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8 章

2025-03-22 06:36:55

进了站才知道, 像男人这样背着铺盖卷的睡大厅的比比皆是。

也难怪了。

卫小东看着购买处拐了几个弯一直排到马路上的队伍,咂摸出点什么了,摇头晃脑地道, 卖票的动作那叫一个慢,平均五分钟才排一个,一天也售不出几张票。

这帮人可真会动脑筋!他有些唏嘘:早知道我也拿铺盖来排队了。

得了,你瞧瞧你那圆润的小身板, 是打地铺的料?江雨凌很不给面子地翻他白眼, 别人不知道, 我们还不知道你?生在新社会, 长在改革春风里, 从小那是好吃懒做, 去的最艰苦的地方也就是那年暑假跟着小张他们上西郊打靶。

你还说我呢,那次你没去?你不也捡了好几个子弹壳回来吗!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偏了。

两人聊起了西郊山上的丰富物产。

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大家紧紧地靠成一团。

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 商爻忽然把行李往原野和卫小东面前一丢,说: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爸爸去买几个橘子。

嘿!他还自称爸爸了!卫小东生气, 眼睛瞪圆了。

原野安慰他:没事儿,他就只是证明一下。

证明他是我爸爸?证明他好歹读了初二。

……半晌后卫小东拍着肚皮哈哈大笑起来。

苏阙好奇地问:跟初二什么关系?初二有篇课文, 里面有这句话。

哦。

苏阙还是没太懂, 但也没好意思再问。

结果等了一会, 商爻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水果一目了然, 有几个苹果和香蕉, 唯独没有橘子。

苏阙问:橘子呢?这时节哪有橘子, 贵着呢,有也不在这儿卖。

商爻好笑地说。

苏阙皱眉:没有橘子我们凭什么喊你爸爸?商爻:?他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个已经笑成了憨憨。

卫小东笑得歪倒在行李里,把刚才的事跟商爻一说,商爻也乐得不行。

得啦,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再去给你买个茶叶蛋吧。

商爻憋着笑意说。

茶叶蛋是什么?买来你就知道了。

商爻起身去买蛋。

当然不会只买给苏阙,他一共带回来五颗蛋。

每人分一颗,除了苏阙,大家都利落地剥起蛋壳来。

只有苏阙一脸愁苦。

这玩意儿黑乎乎的,买相简直寒碜,还没有大院食堂的水煮蛋好看。

她从来没吃过,又觉得那些褐色汁水沾手上很恶心,一直不敢碰,只梗着脖子,隔得老远瞧着。

商爻吃完了自己的,问她:你怎么不吃?苏阙一本正经地摇头:不饿。

卫小东听见了,立刻说:那正好,给我吧。

这都三点快四点了,我中午的面早消化了。

苏阙正要点头,肚子不争气地叽咕一声。

……卫小东伸出去的手顿时有点尴尬,半晌缩回去,嘟囔着说,你这自我需求都没满足,我、我还是让着你吧。

苏阙梗着脖子说:不用……话音没落,肚子更大声地抗-议一声。

商爻笑得直拍大-腿:这就是长得难看,好吃,你尝尝。

苏阙瞥他一眼,还是摇头。

商爻干脆帮她把壳剥了,递到她嘴边:你张嘴。

苏阙抻长脖子,把脑袋别开。

商爻憋着笑,绕到另一边哄她:乖,你肚子叫呢,一会人家该说我们虐待你。

苏阙还是不大情愿,手指交叠着伸向一边的塑料袋:那我、那我吃个苹果吧。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江雨凌忍不住逗她,一把将塑料袋拿得老远:不许吃,不吃蛋不许吃苹果。

苏阙:……等车的时间也真是无聊,原野和卫小东居然从后面包抄过来,一左一右犹如金刚般瞪着她。

这群人,打又不能打,她还得维护一直以来娇弱可怜的形象,顿时一点办法也没有。

商爻半哄半威胁地说她:你看咱们院里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不挑食呢,你都快成年了,能不能给孩子们做个表率?乖,来张嘴。

苏阙知道躲不过了,只好闭上眼,愁眉苦脸地小小咬了一口。

再睁眼时,这几个损友已经笑得东倒西歪。

商爻把剩下的蛋塞她手里,说:自己吃。

苏阙于是又咬了一口。

这回尝出味道来了,才发现商爻果然没骗,这玩意丑是丑,但有滋有味的,比水煮蛋好多了。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那褐色的鸡蛋黄,还是认为这东西不符合她的审美,索性一气儿塞进嘴里,眼不见为净。

她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有些噎住了,又喝了口商爻递来的水。

江雨凌几个早笑得滚成一团,她甚至挥爪子拍了拍苏阙脑门,像哄小宠物似地笑道:小傻子,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都是好东西,我们还能骗你不成!苏阙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好笑,抿唇笑起来。

商爻问她:还吃吗?嗯。

她很干脆地点头。

卫小东几个笑得更大声了。

商爻起身去买,她忍不住追着他背影喊:多买几个。

好在茶叶蛋便宜,商爻买了十来个,够大家从下午吃到晚上了。

又过了一会,站内广播通知车到了,他们被拥挤的人群夹在中间,登上长长的绿皮车。

京城是始发站,车厢里干净整洁,窗户大开着,傍晚的热风吹拂着窗帘。

他们很快找到座位,是两排硬座。

卖票的男人告诉他们,卧铺没票了,而且票价偏贵,他们人多,还是硬座合适。

此去沪市,需要两天一-夜,接近40个小时,如果遇上突发状况,时间还会更长。

大家商量了一下,让苏阙和江雨凌坐靠窗的位置。

一排三座,还有一个座是空的。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火车就发出一声响亮啼鸣,轰隆隆开动了。

城市缓缓从视野里消失,路旁的电杆和行道树都远远退去。

站台上送别的人群缩成一个小点,只依稀瞧见还有无数双手在高高挥舞着。

没人为他们送行,可别离的愁苦还是抓住了他们。

每个人都在心里轻轻地叹息:再见了,故乡。

无怪他们矫情,实在是这个时代有太多的文学作品忽悠他们的情感,在此刻,他们免不了要抒情一番。

卫小东当场就唱了一首《送别》。

整个车厢都听见了。

没来由地,好些青年跟着哼唱起来。

刚开始大家都还有些放不开,后来投入进去了,又变成了大合唱。

一曲终了,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苏阙简直惊呆了。

米国的火车可不敢这么闹腾,陌生人顶多打个招呼。

合唱?怕不是精神病院组团出游来了!向窗外望去,天色渐晚,夕阳坠在了树梢。

没过多久,火车就停靠在了一个小站,车门刚一开,吵吵闹闹的旅客蜂涌进来,他们旁边的空座也终于有了人。

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背上背着硕大的帆布包,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没见过世面的苏阙再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