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机场时天已经黑了, 苏阙安排了车直接回酒店。
她现在心里装的满满的,有亲人的感觉真好,从此以后, 她再不是孤单一人活在这苍白的世界。
耳畔是沈一曼拉着方大明聊天的声音,两人已经多年没到过沪市,不住地感慨变化之大,偶尔拉着宋莲, 同他讲这些地方过去是怎样的。
宋莲没到过沪市, 他连内地都没来过, 因此听得很认真, 不时回应。
细碎的声音轻轻荡在耳边, 苏阙惬意极了, 她忍不住倒在沈一曼身上,又把头枕到宋莲腿上,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 发出满足的喟叹。
瞧瞧你妹这只小坏猫。
沈一曼诧异了一瞬,很快笑得合不拢嘴, 指着苏阙跟宋莲笑起来。
宋莲垂眸瞥了她一眼, 无奈地直摇头。
苏阙故意逗他们,说:我才不是小坏猫, 我是好猫, 喵喵喵。
大家一齐笑起来, 方大明坐在前排,嚷着要去宠物店,给她买一只逗猫棒。
苏阙不答应, 伸着懒腰打滚, 逗得大家又是哈哈大笑。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新建的宽阔马路上, 很快抵达影城附近的酒店。
也是苏阙剧组安排的酒店。
苏阙见刚好有空房,便给他们预约了。
这条件比宋莲出差住的差远了,但他没说什么,从沈一曼手里接过行李,说:我去办登记。
不用不用,我去。
方大明把自己的优待证拿出来,撵着他们去沙发里等。
苏阙一边挽着宋莲,一边挽着沈一曼,高高兴兴朝大门边的沙发走,结果好巧不巧,和刚下工回来的商爻撞上了。
商爻正和同剧组的导演说着什么,身边围着几个认真做笔记的场记小姑娘,原本没注意苏阙这边,可小姑娘轻轻喊了声:商导……又用笔头戳了戳他,他这才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苏阙挽着宋莲的手,脚步一顿。
苏阙突然就有些心虚,忙把手缩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几天商爻对她的喊话一点反应都没有,此刻看她的目光却冷如烈酒,仿佛只要一星半点火花,就能冲天燎原。
她低下头,脸微微发起烧来。
正搜肠刮肚不知要不要解释,宋莲的手又伸过来,牵住了她。
苏阙:??不是,亲哥哎,这时候你添什么乱?……哦,她想起来了,宋莲一直就不太喜欢商爻。
她忙抬眼去看商爻,商爻却又移开了目光,像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眼看两拨人马要撞上,苏阙陡然就不高兴了。
凭什么!商爻根本不知道宋莲的身份,所以在他眼里,自己该是被别的男人牵住了,他都不生气吗?竟连一点在意都没有?苏阙下意识把宋莲抓紧了。
宋莲疼得嘴角一抽,低呼:痛。
苏阙面带微笑,深情地仰视他,嘴角小幅度地移动:痛你也忍着,哥哥!那声哥哥叫得宋莲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想,这人怕不是在哪的深山老林修炼了仙法吗,怎么手劲这么大。
再看商爻,眼睛已经瞪圆了,目光在苏阙手上来回转,最终因为被同行的导演拉扯,不得不专心走路,收回目光从他们身边越了过去。
然后宋莲便听见苏阙重重哼了声,故意用高跟鞋把地板跺得咚咚响。
……小、小学生吗?宋莲无奈摇头。
他忍不住小声问苏阙:就那么喜欢?是他喜欢我。
苏阙说。
宋莲:……抱歉,可能是眼瞎,没看出来。
苏阙小声嘀咕说:实在不行还是像那次一样,用麻袋绑回来吧。
宋莲惊了,她在城寨什么德性,他是知道的。
可沪市能跟城寨比吗?她还敢去用麻袋去绑人……算了。
最终宋莲也只能揉着眉心,悲摧地想,总归是亲妹妹,她喜欢就好,实在不行就绑回来吧,最多在半路打一顿,看这人还敢不敢欺负他妹。
方大明拿着房卡回来时,兄妹俩已经把商爻安排得明明白白。
方大明还不知道他俩想什么,叉着腰气鼓鼓地说:我刚才看见姓商那小子过去了,怎么,他又欺负你了?没……苏阙小小声地说。
但她和宋莲的表情都说明她受委屈了,方大明双手一叉腰,怒道:我这就叫人去把他给你绑回来!苏阙:……宋莲:…………原本他还因为刚刚认亲不太自在,现在这想法烟消云散了,他十二万分地确定,这些就是他的家人,亲生的!-安顿好之后,一家人关起来门来,讨论应泯和这件事。
方大明道:苏珊珊这事一时半会还定不了性,她妈毕竟和香港人结过婚,她的身份属于是香港公民。
不过就算定不了她的罪,她在里面也不会好受,上面对这事非常重视,一天审她四五次都是少的。
苏阙倒不在意苏珊珊,其实苏珊珊放出来更好。
以苏珊珊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不惜一切想握在手里的东西竟从根底开始就是虚假的,一定能惹出更大的祸来,那时不需要自己出手,苏珊珊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她道:我得回一趟曼莎镇,把父母的骸骨迁出来。
当年应泯和为了骗过所有人,还真装模作样安排了葬礼,只是那里面有没有方雪桐的骸骨就不好说了。
一想到这事苏阙的心就揪起来。
当年应泯和为了瞒过警方,谎称自己是苏明远,警方并没有怀疑,还把应泯和和苏阙接到医院保护了一段时间。
第二天的早上,被匆忙埋入地下的宋莲从昏迷中苏醒,他那时满脸是血,连身在何处都无法辨别,也幸好应泯和没把他埋得太深,他拉扒开面上的一层松土自己爬了出来。
他回农场看过,但屋子里空无一人,后来应泯和大约是发现他跑了,四处派人打听他的下落,他只得坐船逃往香港,这才在应泯和的眼中彻底消失。
至于真的苏明远和方雪桐被埋在了哪里,宋莲也是不知道的。
苏阙直觉就是在农场的某个地方,然而宋莲道:农场太大,找起来势必兴师动众,很容易打草惊蛇。
难道就不找了吗?苏阙问。
宋莲眼底闪着寒光:他从我们这里夺走的,我都要叫他一一还来。
他拿着我们的家产,去做他自己的事业,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也许是老天有眼,应泯和这两年投资亚洲市场并不顺利,屡屡碰壁。
他从90年开始布局,但港台地区有宋氏把持,愣是没让他进来。
他只能辗转向日本寻求合作,90年底正式投入项目,刚开始发展还好,合作的几家电影公司都有盈利,可到91年中期,日本经济骤然崩盘,媒体大肆讽刺80年代的快速发展是泡沫,于是应泯和的扩张梦也就在这泡沫里破灭了。
他的资产急速缩水,再加上苏珊珊带来的毁灭性打击,现在个人资产只有五年前的三分之一。
而苏氏电影公司也岌岌可危,流失的股份被多名小股东分刮。
有一点很奇怪。
说到这里,宋莲皱了下眉头,苏氏流失的股份,一半被我的人收购,另一半则去向不明。
我派了不少人打听,才查到在一家叫成跃矿产经贸有限公司手里。
是搞矿产的?苏阙也有些诧异,矿产和影视,八竿子打不着,这公司转型是不是太魔性了些?宋莲道:公司的老板中文名叫郑成跃,是乌克兰人,常年在火车上做生意起家,据说眼光很好,常常低价收购一些上好的玉石,拿到苏国去卖,赚差价,一来二去成立了贸易公司,居然在短短两年间越做越大,并暗中收购苏氏的股份。
宋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火车上那种推着手推车的生意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这人和苏氏,或者说,和我们……有没有关系?方大明闻言立刻摆手:张成跃马成跃我倒是认识,郑成跃听都没听过。
你外婆倒是有几个苏国朋友,不知道现在还联系没有。
我们都是用俄语交流,倒没听说过谁取了中文名呀。
沈一曼无奈地说。
苏阙一言难尽地看着宋莲,矫正他的错误观念:人家不是推手推车做生意,而是倒爷。
倒爷你知道吗?就是坐火车穿越边境,把A国的货物,拿到B国去卖,国际形势好的时候,都不用交关锐,不用下火车就有大把的客人买货,有时候,还能趁着火车靠站停车的那十几分钟,在站台把货物卖光。
北方矿产多,一倒手能赚不少钱呢!听她话里话外嫌弃自己没见识的语气,宋莲说:就你知道的多。
那可不。
苏阙得意洋洋地说,我走的地方比你多多了,香港才多大,你就是只井底蛙!宋莲让她说得有点自卑了,垂下眼眸。
沈一曼赶忙把话题拉回来:莲儿是有什么打算么?嗯。
宋莲道,我打算去乌克兰,见见这个郑成跃。
那我陪你去吧,你什么都不懂,万一被骗了呢。
苏阙说。
宋莲没理她这茬,但还是将行程安排在了她杀青之后。
《落日危城》这部戏在三个月后进入后期,拍摄结束的当日,苏阙直接被宋莲接往机场,没留意到商爻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苏阙现在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苏珊珊被放出来了,不知怎么回事,和国维艾电影公司搞到了一起,他们有一部戏要去大东北的原始森林里拍,好巧不巧,苏氏也是投资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