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阙反应极快, 一把将叶如君推到身后,双手飞快地把所有按键按了一遍。
叶如君吓得大声尖叫,急速的坠-落感让她脑袋几乎无法运转。
苏阙厉声喝道:靠墙, 别动!叶如君顿时不敢动了,双手紧紧地抓着墙边的扶手。
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苏阙的操作才有了反应。
电梯骤停,所有楼层的按键齐齐熄灭, 与此同时, 灯光和冷气也停了, 闷热潮湿的空气像要把人烤干。
叶如君在黑暗里摸索半天, 终于摸到苏阙的手, 后怕地问:没、没事吧?我还好, 你呢?苏阙问。
叶如君沮丧地说:我也还好。
想了想,她突然恼怒起来:我就说这架电梯怎么看不见电梯小姐!原来是坏了!喂,有没有人啊!她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苏阙平静的呼吸。
她索性脱掉高跟鞋, 一屁-股坐到地上:惨了, 不知道耿导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们出事了。
苏阙看了看手上的夜光表:还有二十分钟才到集-合时间,二十分钟后, 他能不能想到我们被困在电梯里, 还不好说。
叶如君顿时一声哀嚎:我不要死在电梯里!我劝你省点力气, 小心缺氧。
苏阙说。
宋氏大楼建成有些年头了,电梯型号早已过时,没有紧急呼叫按钮。
出了事, 要么自救, 要么等着别人来救, 如果胡乱折腾,可能等不到出去就缺氧窒息了。
苏阙借着手表微弱的光四下看了看,伸手敲了敲电梯门,外面传来空空的声音。
她判断电梯可能卡在两个楼层之间了。
如果真如叶如君所说,电梯坏了正处在维修期,那更糟糕,不一定有人及时来救他们。
她略一沉吟,把高跟鞋脱下来,双手抠住门缝,一点点地向两边掰。
叶如君吓个半死:你干什么,这又不是玩具,哪有那么容易打开!别到时把手弄骨折了,啊啊啊啊,她不会急救啊!短短两三秒,叶如君把最糟的情况脑补了个遍,都开始细数自己账户里的遗产了,谁知却骤然听到苏阙说:好了。
好什么了?什么好了?好了什么?叶如君满脸飙泪,视线都模糊不清了,用手背擦了擦,这才发现是苏阙好了——她居然,徒手,把门,掰开了!叶如君:…………千言难语不知如何表达,最终她只能扭曲着脸说:那你还真是幸运啊!科教频道都教育我们遇到电梯故事不要自己动手,十有八-九会出意外。
苏阙甩了甩胳膊,轻笑了下:看来我就是那个剩下的一。
你走不走?叶如君不太好意思:你先吧,我送你上去。
现在电梯卡在两个楼层间,都不用低头就能看到外面走廊锃亮的地板,这种高度差要爬上去还是有难度的,万一爬的过程中,电梯又往下坠,那可是必死无疑。
苏阙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你怕?谁、谁谁谁怕啊!叶如君故意忽略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的腿,绷着脸挺了挺胸。
苏阙无语:我那先走,踩你身上?叶如君梗着脖子,咽了口唾沫:可、可可可以啊!说着战战兢兢地扎了个马步。
苏阙手搭着地板边缘,踩着她大-腿爬了上去。
整个过程没费什么力,电梯也没再动,上去后,她趴在地板上,把手伸给叶如君。
叶如君怂归怂,关键时刻还是没掉链子,又因为时常健身身手敏捷,没给苏阙拖后腿,很快也爬了上去。
妈呀吓死我了!她这才后怕,想起高跟鞋还在电梯里,趴在地板边缘准备去捡。
腰还没弯下,苏阙猛拽了她一把。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电梯再度下落,这回一点缓冲都没有,直接掉入井底,发出好大声响,整个大楼都摇晃起来。
叶如君脸色惨白,压在苏阙身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耿秋石带着保安和维修的人过来,看见这情形,顿时魂飞魄散。
没事吧!要不是他找叶如君有点私事,隔不多久就跟人打听叶如君到哪了,他也不会这么快赶到。
不过还是来得晚了些。
要是两个姑娘没有爬上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耿秋石当场指着维修经理的鼻子骂起来:你们怎么回事,电梯坏了连个标识都没有,出了人命怎么办!维修经理早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事故原因我们一定全力排查……现在才排查,晚了!今天是她们两个,万一莲爷也坐了这部电梯,是不是整个宋氏都要给你擦屁-股!耿秋石把帽子扣得很大,维修经理不敢耽搁,马上叫人去把负责维修的工人叫来。
对方一听出事,脸上血色顿时全无:咩事呀,我放了告示牌的,就在门口!生怕没人信,他把细节详细讲了讲。
昨天半夜有人打电话投诉电梯按钮失灵,他早上一上班就进行了排查,发现电梯老化,需要全面维修,于是在门口放下告示牌,出去联系电梯公司。
谁知道就在这几分钟里发生了事故,他还莫名其妙:你们看见告示还进电梯,出事了怪我咯!叶如君看看苏阙,一脸茫然:什么告示?我们没看见呀!她回忆了下,当时其它几部电梯都在上下行,只有这部停在G层,又没看见告示牌,当然就进这部啦。
我明明放了告示牌怎么会没有,难不成有人不长眼,偷走了吗!维修工人很是恼火。
这工作他做了七八年,从来没出过错,今天居然差点闹出人命,怎么都想不通。
苏阙想到什么,突然问耿秋石:叶嘉文呢?叶嘉文?耿秋石说,说电梯呢,又关叶嘉文什么事,你吓糊涂了?她人呢?苏阙厉声问。
耿秋石怔了怔,讷讷地说:不、不知道,我下来的时候她还没到,不清楚现在到没到。
苏阙心里一沉,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叶嘉文怕是永远都不会到了。
她转头就往外走。
耿秋石追着她背影喊:你去哪,医生马上就到了!苏阙没理他。
闹成这样,今天的议程恐怕也没办法推进,她回忆着叶嘉文的资料,搭计程车直奔城寨。
宋莲今早去了新加坡,尽管他承诺会陪苏阙一起来,但等他几天后回来,叶嘉文恐怕早就不在香港了。
计程车停在几条街外,死活不肯再往前走,司机上礼拜才在这附近被人持刀打劫,现在还心有余悸。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他连车费都没收足额。
苏阙没办法,只好下车步行找过去。
她的高跟鞋落在电梯里,祭了电梯井,现在穿着一身高定短袖小洋裙,却赤着双足,怎么看都很诡异。
路边阴影里抽烟的男人不住地向她打量,有些轻挑地吹起了口哨。
苏阙没在意,寻着路标找过去,地面被烈日烤得发烫,她不敢多停留,走得飞快。
拐进一条小巷后,环境变得恶劣起来。
那巷子连名字都没有,本来就窄,还堆满了杂物,不少人家自建的屋棚伸展出来,挡住了大片的天空。
凉快倒是凉快了,就是地上不知积了什么不明液体,她没留神,一脚踩上去,差点恶心吐了。
好不容易拐过这条巷子,里面情况却更糟了。
逼仄、脏乱、拥挤。
抬眼望去,看不到天空,只有密密匝匝的屋棚、晾衣架、以及凌乱堆放的杂物。
屋棚底下站着袒胸露背的男人和浓妆艳抹的女人。
有些人当街调-情,小孩们就地撒尿,嗑药的老道坐在门口嘿嘿地流口水……苏阙这一身打扮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厌恶地皱了皱眉。
比目光更难以忍受的是声音。
麻将馆里传来噼哩啪啦的声音,暗娼馆里女人在叫喊,黑拳场上观众震耳欲聋地嘶吼着……偶尔,还有飞机从头顶低低地掠过,高分贝噪音像要把她的耳膜刮下来。
她心里升起一阵阵急躁,只想快点找到叶嘉文。
然而这里没有门牌,小巷又错综复杂,她绕了没多久就迷路了。
正打算找人问问,几个满背纹身的男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半小时后,叶嘉文穿着清凉的紧身热裤走进一家便利店,扔下几块钱:奎哥,打国际电话!又打!你要移-民呀,还是找了个相好在国外!叫奎哥的秃顶男人嚷嚷着走过来,在她热裤上狠狠揩了把油。
死鬼!叶嘉文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往玻璃柜台上一坐,就开始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手指绕着电话线,等奎哥走到货架后看不见了才说:喂,珊珊吗?好消息,你交待的事情办妥了!呐,你自己说过的,一百万美金给我爸爸还债,我的账户你知道的,今天就给我打过来,我要跑路了打算!那边说了几句什么,她的声音一下拔高:就是说话不算话咯?人我都替你杀了,你现在想赖账?……你放心,那部电梯零件都松了,我看着她进去的,肯定摔死了!……喂,不用等新闻了吧,香港的新闻传到米国,要好几天啊大姐,到时候苏阙她头七都过了,难道你要给她烧纸钱咩!……她正说得正劲,漫不经心朝门口瞥了一眼。
恰好看见等着她烧纸钱的苏阙被几个花臂仔护送着进来。
叶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