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3 章

2025-03-22 06:36:55

三、三哥!李四脸色煞白, 忙扔下器材跳进水里摸索。

浑浊河水哗哗从指尖流走,哪里还有张三半点影子?他水性没张三好,更深的地方不敢去, 只得朝岸上喊:人不见了,都别愣着了,找人呀——!!闻言,商爻带着卫小东和原野都跳进了河里。

岸边围观的村民也来帮忙。

这条河的河面足有四五百米宽, 村民找了木筏船来, 用竹竿撑着河底, 一寸寸地地毯式搜索。

烈日越升越高,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约摸两个小时后, 整片滩涂区被搜遍了。

没有。

撑竿的村民惋惜地摇头。

李四茫然无措地抓住商爻:商导, 人是在你的剧组里没的,你总要拿个主意啊!这个自然。

商爻不推拖,当即去找村长, 说明情况。

王村长一听,骇得直捶大-腿, 这还得了, 出了人命了!二麻子,你跑得快, 赶紧去县里派出所喊人!他连旱烟也顾不得抽, 叫上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 沿着河道向下游摸索。

不祥的乌云笼罩在广兰村上空,大家把下游二十多公里的河面都找了个遍,依然不见张三踪影。

天色渐渐暗下来。

会不会他自己爬上岸走了?有村民急切道, 村长, 这天要黑了, 树林又多,可不好找,要不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李四一听,立刻道:不行,现在是救人的黄金时间,要是再晚,出了事谁负责!你说得倒轻松,黑灯瞎火的,山里有野猪。

别到时候你们的人没找到,把我们又搭进去!你……李四知道跟村民说不通,只得缠住商爻不放:商导,你不能不管吧,是你让下水的!商爻道:我让他下水,没让他失踪啊。

你怎么这样,说的还是人话吗!李四当场怒了,揪住商爻衣襟道,我不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三哥要是有个好歹,我就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你怎么说话的!卫小东一见他这架势,也怒了,卷着袖子把商爻拽到身后,推了李四一把,你哥俩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了?黑灯瞎火的,咱们出来的时候连个手电筒都没带,出了事你偿命吗!你们这就是不打算找了?好!好!李四连喊了几个好字,陡然掉头,向着广兰村的方向冲去:我看警察也该来了吧,咱们找地儿说理去!回到广兰村,天已经黑透了。

丁善带着派出所的警员,正在给村里的知情-人做笔录。

李四看见穿绿衣服的,当场扑过去:民警同志,你们可算来了,你们评评理,人在他们剧组没的,他们说不找,就不找了!丁善仔细打量他:你跟张三什么关系?张三是我哥,堂哥!警察同志,我说这十万火急的,你们还盘问什么,赶紧跟我找人去啊!说着就要把丁善朝河边拉。

丁善抬手制止他,语气平静:这位同志,你控制下情绪。

救人的事我们已经联系了本地消防和民间的河道打捞队,这会儿已经在做准备了,很快就能下河去捞人。

那还要等多久?我三哥已经失踪一天了!正说着,忽然人群里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喊:三哥!你死得好惨啊——!!李四寻声看去:翠儿!你来得正好,剧组害人不浅,你一定要替三哥讨个说法呀!丁善向那女人看去,但见她二十来岁的年纪,打扮得十分素净,正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是?丁善问。

她叫刘翠儿,是三哥没过门的媳妇儿。

李四赶忙回答。

刘翠儿一口一个三哥地叫,哭得几乎晕过去。

丁善皱眉:也是广兰村人?怎么来得这样快,和我们前后脚?李四忙道:不是不是,我哥俩跟广兰村没有半点关系。

翠儿是隔壁罗村的,不知道谁去报的信。

正说着,商爻带着卫小东几个精疲力尽地走了过来。

他们刚刚被问完话,卫小东粗着嗓门埋怨:奇了怪了,水又不急,张三还是会水的,保不齐就在哪上了岸呢。

这李四是不是有毛病,黑灯瞎火的让我们去找,万一我们也丢了,不是给人民警察添麻烦吗!这一下捅马蜂窝了,那刘翠儿凄喊着朝他扑去,双手不管不顾朝他脸上抓。

杀千刀的!你害死我三哥不够,还在这说风凉话,你还我三哥!还我三哥——!!卫小东猝不及防,愣是被她抓破了脸,当即疼得叫起来:你谁啊,疯了吧!动手打人,牢底坐穿!呸!你个杀人犯!刘翠儿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商爻几个和丁善赶忙来拉架,谁知那刘翠儿力气竟然不小,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一口一个杀人犯地叫骂。

没一会不少人都挂了彩,直到商爻喝道:你要什么,直说吧。

刘翠儿这才喘着粗气平息下来。

我要三哥活过来!她目眦欲裂,恶狠狠地说。

商爻冷笑一声,自顾自拖了张小马扎,就在大路中间坐下来。

他从下而上盯着刘翠儿,气场却不弱,把刘翠儿唬得有几分瑟缩。

再说一遍,你要什么?微弱的灯光中,刘翠儿仔细打量他,见他才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勇气又鼓了起来。

我要三哥活过来!你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厉声叫嚣。

你怎么知道张三死了?商爻举起手表,从落水到现在才十几个小时,而按照法律规定,失踪四年才能默认死亡。

刘翠儿是吧?你这么肯定张三死了,是不是亲眼见过尸体?我怎么可能见过尸体?刘翠儿迟疑道。

商爻:没见过尸体你凭什么一口一声三哥死了?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小心我告你诽谤!犹如当头棒喝,刘翠儿懵了。

她没读过什么书,对法律更是一窍不通,可这年头谁还没看过几部港剧,里面有句经典台词,就是商爻那句我告你诽谤。

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向李四求救。

李四忙道:商导,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三哥好好一个大活人,是你让他下水人才没的,你总得要负责吧。

负什么责?商爻咄咄逼人地盯着他,我是没有第一时间下河救人,还是阻止了你们的救援?如果你说的是天黑撤退的事,丁所长也说了,天黑山里不安全,救人之前得先保护好自己。

你想找人负责?行啊,丁所长在这呢吧,找他去啊!丁善哭笑不得。

心说这商家的小子是个人才,逻辑清晰,三言两语把李四刘翠儿缠糊涂了。

他明明坐在小马扎上,低人一等,却进退从容,早就以绝对优势压住了李四刘翠儿。

这两人敢找丁善负责吗?那必然是没胆的。

估计没辄了,刘翠儿一掐大-腿,又哭起来:我的三哥呀——!!这回不敢把三哥喊死了,忍气吞声地呜咽起来。

李四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地劝她:嫂子,你要节哀啊,要是三哥回来……回什么回!这都多久了,你三哥还没回来,多半是没指望了……刘翠儿哭得惊天动地,又频频给李四使眼色,李四没法,只好硬着头皮道:商导,你看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再怎么着,千儿八百的你得赔偿一点吧。

什么千儿八百的,两万!少一分钱这事儿没完!刘翠儿不哭了,改成怒吼。

原以为商爻怎么也要讨价还价,谁知商爻竟然点了点头:两万不多,合理。

这回反倒换刘翠儿震住了:你、你真愿意赔两万?愿意,怎么不愿意,两万块买张三一条命,这么算划的买卖上哪找。

昏黄灯光下,商爻笑眯眯的,看起来竟有些瘆人。

不过按照法律,应该赔给张三的配偶,然后是父母子女。

我看你俩,一个还没过门,一个只是堂弟,你们说,我该赔给谁?丁善没忍住,噗地笑出来。

心说商家这小子可以,暗戳戳挖个坑给别人跳,结果李四刘翠儿这俩蠢货还真敢跳。

两人都懵了,从没听说过这条法律呀,连忙向丁善求证。

丁善笑道:没错,就算要申请赔偿,也应该是先确定张三的事实死亡,然后由张三的配偶出面申请。

如果张三还未婚配,那就应该由他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提出,除非张三天煞孤星,家人死绝……那不可能呀!刘翠儿叫道。

李四赶忙撞了她一下,她这才意识到把自己给坑了,怒道:你们这不是无理取闹嘛,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赔呗。

俺们村里赤脚医生医死了人,也没像你们这般无赖!到底谁无赖!商爻陡然喝道,据我所知,张三城里有老婆,你一个姘头,也敢来问我要赔偿,好大的脸!他赫然站起,直把刘翠儿骇得一屁-股跌倒在地。

李四见状,忙把刘翠儿扶住:商爻,你这话说重了吧。

什么姘头不姘头,那么难听,三哥跟城里老婆是准备离婚的。

准备离就是还没离,法律维护的婚姻神圣不可侵犯!你,没资格在这儿跟我要钱!刘翠儿一句话说不出来。

半晌后她陡然掀开李四,嘶吼一声:我没读过书,不懂什么法律不法律,你也不用压我,我就知道你杀人,你该偿命!三哥,你黄泉路上慢点走,我来陪你了——!!她一头向商爻撞去。

商爻赶忙闪身,让她扑了个空。

刘翠儿跌到地上,撕心裂肺地干嚎起来。

这时,人群里又是一声:我看谁敢欺负我外甥媳妇!一个穿蓝马褂,扎头发的中年男人攘开众人走了进来,上下打量商爻片刻,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商厂长家的弱智!你怎么说话的!卫小东当场撸袖子要干架。

商爻把他拉到身后,也学着中年男人的样子,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他:我当是谁,原来是北方电影厂坐了七年冷板凳的郑导演。

哎你……这回换中年男人身后的人想干架了。

商爻冷冷看过去,哟,好几张熟面孔呢。

他不慌不忙,又在小马扎上坐了下来:我说最近怎么流年不利呢,原来是鞋底粘了狗-屎,难怪这么臭!商家小子,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中年男人身后乌泱泱的人头,除了电影厂跟来拍电影的,还有十几个罗村的村民。

众人七嘴八舌,互相攀比谁的嗓门更大。

村民手里还挥着锄头扁担,说话时气势汹汹,唾沫横飞。

丁善怕事情闹大,忙出面阻止,谁知人家根本不听他的,直接把他排揎到了人群最外围。

众人把商爻和卫小东围了起来。

中年男人眯着眼,威严地逼视商爻:看商厂长的面子,我叫你一声大侄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那张三是我亲姐的儿子,我嫡亲的大外甥!人昨天还好好的在你剧组干活,今天说没就没了,你不仅不去找,还口出狂言,诬蔑我没过门的外甥媳妇!我今天非得要个说法不可!他大舅,你可要替三哥做主啊!刘翠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险些晕厥过去。

中年男人赶忙扶住她,朗声道:外甥媳妇,你放心,有我在,肯定还你一个公道!商爻冷眼瞧着他俩表演,等他们惺惺相惜够了,才道:想要个什么公道?钱你们是拿不到了,我赔你一个张三?你害得我外甥淹死在河里,还有脸提!中年男人目眦欲裂。

商爻淡淡道:郑导演,你呢,六月份提着好烟好酒敲我家的门,为了拿到厂里拍剧的名额差点没给商维强跪下。

当时我就觉得你这嘴没长对,当什么导演啊,天桥底下说单口得了。

忘了你当年怎么坐的冷板凳吗?我这睡了三年的弱智都知道,人老厂长还没死呢,你天天造谣人家。

怎么,老毛病又犯了?你……你个没家教的东西,我今天就替你死去的爸妈教教你什么叫敬老!中年男人一把夺过村民手里的扁担,就朝商爻肩膀劈来。

他以为少年会怕,谁知商爻不仅不躲,反而正面接住,冷冷瞪着他:你外甥还没死呢,你真是亲舅?这么巴不得他死?轮不到你教育我!中年男人试图抢回扁担,谁知拼了老命也拽不过商爻,气得脸都绿了。

商爻轻轻一笑:教育你是看得起你,不要不识抬举!好家伙,中年男人头发都花白了,还要受他这窝囊气,当时就回头冲众人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剧组人员立刻大呼小叫地冲上来。

卫小东陡然大喝:我看谁敢!他手里一支打火机,被他轻轻一划,火焰窜起老高:地上已经被我洒过柴油了,再往前一步大家同归于尽!众人一惊,纷纷大叫着后退,向地面看去。

路灯昏暗,肉眼瞧不出什么,所有人都是将信将疑,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双方僵持了近半小时,丁善派出去救援的几个警员回来汇报情况。

报告所长,没找到!两个楞头青,硬是把这一声吼得人尽皆知。

这一下中年男人那边的人坐不住了。

刘翠儿一声哭喊:三哥——!!中年男人不顾一切向商爻扑去。

卫小东故技重施,手忙脚乱点燃打火机。

中年男人和他撞在一起。

打火机噗哧一声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就是漫长的半分钟。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大家这才意识到上当,卷起袖子怒骂道:草他-妈,打不死你个小兔崽子——!!慢着!商爻看看天色,赫然暴起,声音如擂鼓般响亮又充满威慑力。

他找到丁善:丁所长,是不是河道都搜巡过了?那俩一线警员道:下游近一百公里都搜遍了,没有,捞河的还在继续往下,但是这么缓的水流,再往下搜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山里,我们把河岸边二三十里的范围都搜过了,没找到,再要扩大范围,只能等天亮了。

不用扩大范围,有个地方还没搜过。

哪?商爻抬脚就往前走。

中年男人赶忙拦他:你想跑,没那么容易,大家把出村的路堵住!商爻冷冷看着他:不用出村,就在村头。

什么?商爻懒得解释,只道:想见人,跟我来。

他直奔村头去。

李四大惊,上来阻拦道:商爻,你不要转移注意,我三哥是在河里失踪的,怎么可能在村里!那可就难说了,卫小东小胖手一把推开他,粗声粗气地道,村子没锁,想进来还不容易。

可是……李四还想再说,卫小东直接揪住他衣领,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很快抵达村头。

一间土坯房歪歪斜斜地立在竹林后。

商爻一脚把门跩开。

空的。

李四怒吼道:你有病吧,这是老牛头的家,分出来让我和三哥暂住的。

那可是个抠门的主儿,你把他门踢坏了,看他怎么收拾你!吓唬谁呢,我怕一个老牛头?商爻目光在没什么家具的屋里一转,示意卫小东开五斗柜。

你要干什么,不许动屋里东西!李四试图阻拦。

卫小东一把推开他,走过去拽住柜门缝里的一片衣角狠狠一拉,一个瘦高人影滚下地来。

哟,这谁呀,怎么藏在柜子里。

商爻故意问。

张三又惊又骇,忙用袖子把脸遮住。

所有人倒吸冷气,中年男人愣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状,丁善忙对警员道:把出村的路守好,真相没查清楚前,谁也不准离开!这下好了,刘翠儿郑导演带着大部队来要赔偿,结果赔偿没要到,商爻还真赔了一个张三。

郑导演再笨也看出不对劲了,上前朝着张三就是一脚。

小兔崽子能耐了啊,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让我们大家一顿好找!言下之意,万幸张三没出事,肯定是回来时和救援部队走岔了,弄出这么大的误会。

张三趴在地上不敢起来:舅舅,别打了,我这刚回来!臭小子,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误会吗!你媳妇急疯了,差点没找商导拼命!郑导演现在开始叫商导了,他转向商爻,笑容和蔼了许多,大侄子,既然外甥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他说着就朝门外走。

卫小东在背后推他一把,险些把他推到地上去。

郑导演好大的架子,你带这么多人来,闹了半天,一句道歉没有,就想走?我外甥还落水了呢!郑导演叫道,再怎么说也是你们不对在先,我不计较他险些没命,你们倒来指责我,什么意思!事情怕没那么简单吧。

商爻说,张三落水到底是不是意外,还有待查清呢。

郑导演:你什么意思,不是意外,难道还是故意的不成!这可是你说的。

商爻道,当时只有张三一个人在水里,怎么落的水,谁也没看清。

出事还不到一天,你们一波接一波地来找茬,怀着什么心思,只有你们自己清楚!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得理不饶人呢!郑导演恼羞成怒。

他带来的人一个个地又闹起来,以刘翠儿为首,哭得像张三真死了似的。

丁善从人缝里钻进来:事情确实不能就这么个算了,既然报了警,就该弄清楚原尾,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张三一听,忙往床上一躺,装死说:我这刚回来,头疼!我说丁所长,你就别逼我了!说着,闭上眼,咬死牙关,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刘翠儿忙扑到床边嘘寒问暖,又是倒热水,又是拧毛巾。

商爻愣是被他俩这二人转逗乐了:行,那你就歇着吧,什么时候能做笔录了,门口的人什么时候撤!说话间,丁所长的人把出村的必经之路封锁了。

王村长怕罗村的人闹事,也叫来村里的青壮年,手持草耙锄头戒备地守在屋外。

抠门的老牛头更是一个劲地嚷嚷:我的锅碗瓢盆!还有我那五斗柜!弄坏了要赔的!这凄凄惨惨的一破锣嗓子,跟刘翠儿嚎丧有异曲同工之妙,罗村人脸都绿了。

明知道他们演戏呢,偏偏却挑不个毛病来,你说气人不气人!郑导演只好去推张三:你要不配合一下,早点把事情说清楚,大家伙好回家。

张三平躺在床上,愣是一动不动。

郑导演怒了,一把揪住他耳朵:臭小子你跟谁装大爷呢,赶紧的,起来跟警察同志把事情说清楚!见张三还不动,索性在他耳朵上转频道,全国二十一个频道统统转一遍,疼得张三嗷嗷叫:我说我说!舅舅诶,我可是你亲外甥!他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说。

我本来只想站到没膝的河水里,谁知商导叫我再往前走走,我就往前走,突然一个猛浪打过来,我没站稳,就跌水里了。

事发突然,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天都黑了!也不知道被水流冲到了哪的岸边,我觉得好多了,这才爬起来往回走了。

这不,刚回来,浑身疼得跟拖拉机撵过似的,你们就找上门来了。

这么说你落水真是意外?丁善问,那为什么罗村人又来闹事?谁闹事了!郑导演连忙撇清,指着刘翠儿道,是她说张三人没了,我们以为出大事了,这才火急火燎地赶来。

民警同志,关心则乱,这算不算情理之中?对、对呀!刘翠儿见他们说来说去,反倒把自己弄坑里,慌忙道,我没读过书,慌了手脚,不行么?没说不行。

你怎么知道张三落水的,听谁说的?刘翠儿:没听谁说。

他们剧组拍戏么,俺们村天天有人盯着……好呀,敢情你们不是来拍戏的,是专门刺探我们的。

你拍的胶卷呢,拿出来,看看是不是偷我们的剧本!卫小东当即凶神恶煞地跳起来,要去揪郑导演衣襟。

丁善拦下他:先把张三落水的事核实清楚。

张三,你还记得你在哪里的岸边醒来的吗?有什么标志物没有?不记得。

张三含糊道,我又不是山里人,风景到处都一样。

正说着,门口一阵骚乱,两个陌生青年走了进来。

他们一个瘦高,戴美式鸭舌帽。

另一个矮胖,穿黄色方格衬衣。

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不等丁善问,那瘦高个儿就拿出一张介绍信,递给他:丁所长,我们是从米国来游玩的,打算拍些风景照片回国参加摄影展,没想到碰到今天这事。

我们有一些底片,不知能不能算作证据。

你们有底片?丁善眼睛一亮。

瘦高个儿道:是的。

我们在河边拍照的时候,正好碰见这名落水青年,拍下了他的身影。

豹头,他喊矮胖同伴,把胶卷给这位警察。

豹头从腰间的包里取出胶卷,递给丁善。

丁善对着光看了看。

一共二十张底片,拍得清清楚楚,张三在水里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精神抖擞地凫着水。

最后一张底片还显示他在距离滩涂两公里的弯道上岸。

豹头操着一口闽南腔,用夹生普通话说:这小伙子上岸后,还跟我们打听回广兰村的路怎么走,要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还有广兰村这么个地方。

不用说,丁善已经意识到问题,冷冷瞥了张三一眼,问:当时是什么时候,你们还记得吗?瘦高个儿想了想:豹头,我们好像拍了一张拍立得?对!豹头赶忙拿出一张拍立得相片。

是他和瘦高个儿在河边的合影,左下角,正好是张三从水里爬上岸的英姿,右下角是拍摄时间,上午十点十分。

也就是说,从张三落水到上岸,前后不过十几分钟。

而他上岸的地方距离广兰村不到两公里,再怎么迷路,也不可能直到现在才回来。

你早就回来了。

丁善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你躲在房里,明明听见外面闹事却不出来澄清,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更重要的,你们开口问人家要两万赔偿,这是讹诈!还带这么多人,这是聚众闹事!证据面前,张三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丁所长,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这败家娘儿敢狮子大开口呀!我、我就是想跟商导开个玩笑,谁知道她把全村都叫来了!还不是你和李四说的,最好让姓商的出点血——刘翠儿嘶声大喊。

话音没落,挨了张三一记耳光。

我让你把全村叫来了吗!让你叫我舅舅了吗!我特么就是想让商导知道拍电影不容易,早点回家!一开始,张三只是气不过商爻让他下水,想吓吓商爻。

谁知李四提议,不如将计就计,让商爻知道拍电影不容易,打消念头赶紧回家,他们也好早点完成商维强和陆惠铃的任务。

是以张三下水后,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阙那边,把话筒一丢,钻进水里就朝下游游去。

在商爻回村喊人的时候,他已经游到了弯道。

全村出动寻找他时,他则悄悄回到了村里。

谁都没想过他会回来。

他躲在老牛头家里,只等着刘翠儿来哭闹一场,逼迫商爻打消拍电影的念头,到时他再跳出来,把回家的艰难说一说,吓吓商爻,大家就能愉快地回京城了。

万万没想到,刘翠儿这败家娘们儿得知计划后,竟和家里人串通一气,想要借机捞上一笔,结果搞出这么大阵仗。

张三赔笑道:丁所长,我都交待完了,你看这事儿,能不能和解?这不归我管,你得找商导演说。

丁善说。

正说着,江雨凌和原野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好了,苏阙不见了!什么?!丁善商爻赫然站起。

江雨凌指着李四道:是他!都怪他非说我们不用心去找,还和苏阙争了几句,苏阙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就和救援队一起走了,结果刚刚救援队全部回来了,只有苏阙不见踪影!李四!商爻一把拽住李四衣襟,你明知道张三没事,为什么还要撺掇苏阙去找?现在人没了,该你赔我一个大活人了!李四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向张三求救。

张三道:苏……苏阙是自己走的,我们最多是撺掇,不用负责任吧?你说得倒轻松!丁善恨不得一拳揍他脸上,那可是京城首长的外孙女!人家一家全是烈士,儿子女儿都不在了,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你一句自己走的,解释得过去?!更何况苏阙拿的还是国外护照,一个不小心,要闹成国际纠纷的!顿时五雷轰顶!不止张三,屋里所有人,特别是郑导演一行,全都傻在了原地。

这下谁还跑得了?本来只想讹点钱,谁知钱没讹到,反把自己折进去。

苍天啊!郑导演长啸一声,果断蹬腿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