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5 章

2025-03-22 06:36:55

医院的戏份拍完后, 又拍了几处街道上的戏份,难度都不大。

很快所有戏份都拍完了,商爻用笔工工整整在胶卷盒上写下片名, 又给每一段胶卷做了标注,写上哪一场哪一镜。

卫小东支楞着脑袋看他写:这么多,你自己忙得过来吗,要不我帮你?不用。

商爻用手肘别开他, 你别动, 别给我弄乱了。

他们虽然靠着股票赚了一笔小钱, 但真到电影开拍, 商爻才发现钱真不经用, 每花一笔, 都像流水似的。

而且没人投资,版权没卖,所谓万事开头难, 每一笔钱都花得十分艰难。

给王村长那些是必须的,在广兰村买村民旧衣服也是必须的, 刚开始他还不觉得什么, 到后来,连苏阙都抱怨他抠抠搜搜。

不过大家也不是针对他, 都知道钱才是顶顶要紧的, 就这么一路咬牙坚持下来, 到杀青这天,口袋里的钱已经肉眼可见地薄了不少。

所以胶卷更不能乱了。

大家也帮不上忙,眼看着商爻自己熬了几个晚上, 眼睛都熬红了。

卫小东问:接下来干什么?商爻边干活边说:送去剪辑, 找专业的机构做后期, 然后去电影节参赛。

电影节怎么去,咱们有门路么?这么一说,大家都为难起来。

门路倒不是完全没有,问问商维强就有了,但他们既要与家里划清界线,这条路就行不通。

大家都去看苏阙。

苏阙也为难:我倒是可以联系,不过……她能联系的,苏珊珊也能联系。

从最近苏希写来的书信看,苏珊珊拍的那部电影也杀青了,正要拿去各大电影节参展。

人家毕竟是大导演,大制作,又有苏氏影业保驾护航,如果苏珊珊再一发疯,要求组委会不给他们机会,那他们别说参展,就是私下卖版权也困难。

这么一来事情似乎陷入僵局。

卫小东一屁-股坐在地上:得,这小半年,算是白折腾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商爻接到了汪方友的电话。

我听说你们那片子杀青了?效果怎么样?汪方友开口就问。

商爻以为他是来幸灾乐祸,没好气地说:让你失望了,比你想得好。

汪方友不满道:我说什么了么,你那狗嘴里能不能吐一回象牙?我是前段时间参与了一个师兄的小短片,这片子他准备拿去东京参加一个青年电影展,我想起你来了,就问问你们那片子去不去?青年电影展?商爻眼睛一下亮起来。

汪方友:昂!咱俩那五年之约我可是随时想着呢,你说一个新人,想挤那些大牌电影节你也挤不进去。

可你要是入不了电影人的门槛,我怎么办呢?不战而胜的冠军我才不稀罕!商爻怼他:你少说废话,说说个青年电影展怎么回事。

汪方友打这个电话,就是有一肚子的奚落话要说,谁知商爻不听,他犹如一记重拳打在棉花里,怪不得劲的。

汪方友憋着生了会闷气,这才说:这个电影展是近几年由一群青年电影导演攒起来的。

东京那电影环境你恐怕不知道,比咱们体制内还要苛刻,不把老一辈熬死,青年电影人根本没有出头之日,于是大家一合计,搞了这么一个电影展。

原意是青年人之间互相交流,分享作品成果,没想到几年发展下来也初具规模了。

于是组委会设立了各类奖项,要求参赛的必须是年龄三十岁以下的青年电影人,参赛作品是没有以任何形式发表过的处-女作,门槛不高,有入场券就可以。

今年听说有些投资人也会参加,就算拿不了奖,也有机会卖版权。

你说,我是不是给你送温暖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可只想着你了。

汪方友说到最后,还有点委屈了,唉声叹气了好一会。

商爻一边听他说,一边按下了电话免提键,和苏阙交换了几个眼神。

苏阙说:这个电影展我从没听过,靠不靠谱。

苏阙阙!汪方友听见她声音,高兴了一瞬,又不满起来,我和师兄都要去呢,怎么会不靠谱!是,我承认上次给你们找的人有问题,但我这不是将功补过来了嘛。

你就说吧,入场券要不要?要!商爻当场拍板。

电影展的时间定在三月中旬,而现在已经是一月,留给他们做后期剪辑的时间不多了。

原本苏阙打算后期拿到港岛去做,这样她可以顺便追查葛梅的下落。

但联系了那边的机构后,发现人家的排期已经满了,最快也要排到五月初,这条路只能断了。

国内几乎没有可以做后期的机构。

这时候的电影行业被各大国营电影厂分了个精光,私人想做后期,需要担不少风险,最后也还是得和电影厂合作,拿到电影厂的厂房里去剪辑。

苏阙和商爻都不愿和商维强的电影厂有交集,最终还是只能拜托到汪方友头上。

汪方友感觉自己活像个冤大头:那要不咱们五年之约毁了吧,我给你打工,把你捧上天?商爻一听就高兴:成啊!汪方友又郁闷好一会,成什么呀,那我成什么了!算了,看在小苏阙的面子上,你把胶卷寄给我吧。

反正我和师兄那短片也要送去东京做后期,一起吧。

就是时间上得往后排,你们没预约,只能尽量催着人家赶在电影节前弄出来。

商爻捂着话筒,和苏阙小声商量一会,点了点头:行。

他把标签分门别类地列好,又特别注明,如果曝光失误不能用了,可以用哪几张做替换。

最终他寄了一个超规格的大包裹给汪方友。

这种做法其实很冒险,相当于他们没法看效果,只能祈祷剪辑人员审美和技术都在线,一次给他们搞定。

眼下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干。

除了苏阙,大家都没有护照,出国手续又特别难办,他们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街道、去大院、去各个有关部门开证明。

苏阙提出可以自己先过去,可是农历春节快到了,方大明不许她走。

商爻也不想她辛苦,最重要的是,剧组钱不够了,商爻不希望她花自己的钱。

这件事只能交给汪方友去办,相关细节全部在电话里搞定。

对此,卫小东十分担心:俄语我倒是跟我爸妈学过几句,这日语嘛,不行。

别说我了,咱们几个都没学过,怎么沟通?商爻笑他杞人忧天:真到那时候,就会了呗。

卫小东说:屁!我承认你英文好,连那种原文书都能看明白,但特么日本人的英语不好啊,听他们说英文,跟画眉鸟听鸡叫差不多,怎么打电话?没法打!原野被他吵烦了,皱眉道:你怕什么,爻爻那么大的包裹寄出去,你当是白寄的?放心吧,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到了,人家机构有经验,不会有问题的。

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汪方友找的这家机构确实是业内最好的,有着数十年的丰富经验,善于解决各种棘手问题。

但也正因为经验丰富,他们更擅长避雷。

底片寄到的第二天就有人打电话过来了,叽哩噜咕说了一串像英文又不像英文的玩意儿。

卫小东听得直抽搐:这特么遛鸟呢,哎哟我头疼,耳朵也疼,我得去躺会!说着就趴到桌上,眼巴巴地看商爻怎么收拾残局。

商爻冲他挤了挤眼睛,等那边嗑嗑巴巴说完了,他十分镇定地吐了串日语:说日语。

那边当场愣住,然后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感激他的理解。

两人毫无障碍地交流起来,卫小东整个人都懵了。

懵了没两分钟,他又释然了,不用问,商爻肯定告诉他是梦里学会的。

这年头什么稀奇事儿没有,六岁小儿能凭意念掰弯不锈钢,商爻出车祸打通任督二脉,突然会些以前不会的技能,好像也没什么。

卫小东正想得出神,忽然商爻和那边吵起来了。

确切地说,是商爻单方面的咆哮,那边唯唯诺诺地道歉,最后商爻怒不可遏,啪地摔下了电话。

卫小东瞪大眼睛:说的啥,把你气成这样?商爻缓了下情绪,说:我们那胶卷,本来就是电影厂淘汰下来的次品,冲洗出来颜色有些发灰。

这我事先已经在备注里说明了,并且我还告诉他们,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结果这帮轴人竟说以前没见过这种操作,非要我出个声明,写明出了问题不关他们的事。

我说出声明可以,我同步写,他们同步给我冲洗呗,别到时候误了电影节。

听他说得在理,卫小东点点头:这有什么好吵?商爻一拍桌子:问题就在这,那人不同意!非得等我把协议拟好,双方认可,盖章签字之后再冲洗。

你知道得耽搁多久吗?少说一个月!那都二月了!卫小东掰着手指算,冲洗,剪辑,音轨,还得配字幕……时间哪够呀!可不是!商爻气得不行,端起茶缸狠狠灌了一口。

卫小东问:你骂他了?商爻点头。

卫小东又觉得他有点过了:你脾气大我们都知道,可人家好歹是国际友人,说话能不能悠着点?商爻翻白眼。

卫小东又问:那这事怎么办?商爻说:我让他喊领导。

领导电话很快打来,商爻又咆哮了半天,最终达成协议,商爻在电话里把协议内容念一遍,那边觉得满意后,就开始做冲洗,同时,商爻这边寄出协议。

这时大家才发现,国际合作,沟通不是问题,文化和思维方式的不同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们需要花大量的时间,一遍又一遍,从各个角度去解释自己的困难,迫使对方理解,历经千难万险,才能推动工作向前滚动一点点。

整个一月,大院里都回荡着商爻愤怒的鸟语。

到月底,他终于不骂了。

全国都停工停产,春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