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孝的视线落在安郡王身上,在下原打算将他们母子带到凉州……这很好啊!安郡王夹了一个包子,迫不及待的接了一句。
沈怀孝哪里不知道安郡王的意思,但他考虑的更多一些。
他心不在焉的喝了口粥,如今凉州不安稳,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明春少不了一场大战。
一旦开战,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回京,也未必就是回沈家。
那个家,我都不想回去,怎会舍得她们去受苦。
说着,就不由得把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眼神跟着也柔和了起来,放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仅凭着她们的长相,别人也得掂量掂量。
越是天子脚下,越让人有顾忌啊。
安郡王白了沈怀孝一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小声道,那些刺客背后都是些什么人,你心里没数吗他们都冲着小小的卫所使劲,难道皇上会没有察觉。
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幼稚!那为什么明知道,还能不动声色,换句话说,就是还不到揭开的时候,时机不成熟。
这时候,你贸贸然把人送过去,还指望皇上保住她不成。
跟皇上日夜筹谋的大事相比,她们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说着,语气里有些涩然,关键时候,你还不如麟儿清醒。
孩子尚且知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凉州虽危险,但都在你我伸把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
真到了京城,那才是鞭长莫及呢。
连本王在京城都处处受制,更何况你呢。
沈怀孝听了安郡王的话,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这些事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仍对上位之人报以期望。
如今,安郡王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天家无父子!更何况,只是长在外面,遗失在民间的女儿。
沈怀孝郑重的跟安郡王道谢,多亏殿下提醒!在下险些犯了大错。
安郡王笑道,如今,你也算不得外人了。
亲妹夫,算得上自己人。
沈菲琪咬着蒸饺,神思不属。
上辈子爹爹一直带着她在凉州,一直到十二岁。
从没听说要送她回京城的话,今生怎么不一样了呢。
沈飞麟低头,专心的喝粥,他有些明白自家便宜爹的心思了。
在他的心里,其实更多的是想带他们去凉州的。
在这之前,他是想试探出安郡王的心思罢了。
他得知道,去京城,有几成的概率会被上面的人关照。
若是去凉州,安郡王对他们母子回护的程度有多深吧。
只是,真的面对答案时,多少有点被吓到了。
比如,坐在皇位上的人一直洞若观火这事,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
之后,二人都没有说话,这顿饭用的人心事重重。
好好照顾你娘,本王去前面瞧瞧你让人收拾的屋子去。
安郡王揉揉沈飞麟的小脑袋,乐呵呵的道。
这就是要去前院住的意思。
沈飞麟也不能装傻充愣的老是称呼‘贵人’,他笑道,殿下慢走。
听到小外甥客气的称呼自己为‘殿下’,他无奈的笑笑,没人的时候,就叫舅舅吧。
沈飞麟还没有开口,沈菲琪马上喜笑颜开的叫了声‘舅舅’。
惹得安郡王欢喜的摘下腰里的配饰就递了过去,玉佩给琪儿,玉牌给麟儿。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沈怀孝,直到沈怀孝点点头,才接过去。
复又道了谢。
安郡王见两个孩子小小年纪,被教导的大方知礼,暗暗点头,这样子的孩子,会更得父皇喜爱吧。
送安郡王去了前院,见一切都妥当,沈怀孝没有停留,马上回了内院。
一方面是安郡王那边的事,他不好旁听。
二是天冷,他不愿意在外面杵着,还得劳烦别人招待他。
三是苏清河的伤,让他很是挂心。
到现在都没有清醒,不排除加重的可能性。
进了屋,石榴正在给苏清河换药。
感觉怎么样沈怀孝见苏清河醒了,凑过去小声问道。
苏清河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外面都安排好了吗有我呢!沈怀孝点头,都安置好了。
这些你别操心。
他看了一眼伤口,倒是不深。
这才放下心来。
苏清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朝石榴吩咐道,一会子煎了麻佛散来。
石榴猜测她想自己动手缝合伤口,就道,麻佛散一用,全身都麻醉了。
您怎么缝合在药效起来之前缝合。
也就疼那么一会功夫。
手脚麻利点的话,受的罪就更小了。
苏清河埋怨石榴,当初让你学,你不用心。
缝合的伤口歪七扭八,太难看。
还是我自己来吧。
身上留下丑丑的伤疤,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在腰上!又没人看得见,怕什么石榴小声的嘟囔。
谁说没人看得见,她也是有男人的,好吧!苏清河没有言语,不过还是瞥了沈怀孝一眼。
沈怀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看得见对方腰的人,可不就是他吗!脸上有些不自在,他低声咳嗽一声,那个,我不嫌弃!苏清河愣了一愣,才明白什么意思。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谁在乎你嫌不嫌弃,是她自己嫌弃。
石榴麻利的包扎好伤口,不好意思的出去了。
苏清河靠在抱枕上,头发散落在旁边,身上披着棉袄,闭目养神。
沈怀孝静静的坐在炕沿上。
两人一时无话。
静静的对坐着。
外面时不时的传来两个孩子争执的声音,如今正是该念书描红的时辰。
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怀孝打破了沉默。
哑婆一会让人送来。
苏清河点点头,她也确实饿了。
能得到回应让沈怀孝松了一口气。
他斟酌了半晌,才道,京城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苏清河挑挑眉,京城里的什么事她装起了糊涂。
沈怀孝看着苏清河,她的脸色苍白,有几分飒爽之姿的女子,平白多出了几分柔弱的美来。
那明亮的凤眼,不同于皇上的威严和安郡王的凌厉,而是澄澈如水,又深沉如渊。
初看不显山漏水,深看才觉得如深潭一般,看不到底。
鼻子挺直,没有丝毫女子该有的圆润柔和之色,但意外的有另一种利落干练的美感。
嘴角微微翘起,这是唯一一点不像皇上和安郡王的地方。
可也让身为女子的她,气质为之一变。
让人无端的觉得可亲了几分。
时隔四年,再次面对,没有了初见的惊吓。
他竟然发现,她其实是极美的。
即使相像,男女性别的差异,也使得气质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看着她的眼睛,辅国公府的事,你都知道了。
苏清河微微一笑,我当初嫁的是沈念恩,如今你是谁沈怀孝动了动嘴,沉吟了半天,才道,当初,我不是有心欺瞒!清醒的时候看见苏大夫用梅花金针,我也只是诧异了一下而已。
师出同门的多了,我并没有把他和京城太医院的‘金针梅郎’联系起来。
直到他临终前,找了我。
让我无论如何要照顾好你,并将你许配给我。
他说,你的身份完全配得上我,配得上我的门第。
当时,我有过各种猜测。
但是还是应下了婚事,不为别的,只为了他救了我的性命,你就当得起我沈怀孝的妻子。
直到挑开盖头,看见你的脸,我当时差点吓蒙了。
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可人已经进了洞房,还能怎么办要是再让你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这样的羞辱,我怕你承受不住。
而且,明知道你的身份,我哪里敢这样待你。
当时就想着,即便你是公主,我一个辅国公府的嫡子,也是够尚主资格的。
这桩婚事,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他看向苏清河,不由得想起那一晚。
这几年,常常的梦见她。
梦见那如雪如玉一般的肌肤,如泣如诉般的呻、吟。
他想,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虽然不至于爱入骨髓,但至少,也深埋在心里了。
苏清河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养父的事,她不由得问道,你是见到我的相貌,才猜出养父的身份的!沈怀孝点点头,一见到你,所有的疑惑就都解开了。
严丝合缝,想否定都不能了。
贤妃当时生产,之后,当晚在宫里当值的太医‘金针梅郎’韩素和贤妃的贴身嬷嬷就消失了。
而苏大夫名叫苏寒,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苦笑道。
苏清河听到他提起贤妃,心里不由得有些唏嘘。
她也失去过孩子,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够想象得到她的感受和心情。
不由得问道,贤妃,她还好吗沈怀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她在意的并不是他有没有另娶他人,后宫之事,我所知不多。
想必安郡王应该是清楚的,要不然,我去问问。
不必!苏清河摇摇头,闭上双眼,我尚且自身难保,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沈怀孝无言,他轻轻的拉过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