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摆弄着盘子里刚剪来的鲜花,玫瑰半开半合,散发着莹莹的香气,到底不如牡丹富贵。
瑶琴是打小伺候沈怀玉的,没有嫁人就自梳了起来,如今依旧跟着这位主子,做起了管事嬷嬷,她把一朵正红的玫瑰簪在太子妃的发髻上,这都晚上了,自然是清新柔媚些才好。
这大冬天的,能有这么好的玫瑰,花房不知道费了多少心,那极品牡丹,岂是容易得的!沈怀玉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她点头笑笑,今晚趁机把那事跟太子爷禀报一声,擅自用印信的事,说到底,也是我的不是。
以奴婢说,那个女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竟然威胁起您来了。
瑶琴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事就不能纵着她。
你说的没错!沈怀玉冷笑一声,这是最后一次了!只可惜那两个孩子,也是咱们沈家的血脉……瑶琴叹了一声。
怪只怪他们的母亲出身太上不得台面,只不过一个乡野郎中的女儿,就想进国公府第,简直痴人说梦。
沈怀玉不屑的道,小弟要怨我,我也受了。
要真是为两个不知道能不能养大的孩子,跟我这个姐姐生分了,那就只当没这个弟弟好了。
反正国公府由大哥当家,还轮不到他说话。
是!瑶琴低头应是,心里却不由的泛起了寒意。
也怪我这肚子不争气!沈怀玉摸了摸肚子,否则,当日也不会出那样的下策。
如今小弟不回家,母亲对我也是有颇多怨言。
瑶琴这次不敢多话,只安慰道,夫人会体谅您的难处的。
亲生母女,哪里就会真的生您的气的。
沈怀玉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这四年,她母亲还真是从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如果沈怀孝不回转,那么,母女间的隔阂也就再难修复了。
她嘴角牵起两分嘲讽的笑意,说到底,母亲还是更看重名声,她生了我们三个,可哪个她都是不爱的!这话瑶琴更不敢接。
这些主子们的*,越少知道,就越是会活的长久。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脚步声传来。
瑶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再说下去,她真的就不用活了。
水晶穿的珠帘撩起,发出悦耳的碰撞之声。
布棋低头快步走了进来,娘娘!她匆忙向沈怀玉行礼,刚才平仁让人传话,殿下今晚要歇在兰漪殿,就不过来了。
沈怀玉一愣,这还是第一次被太子拒绝,她顿时满面通红,有些羞恼,此话当真。
布棋赶紧跪下,却不敢说当真的话,或许是下面的人传话传差了,奴婢这就去请殿下。
布棋站起身,快步往外走。
沈怀玉将梳妆台上放置的那盘花枝,全部撂下地上,站住!还去干什么!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看你主子的笑话呢。
这时候凑过去干什么,还没被羞辱够吗都是姓左的那个贱人!她狠狠的踩了落在地上的玫瑰,用脚拧了拧,且等着吧!瑶琴和布棋暗暗的对视一眼,都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东宫,兰漪殿。
殿下来了!一粉妆丽人笑意盈盈的迎了过来,亲手解了粟远凌的披风,又把自己的手炉塞过去,暖一暖,这一路过来,怪冷的。
温声细语,关怀备至,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许久没见,满是思念。
即便贵为太子,从不缺乏美人,但这样的心意也让他不能不受用,心不由的跟着软和了起来。
有丫头们呢,哪里用的着你动手。
妾身闲着也是闲着。
说着,左侧妃亲自倒了茶,递了过去。
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孤冷落了你。
好几年没来瞧你似得。
粟远凌歪在暖炕上,人也慵懒了起来,对着美人调侃了道。
在妾身心里,殿下每次走,都如同是出了远门。
她说完,红着脸漏出几分腼腆的笑意。
那每次来,岂不是都是远行归家。
送丈夫远行,自是一种千般的不舍。
盼丈夫归来,又是万般的记挂。
丈夫还家,该是万千的欢喜了。
这是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听的情话。
粟远凌拉了对方的手,相对凝眸。
红烛摇曳,鸳鸯帐暖,多少温柔!辅国公府。
高玲珑卸掉脸上的妆容,转身倚在靠枕上,问道,慧姐儿可睡下了李嬷嬷四十来岁,是高玲珑的奶嬷嬷。
她看着自家奶大的姑娘,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面上倒是漏出几分笑意来,姐儿嚷着要吃蟹粉糕,这东西寒凉,老奴哪里敢给小祖宗吃,好容易才哄睡了去。
您放心吧这个小孽障!嘴里这么说着,眼里却满满都是慈爱。
不早了,小姐也歇了吧。
李嬷嬷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小姐。
也不知道咱们这位姑奶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高玲珑的语气透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李嬷嬷知道自家小姐嘴里的这位姑奶奶,指的是沈家的大小姐,如今的太子妃沈怀孝。
她含糊的应了一声,既然答应了主子,她没道理不办好。
高玲珑点点头,看着烛火,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李嬷嬷对于这位主子的想法,其实很是不能理解。
也是极其不赞同的。
良国公府和辅国公府相互对峙,已有百年有余。
她身为良国公府的小姐,嫁进沈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更何况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
如今,在这府里,谁把自家的小姐当成真正的主子了。
有多苦,有多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嬷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这么做!高玲珑的脸上漏出几分奇怪的笑意,他们算计我,以为我就甘愿被他们算计,就这么甘愿牺牲自己。
毁了我的清白,就想让我为他们所用,做梦!她的声音透着蚀骨的恨意,我心里早就有人了,我要成为他的妻子,谁也不能喝跟我分享!慧姐儿只能是我跟爷的掌上明珠!高玲珑看着李嬷嬷,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嬷嬷知道,主子这又魔怔了,她哄劝道,当然!慧姐儿当然是小姐和姑爷的掌上明珠。
唯一的宝贝女儿。
高玲珑这才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几分羞赧来,爷还没见过姐儿,看见她,一定会欢喜的。
李嬷嬷知道,主子不是真的疯了。
她只是想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但是,一旦有人要搅扰了她的美梦,她会是个理智到近乎疯狂的人。
面对这样的主子,她往往也会不寒而栗。
辽东卫所。
苏清河有几分尴尬。
沈菲琪噘着嘴,怎么能让爹爹一个人住外面,里面的炕又不是睡不下。
让爹爹进来睡。
她小小的身子,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只穿了中衣,坐在被窝里看着苏清河,气鼓鼓的质问。
沈飞麟白了沈菲琪一眼,他跟沈菲琪不一样,沈菲琪对爹的感情最是深厚,也许跟她上辈子的经历有关。
可他,对娘的感情更厚重,愿意尊重她的选择。
这夫妻俩之间,明显有些问题没有解决,所以才相互回避。
苏清河看着闺女,满眼都是无奈,她轻声道,娘和爹爹身上都有伤,你们睡觉不老实,挤在一处,碰到伤口就麻烦了。
乖,赶紧睡吧。
沈菲琪眼里的亮光一闪,娘的身上有伤,半夜我要喝水,要撒尿怎么办。
让爹爹陪着,半夜也有人支应。
再说了,没有爹爹守着,我害怕!说着,眼圈一红,吸吸鼻子,眼泪就要下来。
沈怀孝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他掀开帘子进来,乖啊!你睡吧,爹爹守着你。
爹爹也睡!沈菲琪向旁边挪了挪,真的一点都不挤,住得下!说着,她期盼的看着苏清河。
重来一次,好容易有爹有娘,她可容不得任何人拆散他们。
尤其是京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女人。
要是让那个女人再算计到爹爹,她就白活了。
她也看出来了,娘可不是一般人,只要娘对爹爹上心,谁也休想再算计到爹。
她暗自握拳,就是捆,也要把爹娘捆在一块。
沈怀孝偷偷瞥了苏清河一眼,见她没有说话,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哄着闺女,爹爹占得地方多,睡不下。
爹爹就在外面的炕上,你要什么就叫爹爹,爹爹听得见。
爹啊!你这个蠢蛋!我这正给你制造机会呢。
你怎么就不懂顺杆爬的道理呢。
沈菲琪无奈,祭出杀手锏,咧着嘴哭嚷,我要爹爹!我要爹爹!苏清河:……闺女,你实际年龄可不小了,这样闹真的好吗!沈飞麟:……真亏你能放得下你那张老脸,不服不行。
沈怀孝:……闺女,你爹不傻!可男女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
中间隔着你们俩,我就是想跟你娘说说知心话,实践一下什么叫做‘床头吵架床尾和’,那也不方便不是。
沈菲琪:……你们这么诡异的盯着人家看,人家还怎么哭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