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忠仆两个人说起来也是夫妻,还孕育了一个孩子。
但说实在的,他们已经有好些年头没单独说过话了。
也就是年节里的宫宴上能见一面。
论起情分,真是说不上来有没有。
别说谁耽搁谁一辈子的话,当初黄氏进宫,明启帝是不乐意的。
当然了,黄氏估计也不乐意,但谁让她摊上那么一个爹呢。
如今,半辈子过去了。
看到彼此,就像是看到了两人都曾身不由己的过往,不由的唏嘘了起来。
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明启帝声音很和缓,黄家的事,与你不相干,与淞儿也不相干。
你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没人会为难你。
陛下!黄贵妃看着明启帝,臣妾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关于黄斌的。
作为女儿,哪怕身为贵妃,直呼父亲的名讳,也是不妥当的。
但黄贵妃就是这样叫了,没有任何的感□□彩。
明启帝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看了福顺一眼,福顺将宫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只自己守在明启帝的身边。
那就说吧,现在没有外人。
明启帝将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低声道。
我知道陛下的为人。
您虽然不喜欢我,但对儿子,却是放在心里的。
不管黄家如何,您都不会迁怒淞儿。
这一点,臣妾都知道。
即便是臣妾,您也会看在淞儿的面上,多加照拂,不会让人苛待我。
所以,臣妾要说的话,跟自保没关系。
臣妾为的,是杀母之仇!黄贵妃抬起头,看着明启帝。
明启帝眉头一皱,心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面上不动声色,笑道,要是朕没有记错,黄斌开始有大动作是在朕登基,你进宫之后。
这都二十多年了,从未出过宫,跟黄家也没有太多的来往,黄家的事情,黄斌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呢。
臣妾虽然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黄贵妃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以为臣妾的外家式微,翻不起风浪。
他以为臣妾当年年幼,什么也记不得了。
可是,他不知道,世上有他这种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
就有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之人。
臣妾要说的这个人,对黄斌的事,不说知道十成,也能知道六七成。
谁。
明启帝问道。
哑奴。
黄贵妃说出这个名字,眼泪就流了下来,哑奴,他一直跟在黄斌身边,他不一定是黄斌最信任的人,但一定是知道最多的人。
黄斌这样的人,要是真有让他信任的人,倒也算一件奇事。
不过,既然不信任,怎么知道的多呢。
明启帝挑挑眉,不置可否。
他能知道的多,也是有原因的。
哑奴,是一个哑巴!一个从小就养在身边的小哑巴。
这样的人,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有口难言。
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呢。
黄贵妃嘲讽的一笑。
继续道,哑奴,也是好人家的孩子。
父亲是秀才,家境也不错。
三岁跟着父亲启蒙,端是聪慧异常。
一家人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康之家,过的和乐安康。
不料,一场风寒,哑奴的父母都去了。
族里夺了哑奴的家产,将他赶出了门。
那年,哑奴只有六岁。
也是那一年,黄斌要去赶考,母亲带着我去庙里上香,在路上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哑奴。
他发了高烧,母亲带他回府,请了大夫医治,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却坏了嗓子,再也不能说话了。
索性他还认字,母亲这才知道了他的过往。
于是,他就留在家里。
那时候。
一个只有六岁大的不会说话的孩子能干什么,母亲就让他陪着臣妾玩耍。
那年,臣妾只有三岁。
母亲死的那天,不仅我在屋里。
还有哑奴,哑奴也在屋里。
我们俩看着母亲活活疼死在我们面前。
哑奴曾经想要出去求救,但是母亲已经意识到了黄斌的杀心,对哑奴诸多暗示,不许他有异动。
当时臣妾年幼,并不理解那是为什么,直到慢慢长大后,臣妾才知道,跑出去,也不过多搭一条命进去罢了。
母亲的葬礼后,我病了好长时间。
等慢慢的好起来,哑奴已经是黄斌的书童了。
我曾经心里深恨哑奴,只觉的背叛了母亲。
但直到我有了继母之后,才知道哑奴的用心。
若是没有哑奴看顾,我在黄家的后院根本就长不大。
只要我活着,就时刻提醒黄斌,他真正的原配嫡妻究竟是谁。
所以,继母磋磨,他知道,但是却从来没有管过。
哑奴在暗处偷偷的照看着我,我才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我一直是听话的,柔顺的,从来没有忤逆过他和继母。
所以,等需要有人进宫的时候,就将我这么一个听话的送了进来。
而哑奴,就一直待在黄斌的书房伺候。
黄斌从不避讳他。
一则是那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二则是他是个哑巴。
黄斌从来不知道哑奴识字。
当年只有六岁的孩子,他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黄贵妃露出几分笑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可唯一留下的就是哑奴。
如今,我们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藏起来的孩子了.黄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么些年,哑奴也不是没想过找机会杀了黄斌。
但是只杀了他怎么够呢,必须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明启帝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哑奴当得起一个忠仆了。
他何止是忠仆!对她而言,他是兄长,是亲人,是依靠。
在没有孩子之前,他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让他记挂的人。
黄贵妃站起身来,缓缓的跪下,哽咽难言,臣妾知道黄家罪不可恕!臣妾也不会为黄家的任何一个人求情。
唯有哑奴,请皇上看在他能戴罪立功的份上,赦免他!保全他!臣妾只求他活着。
明启帝久久没有说话,很是感慨的长叹一声,你起来吧。
朕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
若真是如此,放了他又有何妨呢。
黄贵妃抬起头,眼里有了感激之意,谢陛下。
她从脖子长摘下一个小木牌,这个木牌是哑奴在臣妾进宫前给臣妾的,是他亲手雕刻的,为的就是保平安。
皇上若是想跟他联络,持这个木牌,他就知道时机成熟了。
福顺上前接过木牌,亲自扶黄贵妃起来。
黄贵妃擦干了眼泪,道,臣妾告退。
去吧!有消息朕会着人告知你的。
明启帝挥手让黄贵妃退下。
送走黄贵妃,明启帝手里翻看着这个木牌,若果真如黄贵妃所言,那这个哑奴知道的东西可就真的不少呢。
福顺点点头。
怎么想,都觉得黄斌身边的哑奴跟皇上身边的自己是一样的。
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个会说话一个不会说话。
皇上从不避讳他,那是信任他!是因为他们主仆在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感情很扎实。
而黄斌对哑奴,不能说完全信任,只能说他相信哑奴没有背叛的资本。
皇上的事,很少有避开福顺的。
同理,黄斌的事,也很少有避开哑奴的。
这个哑奴,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明启帝吩咐龙鳞,一定要保证这个哑奴的安全。
不光是因为哑奴重要,更因为他难得的忠心。
他没说的是,黄贵妃亲自来求,可见对哑奴的感情非同一般。
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几十年了,就这一个要求,他不能不满足啊。
龙鳞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这边的明启帝刚把事情吩咐下去,外面就有人来报,皇后娘娘请陛下过去一趟。
明启帝一愣,这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只要是处理政务的时间,皇后是从不会打搅的。
他站起身来,看了福顺一眼,宁寿宫今儿有什么事吗。
福顺把头微微一低,尴尬的笑笑,老奴还真不知道。
心里却道,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刚才您跟黄贵妃独处的事。
明启帝还真没往别的地方想过,脚下不停,快步赶往宁寿宫。
玫儿,怎么了。
明启帝一进屋子,就急忙问道。
白皇后坐在榻上,见皇上真的过来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自然的一笑,想着你一坐就是半天,也该起来走动走动。
从乾元殿到宁寿宫,虽然距离不远,但好歹也算是活动活动啊。
明启帝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是借口。
抬头一看,见对方眼神有些躲闪,有些羞恼。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想回到了白玫刚进宫的日子。
每次他歇在别处,再见她都是这样一副样子。
他心里一动,想到刚才见黄贵妃的事,心里顿时就亮堂了起来,轻笑一声,玫儿说的对,是该活动活动了。
白皇后偷偷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今儿忙什么了。
明启帝越发的笑了起来,得了!都老夫老妻了!醋劲怎么还这么大。
今儿她找朕,说的是正事,真的。
白皇后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
她恨过,怨过,到如今,她心里还是在意这个男人的。
更何况,儿子还在凉州,闺女扮作太子,也都是要担风险的。
他们都需要这个心里装着他们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