兄的事,先不论。

我只问你,最近可瞧到咱们旁边有生人,异人?小二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再摇摇头。

没看着,出了什么事吗?井里死个人,也许是两个。

你先不要回前厅了,待会直接去找几位壮汉杂工,再找位平常做白事的,把死尸弄上来,包裹好抬送县衙冯仵作那里。

切记,要悄悄的,别大动作给人瞧着。

张显的声音越说越轻,到后收了尾,小二还愣着神。

张显拍他,他回神哎了声,转身飞奔出院寻人。

半敞着的门,旁边恰好瞧到那井。

张显不过一眼,不敢再多看。

心头念及正经事,忙不迭拿着扇子就往前厅走。

路过井旁时,他刻意挺挺腰板,又将扇子打开扑扑扇的直响,脚下生风,直至遇到姗姗来迟的何关。

中邪呢你?张显一瞧,见是何关,立马来了精神,默默将人拉到一边,耳语几句。

那人张着嘴失声,张显摇摇脑袋,放眼望尽前厅,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到我上台了,后面事我吩咐人去做了,师兄你只要盯着有何动静即可。

说罢,张显合起扇子,提长褂衣角向天井下的戏台走去。

这会儿,说句老实话,戏台放天井下,虽说敞亮,但不能避雨遮阳,乃是不周之处。

张显心里这么想,手上已经开始整理桌面东西。

现如今,说书的地位不比从前,但规矩还是没少。

清清嗓子,张显开始引了众人注意,在座的瞧他,安静样。

接着道上一首定场诗:不共春风斗百芳,自甘篱落傲秋霜。

我今见闻尽受意,愿解先哲劝人方。

望台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都仰着脑袋瞧台上张显,盼他接下来的话。

这是凡人的趣味,乾坤风月,乐得听个几十遍,更不觉厌。

恰好近日张显深受《三国志》影响,心生百味,想着拿出来说道说道。

他拍醒木,众人聚神再瞧他。

各位看官,今日得空,不如和大家话一话三国,说那东汉末年,群雄纷争。

若论男人战场,怕是各位也听得多了去,所以晚生今日要与大家说位女豪杰。

此人,说熟不熟,说生也不大生,笔者在这女子身上,更只是点墨几笔,谈起名姓,尽可摇头不知,但要谈到她的夫君,各位肯定识得。

正是诸葛先生之妻,黄月英。

贤内助,这三字用她身上最合适不过……————四五盏茶的功夫,里间小二拎着壶左右转了好几遭,该添水的添水,轮到换盘的更绝不马虎。

中档时分,外面那个跑腿的气嘿嘿走进来,何关正好靠在后院入门处,他伸手拦住了小二。

事情办好了?小二一边抹着额上细汗,一边答道:妥了妥了,已经送衙门那去了,只是冯仵作不在地。

何关若有所思的点头,心里忽又有点虚,这店的前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告诉张显,那……倘若他问起来。

琢磨这事时,那边的张显也恰好下了台,只见他拿着扇子敲两边手臂,疲倦样。

径直走向何关,还不及两三步时,就听他说话。

师兄,有个事我忘了问你。

何关心里咯噔下,眼眉一挑,笑着道:呵,什么事啊?张显转身指着身后刚才站的台子,接着指指头顶道:你看,这地要是下雨下雪如何?何关又是咯噔,不过是咯噔的放下了刚才抬起的石头。

噢,这个啊,这个不打紧,若是下雨下雪,你不想上台,就当歇息天。

张显听着像个主意,没再多问。

抬步欲往自个房里走,刚出门忽见方才的小二。

回来了?恩,都妥了,您放心。

张显点头再问道:几个?小二心有余悸,悄悄比了个一。

张显舒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敢再多想,收了神当即就继续往房里走,身后事根本顾不着。

这番,何关皱着眉与办事小二谈白。

下午谁发现的?是冯仵作自个儿来的,说是咱旁有人议论。

何关这下眉头蹙的更劲了,嘴上道:真晦气,头开张遇这事。

小二附和着点头道:可不是,那下也幸亏二老板拦住了,不然冯仵作恐怕得直接在咱这验尸。

不知怎地,小二越说越来味,想平日里哪见过这新鲜事,何况开门大吉日。

何关这会儿听来更不大得味,一觉晦气,二觉冯钰是个不知事的,三觉张显做事太软。

他叹口气,想来又罢,摆摆手示意小二忙收拾去。

本着上午开张还挺乐呵乐呵,虽没大排场,但到底顺心。

没想下午出这事,何关堵得慌,左右寻思还是应了先前兄弟们的约,上梨花苑喝两盅,解解愁。

他前脚走了有半会,张显就从房里出来了,不过换了身长褂。

张显走进前厅,故意作出一些声响惊动账房先生,先生和张显同住后院,不过隔壁间,现如今正关了前大门,坐在长凳上拨算盘。

还没睡呢您?张显问。

算完这些。

张显瞧起来有些心事,踌躇不决的样子,只是账房先生没在意,听他淡淡噢声,又和人招呼道:屋里闷,我出去转转。

账房先生也噢声,继续拨着,拨着拨着停了,他忽然抬起头看那留了条缝的大门。

哎,刚谁和我说话呢?————大概也正是因为拜月节的缘故,平日里一到戌时,各家各户本该孩子老婆热炕头的,现今却还在街上晃悠。

张显想来,觉着说不定另有些是没老婆孩子,那坑头冷的,早睡不如晚睡。

比方说他,本已躺下了,可还是感到心中浮躁,辗转反侧,不如起身穿衣出门看看。

自记事以来,别家孩子玩时,他在练功,别家孩子上学堂时,他在背戏文,到了孩子长大了,别家开始美美满满过日子时,他一个人在外瞎晃。

张显想来不由叹气,脚下更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姮娥庙,庙不大,但听说灵的很,女儿家若是有姻缘事,家宅事,都可过来烧香求一卦。

然而相对男子来说,却显得不大受愿。

张显站在不远处,从外朝里望上一眼,好奇心作祟。

他是不知,但凡旁边有个好事的,瞧见他这样,都会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在瞧人家求缘的姑娘。

好巧不巧,左右看完,张显意外瞧到位半生不熟的人。

这位,是水放少了的大米饭啊,干干的,硬的很。

只见那人旁边蒲团上跪着一中年妇人,说话声音不小,隐约听到个。

你诚心求个愿能要命?瞅着都要老姑娘了,还不着急。

快跪下!旁边那人腰板挺得直直,也不理那中年妇人。

你跪不跪?还委屈你了是吧。

唉,往哪跑!中年妇人急忙从蒲团上站起来拉住要走的人,脸上不大高兴,有些无奈,其余更多则像急躁。

娘,我说了,我晚间衙门还有事,耽搁不得。

衙门的事哪有你终身大事重要!你和你小汉同在衙门,怎么就见你天天这事那事,他都没事。

今儿哪也不许去,必须得在这里待着。

娘,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天天在衙门待着,冯褚那混小子就不用。

嗐,你还来劲了是吧!跪下!中年妇人说着动手打对面女子手臂,拉着她又走到蒲团边。

心诚则灵,你别扭扭捏捏,姮娥娘娘看着呢。

庙外,一直站着听声的张显,当即转身就往回走,走的愈来愈快,大步流星。

竟这般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张显心想若是再多逗留会,冯钰也许会追出来将他灭口,再说道,衙门那个躺着的孤身怕是寂寞,要让他作伴。

已经走到茶馆后院门口的张显,浑身不禁打个寒颤。

咯吱。

张显转身扣上门,借着月光,他朝自个房里去。

谁?【注:文中不共春风斗百芳,自甘篱落傲秋霜。

出自明代文人冯梦龙笔下,后半句则改自《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