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9 章

2025-03-22 06:36:55

这一声不大, 却把大家都震住了。

商家积年的沉疴一朝暴发,结果令所有人意外。

陆惠铃目眦欲裂的表情收不住,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商维强也震惊极了, 哆嗦着道:爸、爸,这是不是有点过了,我现在是厂长,哪有厂长离婚的, 这不是闹笑话吗!苏阙小声问沈一曼:为什么厂长不能离婚?不是厂长不能离婚, 是咱们国情和外国不一样, 离婚后要被人说三道四, 影响不好。

沈一曼笑着回答她, 又剥了一个小金桔给她。

苏阙还是没太明白, 嘀咕说:怕被人说,所以不敢离婚?这是哪门子道理,婚姻不是自己的吗?两个人处得好不好, 也只有自己才知道吧。

商维强本来就满头包,哪受得了她拱火, 耐着性子说:小姑娘家家的, 吃你的桔子,可少说两句吧!商晓明吼道:少说什么, 我看小姑娘都比你明白道理。

你现在就给我带上户口本, 离婚去!商维强:爸, 太阳都快落山了……话音没落,陆惠铃跳起来,一把薅住他头发, 边扯边骂:太阳落山你不去, 太阳升起来你是不是就要去了?好你个商维强, 可真是个大孝子,你爸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你可闭嘴吧,难道还真想离婚不成!商维强歪着脖子哇哇大叫。

陆惠铃悲愤交加,陡然一拍大-腿,嚎啕大哭:天啊,地啊,我这辈子净被你们姓商的给糟蹋了,日子没法过了!她真是天生演员的料,眼泪鼻涕说来就来,嗓音嘹亮,不一会就传遍整个大院,不少无关群众都被招惹过来,就连八十多岁的老领导都杵着拐杖,颤巍巍过来了。

这戏码大家伙见怪不怪。

要说大院里有什么热闹事,那绝对是陆惠铃和商维强这点子烂事,两人吵离婚也不是头一遭,可每到关键时刻,商维强总会败在她无休无止的哭闹中。

今天也不例外。

商维强硬着头皮劝他爸:爸,你看大家都在,影响不好。

要不咱们回家说?江妈一听,就知道他想把事情摁在自家米缸里,转移焦点。

连忙站起来,拉着商晓明道:商叔,陆惠铃祸害的又不止是你家孙子,还有我女儿呢,在座的哪个不是苦主,回家说不合适吧?好你个姓陈的,敢给老娘拱火!陆惠铃恨极,呲牙咧嘴就来撕江妈。

江妈不甘示弱,跟她扭在一块儿。

商维强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厉声喊道:爸,要不然这样,先把惠铃送回娘家,其他的事咱们慢慢再说!江妈强硬道:不行,我女儿的罪不能白受!我道歉,行不行?商维强无奈大喊,几个孩子那,包括爻爻在内,我一个一个亲自去道歉、写道歉信、贴布告栏……实在不行我登报,给赔偿,行不行!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大出众人意料。

江妈小声嘀咕:你道歉有什么用,又不是你犯错。

商维强听见了,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扑通就给苏阙跪下了。

苏阙在这,我先给你道歉!这事儿叔叔也有份,是我办得不对,请你原谅!他说着,还抬手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苏阙吓得跳开。

沈一曼忙把她护在身后,冷声道:小商,事实怎样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何必帮着你媳妇,用道德来逼我孙女原谅,这跟绑架她有什么区别?如果我孙女不原谅,是不是你们又该说她骄纵了?我年纪大,说句不合适的话,你们商家的家事我们管不着,但我孙女受的委屈,该是谁来道歉就是谁来道歉,原不原谅也是她说了算,她是苦主,不能再委屈了。

商维强一张脸青白交接,半晌讷讷地站起来,去拉陆惠铃:服个软,道个歉吧。

陆惠铃怔怔看他,冷笑道:你也觉得我错了?是不是我死了你才开心?把我送回娘家,商维强,你-他他-妈真干得出来!你明知道我娘家什么德性,当初你把我睡了,疯言疯语最早就是从他们那传出来,你忘了吗!你还把我送回去,怎么跟他们说?敢情你跟这些人一样,把我往火坑里推!商维强完全没想到这出,惊诧道:你想哪去了,我就是想早点把这事了了,不都是你闯的祸吗,怎么反过来还成我的不是了!你认定我错了,你就是错了!陆惠铃这回是真情实感地哭了,我告诉你,我不这么做就得死,你忍心看我去死啊?!是,你怕是早就巴不得我去死了,当年那事儿是我逼着你干的嘛,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怕我说出来,就变着法的想收拾我!你胡说些什么!商维强怒不可遏。

陆惠铃道:我说错了吗!你要是没那心思,你会大雪天的……啪!商维强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清醒了没有,清醒了给我滚回你-妈家去!商维强陡然怒吼。

陆惠铃怔住。

疯狂的情绪如毒蛇一般在心里滋长,随后又被这一巴掌扇得疾速而退。

精神衰弱的这段日子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又没有办法。

如今祸从口出,她骇得脸都白了。

商晓明盯着她,冷冷问:当年什么事?商维强赶忙道:没什么,爸,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不用操心……话音没落,苏阙忽然道:大雪天,你们开车撞死了商爻的父母。

商晓明蹭地跳起来。

苏阙:商爻在车里,他看见了,什么都记得。

剧烈的耳鸣穿过商维强大脑,他险些站不住,好半晌才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对商晓明道:爸,没有这回事,别听苏阙胡说。

苏阙直视他,寸步不让:对,路上没有目击者,商爻未成年,当时的情况又那样凶险,不管他记得什么,都有可能是应激状态下产生的幻觉。

可那又如何呢?家不是讲证据的地方,你千方百计宠着他,不正是出于愧疚吗?陆惠铃干出这些事,不也是怕他想起什么吗?沈一曼深感事态失控,拉着苏阙小声道:松松,你想好了,这事说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

苏阙拍拍她,声音洪亮,法律讲究的是证据,可事隔多年,什么证据都消磨了。

但人受了冤屈,不能不辩白,商爻不在,我替他说。

陆惠铃、商维强,他看见你们了,记得你们的车牌,明知雪天路滑,你们还一次次地撞他们的车,导致车胎打滑,冲下悬崖。

为什么呢?就因为那车上有商奶奶留下来的遗物,而这些遗物在当年因种种原因被埋在老家,直到商奶奶过世才在遗嘱里交给商爻父母,以目前的市价来看,值好几十万。

犹如巨石落入湖心,平静的小凉亭炸开了锅。

陆惠铃凄厉大喊:你看见啦?青-天-白-日胡说,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她作势要朝苏阙扑来,方大明暴跳起来,一脚把她踹翻:老子还没死,我看谁敢!这一阵如雷霆阵阵,直把陆惠铃吓得站不起来。

商维强见势头不对,两边都想说软话,无奈情势逼人,他急得满头包。

好半晌他终于拿定主意,扑到商晓明跟前指天划地道:爸,你忘了吗,当年派出所的调查了,都说是意外。

真是意外,我、我……确实是我开的车,可是我没想过要撞死大哥他们,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凭啥妈那些首饰全部留给大哥,我一件都没有!话音没落,商晓明跳起来朝他脑门狠狠一拳头。

商维强疼得不敢吭声,颤抖道:爸,你听我说,是意外,真的!是我的车打滑,收不住,我没想过撞死大哥!我就是太害怕了,没敢跟你说!他越叫商晓明听他说,商晓明越不听,拳头一下接一下砸在他脸上,直把他鼻血都砸出来。

最终商维强也恼了,索性破罐破摔地道:你打,你打死我算了!我也不想活了!他一个大男人,一提裤腿蹲到地上,使劲抹起眼泪来。

商晓明静静俯视他,胸膛剧烈起伏着。

谁也不敢来劝。

四下里只有陆惠铃和商维强此起彼伏的哭声。

半晌,商晓明狠狠一跺脚,转身走了。

爸!商维强赶忙去追。

商晓明越走越快,回到家,砰地把门反锁起来。

爸,你别锁门啊,我没带钥匙!商维强使劲擂门,可他爸就是不理他。

想来也是,商晓明总共就两个儿子,结果兄弟不睦,老大让老二给害死了,事隔多年,连证据都没有留下。

甫闻真相,商晓明第一反应是不信,可不信又能如何呢?苏阙口口声声提商爻,商爻可是他的亲孙子,当时就在出事的车里!那么他就应该相信吗?相信了之后呢?报警把老二抓起来?可老大是儿子,老二也是呀!商晓明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什么都不管,躺在床上装死。

商维强敲了半天门,只好放弃劝他爸,怒气冲冲又返回小凉亭。

陆惠铃已经止了哭,巴巴地迎上来问他:你爸怎么说?还能怎么说!商维强一肚子火。

可看着陆惠铃,他忽然又有些想开了。

别看他表面风光,是个厂长,可他怎么当上厂长的?还不是因为得了那套首饰,送了一件给前任厂长的夫人。

而这个主意谁出的呢?陆惠铃!这些年陆惠铃总是拿这事压他,说没有她就没有他的今天。

他难道要一辈子活在陆惠铃的阴影下吗?他直勾勾地盯着陆惠铃瞧,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惠啊,你既然不愿意回娘家,那就去十八洞住着吧。

什么?!陆惠铃一怔。

话音没落,一辆贴着十八洞精神病医院的车子停在了大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