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和沈怀孝点到即止,对于刚才的话题,都没有深谈。
有些事情,可意会不可言传。
两人身上有伤,当晚,就在堂屋炕上歇了。
这也是因为安郡王和苏青河的关系很是亲近,才没有避讳,要不然,说什么都要让他挪出去的。
第二天,沈怀孝一睁眼,就见自家闺女趴在他的枕头边上。
巴掌大的笑脸,圆鼓鼓的,桃红的衣衫更衬的小姑娘白嫩水润。
一双眼睛像足了他这个当爹的,水亮水亮的。
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一眨一眨,只看的人心都跟着软了起来。
睡的可好吗!沈怀孝坐起身,揉了揉闺女的脑袋,这才发现这丫头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怎么没梳头就出来了沈菲琪眼睛闪了一下,上辈子,一直是爹给她梳头,一直梳到十二岁。
她吸吸鼻子,掩住自己的神色,娘还没醒,我不会梳头。
她上辈子真是不会梳头,先是爹惯着她,天天亲自给她梳。
后来有专门梳头的丫头。
这辈子,娘总是亲手打理他们姐弟的事,她也没亲自动过手。
何况,大冬天穿着厚棉袄,胳膊想抬起来可不容易。
沈怀孝呵呵一笑,没事!爹起来给你梳。
麟儿呢,还没起吗早起了!沈菲琪撇撇嘴,说是看着让人把前院的屋子都收拾出来。
要不然来客不好接待。
沈怀孝明白了。
这是要把前院的正房收拾出来给安郡王住。
厢房正好可以住护卫。
刚要说话,就见沈三抱着沈飞麟进来了。
沈飞麟端着一张脸,放小爷下来。
很有几分气势。
沈三呵呵一笑,遵命!我的小爷。
沈飞麟站稳身子,眉头一皱,我的话,你赶紧去办。
让马六马文住在门房,正屋给贵客住,两侧角房给亲随住。
厢房收拾出来,一边住护卫,一边住我爹的人。
前院有个厨房,让哑婆收拾出来,再让马文从外面雇上两个婆子,转给你们做饭。
可都记好了!别办差了。
沈三原本嬉笑的脸色,顿时认真起来,他看了一眼沈怀孝,见对方点点头,他才点头应下,少爷放心,差不了。
沈飞麟哼了一声,小爷吩咐的话,你看我爹干什么!我爹的人,我不能用吗!沈三赶紧赔笑,连称不敢!这可真是个小祖宗。
沈怀孝摆摆手让沈三退下,才招手让儿子过来,外面怪冷的,传个话就好,亲自跑出去做什么雪下的这般大,不赶紧打发人去买药怎么行。
沈飞麟看着沈菲琪顶着鸟窝头就皱眉,强忍着装作没看见,只道,让文莱和那个喜娃去办药了。
另外,天不亮就收到几张拜贴,总得给人家回复吧。
这小大人一般的样子,让沈怀孝忍俊不禁,拜贴的事,你不用管,他们乐意等,就让他们等。
卫所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消息也太迟钝了些。
说着,就不由的冷笑了起来。
沈飞麟就有些明白了。
原来是故意晾着人家啊。
这就有些迁怒的嫌疑了!这种刺杀的事,别人怎么可能提前知道。
即便知道的晚了,也情有可原,毕竟像昨晚的极端天气,轻易是不容易碰到的。
再说了,这种事,即便人家真的避开了,也无可厚非,趋利避害,人之常亲嘛。
不过,老爹要抖一抖威风,也无可厚非。
他的威风抖得起来,证明沈家的招牌在这个卫所,还是管用的。
而自家在这里住了三年,没人欺上门,应该也跟他们姐弟姓沈脱不了干系。
一瞬间就想通了里面的官窍,他点点头。
然后转向沈菲琪,进去梳头!沈菲琪戳了戳沈飞麟,我是姐姐!不要你管。
小屁孩,一点也不可爱。
沈飞麟才不惯她的毛病,整个一个不带脑子的傻妞,进去自己梳!要想有长进,就得吃点苦头,再不能让人惯她。
沈菲琪眼睛一瞪,爹爹给我梳,要你管。
小屁孩,管的挺宽。
不行!沈飞麟瞪回去,自己学。
丫头片子,白活了一世,还是不懂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沈怀孝揉揉额头,乖啊!爹爹来,你们可别闹。
不行!沈飞麟断然道,爹爹能跟着她一辈子不成。
怪爹爹!等安顿好了,爹爹给你们买了丫头婆子专门伺候。
沈怀孝低声哄道。
大家子出身,哪个不是奴仆成群,这两个孩子受苦了。
靠天靠地,靠爹靠娘,都不如靠自己。
沈飞麟看着沈菲琪,娘说的话,你忘了不成。
沈菲琪垂下眼帘,不声不响的下炕进了里屋。
沈怀孝看见闺女的样子,以为孩子委屈,就道,怎么能这么跟姐姐说话呢。
安郡王已经醒了半天,听着父子三人说的热闹,就没动。
这会子替沈飞麟说了公道话,麟儿说的才是正经道理。
他看了沈怀孝一眼,别拿沈家那套教孩子!你们沈家国公府邸,自觉贵重。
但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个皇子,从小虽有嬷嬷宫人服侍,但一应的事情,首先得自己学会。
让人伺候是一回事,自家会不会是另一码事。
自己都不会,怎么知道下人干的是好是坏。
我们兄弟虽然没进过厨房,但烧水,自己泡茶这些琐事,还是父皇亲自教导的呢。
沈怀孝狐疑的问道,府里的小世子也是如此吗这个自然!骑马射箭,自己的猎物得自己处理,开膛破肚,扒皮抽筋,清洗干净,自己烤自己吃!安郡王正色道,这才是真正为孩子好。
沈飞麟暗暗点头,他也曾是皇子。
皇子远不是别人想的那般轻松。
他们的教养,更加严苛。
皇家的体面,都是下了苦功夫得来的。
不是谁生下来就与众不同。
正说着话,沈大和白远进来,端着热水,伺候主子梳洗。
石榴进来,先去看了还在昏睡的苏青河,然后才把堂屋的炕收拾利索,摆上炕桌,向沈怀孝征求道,现在要摆早膳吗摆吧!沈怀孝点点头,估计大家都饿了。
石榴退了出去,就听见白远小声的跟安郡王汇报,昨晚追过去的两个人回来了。
不过没有追到,在卫所西边的林子里,失去了踪迹。
怀疑有人接应。
安郡王点点头,早就料到了!他盘腿坐到炕桌边上,等着早饭,那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相当严密,肯定留有退路的。
没追到,只是进一步验证了我的猜想罢了。
赏他们白银百两,让他们吃饱了,就歇着吧,咱们还得在这里休整,最起码得等这雪停了才走,都抓紧养伤吧。
属下明白!白远回道。
出去的时候,顺便揉了揉沈飞麟的头。
沈飞麟一个冷眼扫过去,没把人家吓住,倒把屋里的人给惹笑了!成了!到爹爹这儿来!沈怀孝招手,别总板着脸。
沈飞麟面对沈怀孝时,感情总是复杂的。
这个爹跟苏青河那个娘不一样。
他在娘胎里就有记忆,他知道是那个女人生养了他。
更可况,这三年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有舍身相救的情谊。
他的心里,对苏青河这个母亲是认可的。
可是父亲呢他的心思不由的飘到了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身上,他有后宫佳丽无数,儿子就二十多个,他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虽然是宠妃的儿子,比别的兄弟见到父亲的机会多一些,但也只是在心情好的时候,被当做猫狗一样的逗弄逗弄,说到父子之情,纯属扯淡。
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生活里的父亲,他是心怀戒备,而又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
沈怀孝看着儿子眼里闪过伤感,心里不由的微微涩然。
自己作为父亲,是不称职的。
在孩子的成长中,缺失了整整三年。
他俯下身,把儿子抱上来,该吃饭了,坐上来吧。
地上多冷啊!外面风雪交加,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石榴进来时,身上落了不少雪花。
红枣南瓜小米粥,里面还加了葡萄干。
用鸽子肉做的小笼包子和蒸饺。
再加上木耳炒肉,熘肝尖,冬储的秋菠菜。
简单清爽,都是补血的食谱。
安郡王暗暗点头,这样的安排,也是用了不少心思。
这大雪天,吃到这绿莹莹的菠菜,委实不容易。
不由赞道,安排的不错!您吃的可口就好!沈飞麟一本正经的客套。
安郡王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沈怀孝苦笑不得,儿子!爹回来了,这一家之主,是不是该让给爹了。
沈菲琪从里屋出来,顶着一对大小左右不对称的小揪揪,爹回来就不走了吧!沈怀孝把闺女拎上来,吃饭吧!他抬手把闺女头上的绢花整理了一下,看起来顺眼多了。
对于走不走的问题,却避而不谈。
沈菲琪难得的机灵了一次,没被绕过去,爹爹不会再扔下我们不管吧。
沈怀孝看向安郡王,一时有些为难。
是带她们去西北凉州,还是送她们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