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毫不夸张地说,这个结论对梁又木的冲击堪比爆炸。
用一个并不恰当的例子来说明,就像是某天突然天外陨石精准砸塌她家,从UFO里下来一个外星人说她其实不是她妈生的,但两人依旧有血缘关系,然后在她困惑的眼神中看向她爸——而郑轩轻轻捧着肚子对她微笑。
梁又木:…………常人在遇到这种自己无法接受的结论时,第一反应就是会去否定。
梁又木在记忆里掘地三尺,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可以用什么来论证的事情。
她,喜欢楚弦?她,不喜欢楚弦?按理来说,她喜不喜欢只有她自己知道,但评判的标准也太模糊了。
梁又木懵着脸用那天谢欢发过来的标准来比对了一下——虽说有点不合现在的状况,但至少能有个参考,然后她发现自己一条都没对上。
又或者是她没发觉?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把二十几年的认知一下子推翻是一件绝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事情,但梁又木一向非常擅长钻牛角尖。
她面色纠结,陷入头脑风暴之中,两只手却还放在陶土上,那形状已经让人看不懂了。
有一种人类无法鉴赏的先进之美。
其余三人看着她,再低头看看她手里的东西。
袁莎莎疑惑:比萨斜塔?王凯耀肯定:柏林墙。
又木,又木啊。
袁莎莎真的快憋不住了,她从刚才就很想问贺永海的事情,但顾忌到楚弦在旁边,她绝不可以暴露听见了的事实,那什么,你刚才是和谁吃饭啊?我总感觉好眼熟,我认识吗?梁又木懵然抬头:嗯?袁莎莎:同事还是朋友哇?梁又木:啊。
‘啊’是什么意思。
袁莎莎木然道:你压根就没有在听我讲话对吧。
梁又木:嗯。
众人:………………好熟悉,那年期末考理综最后一道大题题目出错导致梁又木做不出来,她那剩下半天都是这个啊嗯哦的状态,考英语都像是在梦游,要是走路没楚弦帮忙看着,估计能撞十次树。
梁又木垂下头继续沉思,手底下的陶土越发自由,直到楚弦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侧身伸手过来,低声道:别弄自己一身……距离拉近,二人指尖在泥里轻轻一触,平日里根本注意不到的动作。
梁又木闪电般倏地把手给缩回去了。
楚弦没发觉,而是专注地垂着眼把她的比萨斜塔给推回去,他没有靠的很近,侧对着她,手腕微微拦在她身前,防止泥土飞溅,一只宝石绿的机械表扣在腕上。
梁又木能看清他眉间细微的纹路,和耳垂上那颗浅淡的小痣。
那边的王凯耀拎着自己惨遭霸凌的新衣服,恨不得哭天抢地,却只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小声怒斥:你们小两口就非得喷我小两口是吧?有没有天理了!楚弦幽幽飘来一句:别乱说。
袁莎莎在底下盲人摸象:这种关键时候就别惦记你那破衣服了!靠!王凯耀慌问: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听就是假的。
袁莎莎怎么不懂梁又木,当场判断道:她平时说话能少说几个字就少说几个,会用这么多情感强烈成语的场合只有高中作文课。
可信度0。
那为什么不说我?别搞笑,说了你人家怎么可能会信?你再骂……两人身处紧张场合,潜意识就开始唇枪舌战,乱成一团,然后齐刷刷后颈一紧,缓慢抬头:?!当事人楚弦一言不发,神色甚至有些难言的紧绷,他一手拽一个,缓慢地向外偏了偏头,都出去。
一个字一颗钉。
…………身后那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梁又木没转头,只是克制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又瞥了眼时间。
袁莎莎的车已经停在外面了,她不能让人等太久。
贺永海察觉到了这仿佛催促般的视线,那点被戏耍的愤怒都没了,只剩下哭笑不得和茫然。
简单来说,就是气笑了。
这不怪我误会,我看你女性朋友也不少。
贺永海挥挥手,示意服务员别上餐了,你去问问她们,一个女的单独跟男的出来吃饭意味着什么。
社交辞令的潜规则,还能怪他想太多了?梁又木说:意味着她愿意和对方吃一顿饭。
就这样?仅此而已。
贺永海看她平静的脸,心中的焦躁快要无处可释。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还没难受多久呢,梁又木反倒还问起他了,你的微信头像是从哪保存的?怎么了,难道还要他换吗,贺永海茫然抬头:看到就随便保存的。
随便。
梁又木冷道,是吗。
贺永海:?为什么是对待犯罪分子的口吻?上上个月,六月底,你去了天马山的山神庙。
梁又木又道:你和谁去的?……我和我前女友去的,但是现在已经分手了。
贺永海对上她锐利的黑眸,差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拷打,这有什么关系吗?梁又木: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
贺永海:………………他看着梁又木自始至终没什么波动的神情,终于叹道:行,我知道了。
我会放弃的。
他没那癖好,喜欢自取其辱。
梁又木终于表露出些许松快,就在这时,贺永海又道:你也不需要骗我,我知道刚才那段多半是假的。
?要真暗恋那么久,说这话不可能是那样的语气。
贺永海盯着她,太明显了。
……梁又木只能沉默。
她撒谎的经验确实不多。
贺永海看着她垂着的眼。
双眼皮的褶皱顺着眼尾一同扬起,说是丹凤,又太圆润,说是杏眼,又太锋利,平时坐在那不出声音幽幽盯人的时候的确很像猫。
但只给喜欢的人摸毛。
难免有气,贺永海抱着闲着给人找点事儿的想法,直截了当将窗户纸戳破:你不会觉得你们真只是发小关系吧?我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都不会这样。
梁又木倏地皱眉:什么意思?…你还没察觉到吗?他话音未落,骤然伸手,似乎想要触碰梁又木的脸,梁又木眉头紧紧一拧,下意识偏头,攥住了他的小指往外按,警告道:干什么?贺永海被拧痛到脸一抽,嘶一声,把手抽回。
除了楚弦。
哪个人还能这样碰你?*****梁又木出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门前的大榕树下面戳了三个人。
袁莎莎的车停在附近,王凯耀在低头看什么,楚弦懒散地倚在树干上,看见她出来,扯了扯唇角。
这次的笑看起来有些勉强。
袁莎莎热情似火地扑过来,想问又不敢问:又木,这么快就……不是,怎么这么慢才出来啊?多说了一点事情。
说好了两个人出去的,梁又木看着这买一送二的场面,有些失语,王凯耀,你为什么把外套系在腰中间……现在是又流行起这种穿搭了么?她中学的时候好像流行过一阵。
王凯耀瞥了眼楚弦,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就喜欢这么穿,时尚不?好看不好看?袁莎莎实话实说:看上去像刚从gay吧救火回来。
王凯耀:?现在去?梁又木抬眼看向一旁没说话的楚弦,征求意见,你们都吃过饭了吗?楚弦点头。
如果放在平时,梁又木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他心情似乎低落,但现在,她自己也有些自顾不暇。
……刚才贺永海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事情看上去告一段落,她本应该轻快,现在却被这个问题缠住了心神。
碰她?怎么碰?说的是碰脸?还是其他?直到坐到陶艺坊里,梁又木给自己系上围裙,坐下,手放在温温吞吞旋转的陶土上,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放在平常,楚弦大概会和她说点什么,要么工作,要么生活,就算实在都电量不足,二人就静静不说话也待的舒服。
但今天似乎他的情绪也不大高涨,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另两人的话。
老徐的女儿前两天好像结婚了。
这么快?和谁啊?就同事啊,天天坐一个办公室的。
楚弦,你看到了没?……嗯。
楚弦也看不出来听没听,不咸不淡地应了句,目光投在面前的圆盘上。
对陶艺坊的凳子来说,他有点太高了,只能微微弓背,衣物被宽阔的肩撑起弧度,后颈那块骨微微凸起。
想来他是对陶艺没什么兴趣的,现在心思也并不在此,右手散漫地触着陶土壁沿,随手扶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碗。
梁又木。
梁又木突然听到他叫自己,抬头:嗯?没事。
楚弦的视线也没移,唇角稍弯,闲着就叫叫你。
梁又木:……无聊。
话音刚落,那熟悉的拉扯感又重返脑海,她再度不受控制地陷入时空漩涡。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惯例大扫除。
不知道这是一中的特色惯例,还是全国所有高中的惯例,但总之大家每周都得挪一次桌子、扑一次地板、擦一次窗台、再捅一次天花板。
相当麻烦且没必要。
五班的规定是每周轮换两个小组,梁又木分配到班级外的卫生包干区。
她把已经完成的周末数学卷子收进桌肚放好、桌上的文具清空,拿着扫把和畚斗走到卫生区时,发现另一个组员人已经走出远处的校园门口了。
……每次总有些偷懒的人。
梁又木倒不至于生气,这里并不大,扫干净不需要多久,而且有树荫能稍稍挡着阳光,很安静,不吵。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这儿都只有沙沙声,直到梁又木听到自己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梁又木。
9L:是男是女或者两个都是同性都不妨碍这事儿的性质吧!就是单纯没安好心!10L:楼主这么久都没发现不对劲吗?我也有发小,相处模式跟亲兄弟亲姐妹没两样,但就算是兄弟姐妹也要知道避嫌吧?两边都有锅,你也有问题11L:10楼在说什么怪话啊,受害者有罪论?说不定楼主就是因为太信任发小了才没发觉的啊,这也能怪楼主吗?楼主:我真的很生气,也不想再跟TA见面,可没办法,这么多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根本没法避免。
13L:算了吧,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想不跟另一个人联系还不容易?你不做不过是因为决心还不够罢了,楼主你自己想想,如果对象是你其他发小你还会不会这么纠结。
☆☆☆梁又木:……?太混乱了,她脑袋彻底转不过来了。
她应该没有到那么严重的程度吧,最多觉得楚弦身材确实挺好的,但是也没有很想……不对,为什么要想这个?换一个角度想,如果被投放滤镜的是王凯耀,不是楚弦。
梁又木一想到那个画面,悚然一惊。
……她大概会在发现异常的第一天就和王凯耀直接隔离吧,在事情处理完之前绝对不会再见面。
那为什么楚弦就不可以。
不行,她需要设置一下对照组,来确认变量……丘比特在电脑上坐着晃腿,久违地咻朝她丢过来一支木签。
「反转视野!世界,在此停顿。
」梁又木还没来得及去摸电蚊拍,就听到房门又传来两下轻促的叩门声。
楚弦的敲门声每次都是两下,利落干脆,敲完就停,一下就能分辨出不同。
他还没回去?梁又木把木签塞回抽屉里,道:进来。
一开门,她就闻到了熟悉的葱油拌面和芝士饼干味,楚弦端着木托盘进来,往她桌子旁笃地一放。
还有一瓶朱古力燕麦奶。
郑叔差点把厨房炸了。
他把身上沾有气味的外套熟稔地脱下挂好,袖口上还残存方才陶艺坊里护着她的泥点,嗓音里带着点笑意,先在这吃,我去帮忙收拾。
谢……嗯。
梁又木一愣:我爸又怎么了?上次那果仁饼你不是喜欢么,他想学一下。
楚弦把袖口又卷起些,随口应,但是好像烤箱出问题了。
面前的拌面油亮晶莹。
她喜欢葱油拌面,但是面里面又不能出现葱,非常奇葩的一个爱好,所以一般都是自己做了自己吃,郑轩肯定是不会做的,她妈更不惯这臭毛病,所以这一看就是楚弦做的。
梁又木又一哽:…………怎么了?楚弦看她盯着那碗不放,还以为是嫌太多,吃不完就放着。
梁又木重复:放着?楚弦:还问?我不解决给仔仔解决吗?赵奶奶家适时传来馋嘴仔仔的怒吼:汪汪汪啊啊啊嗷!!梁又木:?不对。
这样一想,王凯耀从来就不会吃她剩下来的饭!她骤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愧疚从心头泛起。
虽然时间太短,她尚未搞懂,但或许正像帖子里的回复所说,她习惯了这样不合理的距离,也连带着潜移默化了楚弦的判断,让他毫无所觉。
这可能是她的一己私心导致的结果。
至于二分之一裸体和大裤衩,三围和??cm,虽然不是她主动,但至少她确实是看了的,这个不应否认。
不论怎么说,楚弦和她。
都是受害者。
想通这点,梁又木幽幽叹出口气。
准备出门的楚弦一顿:?楚弦。
梁又木平静地继续说,我,对不起你。
楚弦震了一下,手一松,杯子差点哐当掉地上:…………世界仿佛安静了,姜梅也参与到收拾大队中,终于把《亮剑》关掉,话里话外声音隐秘:小弦怎么进去那么久?聊天吧可能。
……中秋的时候要不要……得考虑人家……溅的泥点不好洗,要用单独的洗洁剂软化处理,梁又木家洗衣服都是丢进洗衣机放凝珠留香珠完事儿,单纯手搓更不可能搓掉了。
梁又木抿唇:……唉。
楚弦越这样,她越觉得自己实在过分,竟然把人潜移默化到这种地步。
她还在思索,楚弦已经等半天了,催促:梁又木?怎么又开始神游太虚不知天地何物了。
?梁又木倏地回神,呆道:现在就脱下来给你吗?她话音刚落,世界又安静了。
像是已经收拾完了,外面的《亮剑》又开始播放,李云龙洪亮的声音穿透门板:你小子,可真敢说啊!梁又木:…………楚弦:…………梁又木:当我没说。
楚弦绷紧着唇,碰地把门一关,明天!也不知是不是色差的错觉,惊鸿一瞥,他的耳廓在黑暗中又显得泛上红来。
*****一整个周天,梁又木都窝在家里研究丘比特和自己。
如他所说,贺永海已经彻底放弃,不仅删除了梁又木的私人联系方式,连带着无辜的小柳也被一起删除拉黑,惹得小柳发消息来吐槽:【小柳】:这也兴连坐的?不就是被拒绝了,他脆弱的男子气概是用玻璃做的吧?梁又木好一阵低情商安慰,好在小柳很快又高兴回来了:【小柳】:这样至少看出来别人都觉得我和你关系很好。
(?_ _)?是啊。
梁又木又在床上把自己摊成一个煎饼,感叹道:被发现了就惨了。
就算她现在还没厘清自己的心情,也根本没想过想要和楚弦交往,但一旦被发觉一点苗头,现有的关系就会被破坏。
就好像两个很好的朋友,突然其中一个发现另一个似乎对自己有想法,只有两种可能,他不喜欢对方,于是开始生疏避嫌;亦或是他也有好感,于是两人再进一步。
但无论是什么,都没有两人继续维持从前关系的可能了。
梁又木一想到后面这些糟心事,就想一头栽进代码世界里不要出来。
但奇怪的是……她从枕头上抬起脑袋,发现丘比特还是背着弓箭筒坐在一边不动。
它近来都乖的不成熊样,一点声响都没有,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这让梁又木开始怀疑,它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前几次它的动作也每一次都隔着一到两天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将近一周。
这说明什么?沉思间,外面的姜梅在喊她:又木,出来一下!这几天突然降温,终于给这座城市带来了点秋日冷淡的气息,梁又木那些毛毛茸茸的长短外套也有了用武之地。
空气微凉,阳光洒在地上,却没多少暖色,她出门,发现爸妈在开小型家庭会议。
中秋你们放几天?姜梅有点儿烦,她们科室只放一天还得调休,我得去给你外公送点东西,估计回来都七八点了。
梁又木的外公住在城市边界的一个小村里,平时种种地钓钓鱼,这边的线路只能公交车直达,大早上过去大晚上回来,半天时间都在路上奔波。
我一起去。
郑轩扶了扶眼镜,去年就没去看你外公了,好像说最近腰有点毛病,正好过去瞧瞧。
梁又木听这意思,就知道自己又被放养了:那我也一起去?别闹了娃,你晕车毛病多严重自己不知道啊?姜梅笑了,那个盘山公路晃来晃去几个小时,还是别受罪了,等你外公腰好点儿了来看你吧。
梁又木:那我……郑轩还是那句老话:到你楚弦哥哥家待着去。
……爸。
梁又木真是受不了,我几岁了!她喊哥哥也就小时候那两年吧,多久的事情了。
算了。
反正楚弦中秋也一个人,她每年也是要过去的,都一样。
……不对,今年不一样啊。
行行行,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吃饭自己解决,少吃那些垃圾食品。
姜梅三下五除二结束会议,回手还给梁又木发布了几个新任务,对了,记得去问下楚弦莎莎他们今年吃什么口味月饼;还有,等会儿你们几个也记得去一下城北那边,陈婆婆还记得吗?小时候抱过你们的,她马上要被接去国外了,最后见一次面……梁又木被念的头昏脑胀,最后被丢来一句:多出去走走,别老窝房间里,听到没?……梁又木晕头转向地出门等其他人来了。
周天的下午,巷子里总是很热闹,这种天气也最适合晒太阳,她一路走过去,听到好多该听的不该听的东西:小欢又跑出去了,她去哪了?你这个妈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女儿,上次来我们家维修的那个水电工肌肉好大块,你下次还叫他来。
我不想学这个……淘汰,行啊,不就是个电脑?那就让我老头子被社会淘汰就是咯!你别管!明明想做月饼,怎么突然变成戚风蛋糕了?老街坊的缺点在此,优点也在此。
一群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对彼此生活轨迹都太了解了,但要是哪家出了点事,大家都会伸手扶一把。
似乎听到一点关于谢欢的事。
梁又木滑开屏幕,注意到谢欢这几天都没有发朋友圈,好像还在和她那个大十二岁的男友吵架。
梁又木瞥了一眼旁边同步变的萎靡不振的熊比特,若有所思。
金色的秋阳下,巷子那头,仔仔正躺在门口晒太阳。
它被养的很好,毛发漂亮结实,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每到这种时候,都跟个小型流动景点一样,谁路过都忍不住摸它两把。
反正都是等,梁又木在赵奶奶含笑的眼神中和她打了招呼,蹲下去摸了摸仔仔的脑袋。
大金毛见到是熟人,更有VIP待遇,咧着嘴四仰八叉地翻滚出毛肚皮来让摸,尾巴差点摇成螺旋桨。
梁又木的手机响了。
【楚弦】:在干什么?通常这个时候,梁又木会回复【躺着】。
【梁又木】:摸仔仔【梁又木】:你呢隔了半秒,楚弦的回复就来了,附上一张照片:【楚弦】:看你摸仔仔【楚弦】:图片照片里梁又木穿着毛毛外套蹲在狗旁边,这个二楼的角度,让她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
梁又木:?她精准地抬起眼,对上了楚弦笑意弥漫的眼神,无语:你无聊不无聊?……很快,无聊的变成了两个人。
但仔仔显然不太给楚弦面子,滚来滚去不让摸,梁又木干脆向赵奶奶借了把毛刷,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它刷毛。
楚弦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薄毛衣,肩背线条流畅宽阔,领口正好在喉结下,或许是犯困,看起来总有点懒洋洋的。
他在梁又木身边半蹲下,伸手交接任务,我来吧。
交接时,两人的指腹轻微一触,肩头也搭在一起,瞬间,整个社交领域都弥漫着他熟悉的气息。
楚弦全然未觉,只有梁又木偷偷往旁边挪了一点。
悄无声息的,像小鸡啄米。
再挪一点。
再往旁边挪一点。
你衣服我拿去晒了。
楚弦突然开口,明天熨好了给你。
谢……梁又木停住,又要脱口而出,被楚弦一看,把剩下一个字吞进去,知道了。
不如说挪过了之后还是离得很近,都能看清对方瞳孔里头发乱乱的自己,梁又木转回头,百无聊赖地伸手把仔仔刚被梳过的毛给弄乱。
楚弦再梳好。
梁又木再弄乱。
楚弦:……干嘛呢小坏蛋。
他轻握着梁又木的手腕,把捣乱的手拿开,你再这样要被它讨厌了。
仔仔眉毛抖动:嘤……一旁赵奶奶拢着没牙的嘴呵呵笑起来:哎哟,你俩真的是!袁莎莎和王凯耀的车还没到,估摸着王指导的拖延症又发作了,没等个一时半会别想到。
两人肩并着肩蹲在大狗狗前面,满地浮光碎金,偶有微风吹过来,拂过梁又木凌乱的头发,她没去整理,而是慢腾腾把眼睛闭起来了。
感觉在这里,时间都是慢慢走的。
她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楚弦对她来说一定是特殊的人,至少和他待在一起,她不用刻意去找话题,也不用担心其他事情,就像连呼吸频率都相合。
但梁又木现在想,这是不是因为另一方在迁就她。
而且迁就太多年了,迁就出来习惯了,也不觉得不对了。
在想什么?没什么。
梁又木呆呆看着仔仔,突发奇想道:好想吃猫耳朵啊。
就是小时候路边摊上经常有卖的,带着点咸味的脆脆膨化食品,形状像猫的耳朵一样,一大包,大家可以分着吃。
她记得楚艺声会做这个,现在也少见了。
猫耳朵?楚弦继续慢慢帮狗刷毛,不假思索道:现在上哪给你弄去,等会就得去城北了。
没。
梁又木一愣,我就是随便……就是随口一说,像我好想去泡温泉啊我好想放假啊好想睡24个小时啊,没什么实际意义。
那边传来王凯耀的声音,人终于到了,楚弦手上的动作停止,他安抚性地拍拍生气仔仔的脑袋,利落的把毛摘掉,起身。
明天吧。
楚弦盯着她,挺认真地侧头询问,鼻梁挺拔,眼底迎着云天,泛起柔和光晕,明天给你做,行吗。
……走到袁莎莎旁边时,梁又木忧心地想,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不管是为他还是为自己,两个人之间确实需要拉开距离了。
袁莎莎今天心血来潮换了辆巨高巨大的越野车,差点卡在巷子门口进不来,现在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赶紧赶紧走了,怕来不及了,王凯耀我真的服你,你上个厕所要蹲二十分钟?!抽水马桶咋没把你吸进去呢?上厕所怎么就不能蹲二十分钟了?王凯耀振振有词,人有三急,稍微体谅一下你发小行不行?谁你发小,少在这里沾亲带故。
别说这了,有味道了,那什么,楚弦你快去开车,又木啊,你俩赶紧跟上——没错,就是现在。
她要神不知鬼不觉、自然而然地疏远,不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梁又木清清嗓子,神色毫无异样,和往常一般平淡又冷静地开口,我坐莎莎的车吧。
好,语气也没有异常,非常普通。
但她话音一落,世界又安静了。
袁莎莎:……王凯耀:……楚弦:……那什么。
王凯耀在跟袁莎莎交换完震惊的眼神后,搓了搓手,才小心翼翼道:你是,和楚弦吵架了吗?楚弦没表态,只垂眼挽袖子,动作不太斯文。
梁又木顶着他微蹙的眉眼,分明没被看着,却好像自己被三百六十度控诉了一番,硬着头皮平静道:……没。
见鬼,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