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导, 怎么就收工了?这还不到九点,中午前咱们这场戏肯定能拍完,你看苏阙演技那么好, 大家也辛苦这么半天了……回去的路上,张三还在试图说服商爻。
商爻肩上扛着器材,一言不发,只顾低头往前走, 很快就把张三李四哥俩甩在身后。
哥俩落后队伍一大截。
李四咂摸着嘴说:三哥, 这姓商的油盐不进, 一点钱都不愿意花, 这可咋整?不怕。
张三安慰他, 住在这儿也是成本, 一天天的,耗也得耗死,到时候他就是想花钱疏通, 恐怕也没机会了。
李四想了想,深觉得有理。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 这才赶上大部队。
大部队里, 卫小东也在埋怨:这么早收工,敢情早上白忙活了。
我还想演个小角色, 让苏阙给我化化妆呢。
就你这模样, 再化妆就成山猪了。
江雨凌取笑他, 说,反正时间早,回去睡个回笼觉呗。
卫小东一听, 又乐了:妹妹, 还是你替哥想得周到!几人有说有笑的, 看起来一点没为拍摄的事担心。
张三李四哥俩在后边直摇头,就这副公子小姐的作派,电影能不能拍起来还真不好说。
到底不是底层劳动阶级出来的,怕苦怕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能成什么事!结果刚回到王村长家的仓库,商爻把器材往屋里一放,叉着腰就说:行,收工的理由来了。
话音刚落,一滴雨落了下来。
…………卫小东眼睛瞪得滚圆:爻爻,你这也太神了,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咋料到下雨的?山里天气多变,雾都飘过来了,能不下雨吗。
商爻说着,指挥他们把剩下的器材搬回屋。
将将收拾完毕,稀疏的雨点连成一片,倾盆而下。
地面很快积满了水,高温也降下不少,大家关起门来,美美地睡了一觉。
下午起来,雨还在下,王村长媳妇准备好了晚餐,按之前约定的,两荤四素加一个汤,满满地在仓库里摆了一桌。
王村长媳妇带着孩子,在屋里单独吃,王村长端着一个搪瓷海碗,厚着脸皮过来蹭饭。
小姑娘,你那茶叶鸡到底怎么做的?他拉扒着小板凳挤到苏阙身边,觍着脸说,我也不瞒你,白天让我媳妇照着做了,结果怎么都不是那个味儿,哎哟,急得我儿子哟,要不是下雨就上房揭瓦了!怎么,你还想偷师啊?江雨凌不高兴地挤兑他,俗话说教会徒弟,就得饿死师傅,你先前还那样对我们呢,苏阙凭什么教你。
那不都是误会一场么。
王村长缩着脖子说。
苏阙说:教你也不是不行,这菜不难,主要是火候和加料的顺序。
但有几个事,我们想请你帮忙。
什么忙?你说你说。
苏阙看了商爻一眼,商爻道:这山雨怕是一两天停不了,要你帮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几天帮我们物色几个村民当群演,其中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年纪在十岁左右。
工钱嘛,一天十块。
这没问题!王村长当场拍大-腿。
还有个事,想问问你。
商爻倾身过来,那个罗村怎么回事?他三言两语把早上的事说了,大家神情都严肃起来,放下筷子听村长解释。
王村长道:罗村么,以前跟我们是一个生产队的。
那时候生产队按人头划分,咱们这一片加上山那头,也就是罗村的范围都属于一个生产队,后来不兴生产队了,改为自然村,以山头为界,就分成了两个村。
这些张师傅是知道的呀,当时说要开介绍信,我还提醒过他也开一个给罗村哩!干,又是这哥俩!卫小东狠狠一拍桌子,拍得桌上汤碗菜盘齐跳。
苏阙和江雨凌赶忙抱着各自的碗躲开。
原野皱眉道:这两人平时工作也算负责,怎么老在这种小事上掉链子。
谁说不是呢。
商爻咧了咧嘴角,目光有些冷。
原野:你的意思是……江雨凌道:没听罗村说么,他们村住的是北方电影厂的剧组。
我就说这哥俩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呢,原来是有熟人介绍。
肯定是那边剧组里有人,跟他们说了这个地儿,他们一看,正好,我们也用得上,顺手就拿来用了。
只是那边走的罗村的路子,我们走的广兰村,两边手续章程都不一样,他俩这就掉链子了。
卫小东气鼓鼓地说。
原野沉吟道:虽然不是什么大错,但小事也挺折磨人,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我们经费花光了也拍不了几场戏。
说到这,大家都沉默起来。
苏阙悄悄拉了商爻的衣角:这两人不能留了。
团队里,能力反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能出现害群之马,再加上这两人又是陆惠铃和商维强派来的,安的什么心,只怕大家都清楚。
江雨凌眉头皱起来:可是,咱们本来人手就不足呀,加上这哥俩才勉勉强强,要是一下子把他俩开掉,我担心……说得对。
原野插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俩经验丰富,又比我们熟悉这里,万一闹起事来……不如就闹起来?苏阙突然说,我有办法。
-秋雨朦胧,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依旧是个雨天。
张三李四过来问商爻今天拍不拍戏,得到否定回答后,再次感叹少年不知钱滋味,然后就回去睡回笼觉了。
商爻和卫小东在村长的协助下开始招募群演。
雨天不用下地干活,前来应征的村民不少,排成了长队。
苏阙、江雨凌和原野则雇了一辆骡车,前往县城。
穿着斗笠蓑衣,三人在雨水中颠簸了五六个小时,终于抵达县城。
江雨凌和原野去采买生活必需品,苏阙找到一家小卖部打电话。
本来想直接打去洛城,结果县城小地方没有开通国际线路,她只得打去京城。
接电话的是沈一曼,听说她去了乡村,十分挂念。
沈一曼问了她许多生活上的事,她一一回答,好半天才找到说话的机会,问沈一曼能不能帮她打个电话回洛城。
哦,前天收到一封信,是苏希寄来的,我这就找出来,念给你听。
沈一曼说。
电话里悉悉索索一阵,苏阙想象着她戴上老花镜的样子,微微一笑。
自打她离开京城,沈一曼就好像变成了她和洛城联系的接线员,总是给她读苏希的来信,也帮她给那边打电话。
一来二去,沈一曼学会了不少洛城小学生流行的俚语,有时还跟苏阙炫耀,说自己现在是全大院最时髦的老太太。
在苏希寄来的上一封信里,苏阙知道苏珊珊干大事去了,暂时无法在对付苏希和索菲亚的事情上分心,这让苏希和索菲亚的日子好过了一点。
前天的这封信里,苏希语气明显开朗了,对苏珊珊的咒骂也减少许多,她甚至觉得苏阙派去保护她的红九豹头两人碍眼了,想给他俩指派点别的活干。
可索菲亚觉得这兄弟俩毕竟领的是苏阙的工资,她们不好贸然安排。
苏希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写信来问苏阙。
话里话外,还是希望苏阙能从遥远的东方给她寄一份本地风情的礼物,毕竟她也算帮苏阙反向照顾了红九豹头哥俩一段时间……信读到最后,沈一曼自己都笑起来。
礼物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外婆一并帮你写好。
谢谢外婆。
苏阙忍不住撒娇。
在细密的雨声中,她又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听着苏希信里的话语,听着沈一曼温柔的声音,连日里被劳累搓磨的心脏又燃起了斗志。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请沈一曼代她去办。
沈一曼乐得高兴,又絮絮嘱咐她许多。
过了一会,见江雨凌和原野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她准备挂断电话。
谁知电话里却传出一阵开门声,接着就是方大明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是松松么!怎么每次打电话都挑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等着啊,外公这就来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