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鼠标

2025-03-22 06:37:22

24车内。

窗外风景飞速变幻,王凯耀坐在副驾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提前体验入棺氛围,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那什么,今天天气挺好啊。

最终梁又木还是上了袁莎莎的车,他只能来跟楚弦一起坐了。

别说这副驾驶怎么位置调的这么紧啊?他坐着前胸都快贴车窗上去了,你小子是不是就没考虑过除了梁又木还有人坐副驾驶这件事??楚弦手打着方向盘,指尖轻叩,应:嗯。

他又在吃糖,糖块鼓在腮边,很快被咬碎。

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风景也不错啊。

王凯耀继续挣扎,陈婆婆竟然要被孩子接去国外了,他们家那个,那个孩子,今年是不是三十了……楚弦:不知道。

王凯耀:……真没法说了。

你俩到底咋了。

敞开天窗说亮话,王凯耀就直说了,多大人了还闹别扭呢。

真吵架了?为啥?之前楚弦说梁又木不对劲,他还觉得人想太多,现在已经明显到旁人无法忽视的程度了。

这两人上次吵架还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楚弦逗她说就吃一口,梁又木真信了,结果嗷嗷把人整根冰淇淋给咬一半,完事连着道歉了得有四五天,但她很有原则,就要自己那根,赔她新的不要,就生气。

生气的具象形式就是不理人,也不是完全不理,就是能不待一块就不待一块,疏离的非常明显。

跟现在一毛一样。

楚弦眉间细微的纹路又出现了,被问的烦了,神情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郁闷,我要知道还至于吗?去问,问了也不说。

不问,跟个闷葫芦一样,不张嘴。

能把他气死。

王凯耀:你做什么错事了你好好反思一下。

……楚弦早就反思过不知道千八百回了,就差反思到自己初中不懂事拦截其他人情书的事情是不是被发现了,想了半天,因为我没给她买猫耳朵?王凯耀:?心理年龄加起来有没有他鞋码大?楚弦马上否认:不可能。

梁又木不是这种性格,也不可能就因为这种事情生气,而且她的异常也不是这两天的事,早就开始了。

到底为什么?诶。

王凯耀突然坐直了身子,满脸凝重道:是不是那个什么飞轮海跟她说了什么啊?我们上次就听一半,你就把我们赶出去……楚弦:本来那一半也不该听。

那不是不小心嘛。

王凯耀自觉理亏,但重点不在这里,是,当时一听又木就是要去拒绝的,这没错。

但保不齐那乌龟王八蛋自己不好受还非得搞点事,之后多嘴说了点什么。

……楚弦微微蹙眉,能说什么??王凯耀也被他折服了,不可置信地转头道:哥。

楚哥,你不会真觉得自己藏的天衣无缝吧?这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的东西。

不能因为梁又木没发现就觉得别人也发现不了啊。

熟人没点破,是因为他们明白楚弦可能并不想让梁又木知道,也担心梁又木会因此烦恼;贺永海又不关心这个,结果怎样关他什么事,反正烂摊子不用他来收拾,别人不爽了他最开心。

楚弦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指尖有些泛白。

他没再回答,寂静在车厢内无言蔓延。

半晌后,王凯耀像是在犹豫什么似的,最后还是靠向后,同样直视着前方的车水马龙,缓慢道:那什么,说句实话。

其实,不管又木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也应该习惯了。

她今年二十多了,要不要恋爱要不要结婚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现在没有苗头,万一要是有了呢?她就稍微疏远点你就慌成这样。

要是以后找对象了,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别说疏远了,你一个月能见她一次算好的了。

你说不定还要看她摆席,秀恩爱,以后万一要是还有宝宝了,你是不是得当干爹啊?就问你受得了吗?够了。

楚弦皱眉,绷紧着唇打断,我说了我不会去……这话你自己信不?说的好听,到时候真遇上了就知道了。

王凯耀还不懂啊,当时去体验那个什么分娩疼痛等级,我上去前还在振振有词没事儿开到十级别留手,结果到五级就跟杀猪一样被抬下来了,这事儿你不记得?…………前方红灯,楚弦一踩脚刹,车缓缓截停。

窗外下午耀目的秋阳洒进窗内,在他黑凝的瞳孔处反射出亮光,却好像失了暖意,有些难言的落寞。

是啊。

梁又木又在床上把自己摊成一个煎饼,感叹道:被发现了就惨了。

就算她现在还没厘清自己的心情,也根本没想过想要和楚弦交往,但一旦被发觉一点苗头,现有的关系就会被破坏。

就好像两个很好的朋友,突然其中一个发现另一个似乎对自己有想法,只有两种可能,他不喜欢对方,于是开始生疏避嫌;亦或是他也有好感,于是两人再进一步。

但无论是什么,都没有两人继续维持从前关系的可能了。

梁又木一想到后面这些糟心事,就想一头栽进代码世界里不要出来。

但奇怪的是……她从枕头上抬起脑袋,发现丘比特还是背着弓箭筒坐在一边不动。

它近来都乖的不成熊样,一点声响都没有,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这让梁又木开始怀疑,它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前几次它的动作也每一次都隔着一到两天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将近一周。

这说明什么?沉思间,外面的姜梅在喊她:又木,出来一下!这几天突然降温,终于给这座城市带来了点秋日冷淡的气息,梁又木那些毛毛茸茸的长短外套也有了用武之地。

空气微凉,阳光洒在地上,却没多少暖色,她出门,发现爸妈在开小型家庭会议。

中秋你们放几天?姜梅有点儿烦,她们科室只放一天还得调休,我得去给你外公送点东西,估计回来都七八点了。

梁又木的外公住在城市边界的一个小村里,平时种种地钓钓鱼,这边的线路只能公交车直达,大早上过去大晚上回来,半天时间都在路上奔波。

我一起去。

郑轩扶了扶眼镜,去年就没去看你外公了,好像说最近腰有点毛病,正好过去瞧瞧。

梁又木听这意思,就知道自己又被放养了:那我也一起去?别闹了娃,你晕车毛病多严重自己不知道啊?姜梅笑了,那个盘山公路晃来晃去几个小时,还是别受罪了,等你外公腰好点儿了来看你吧。

梁又木:那我……郑轩还是那句老话:到你楚弦哥哥家待着去。

……爸。

梁又木真是受不了,我几岁了!她喊哥哥也就小时候那两年吧,多久的事情了。

算了。

反正楚弦中秋也一个人,她每年也是要过去的,都一样。

……不对,今年不一样啊。

行行行,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吃饭自己解决,少吃那些垃圾食品。

姜梅三下五除二结束会议,回手还给梁又木发布了几个新任务,对了,记得去问下楚弦莎莎他们今年吃什么口味月饼;还有,等会儿你们几个也记得去一下城北那边,陈婆婆还记得吗?小时候抱过你们的,她马上要被接去国外了,最后见一次面……梁又木被念的头昏脑胀,最后被丢来一句:多出去走走,别老窝房间里,听到没?……梁又木晕头转向地出门等其他人来了。

周天的下午,巷子里总是很热闹,这种天气也最适合晒太阳,她一路走过去,听到好多该听的不该听的东西:小欢又跑出去了,她去哪了?你这个妈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女儿,上次来我们家维修的那个水电工肌肉好大块,你下次还叫他来。

我不想学这个……淘汰,行啊,不就是个电脑?那就让我老头子被社会淘汰就是咯!你别管!明明想做月饼,怎么突然变成戚风蛋糕了?老街坊的缺点在此,优点也在此。

一群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对彼此生活轨迹都太了解了,但要是哪家出了点事,大家都会伸手扶一把。

似乎听到一点关于谢欢的事。

梁又木滑开屏幕,注意到谢欢这几天都没有发朋友圈,好像还在和她那个大十二岁的男友吵架。

梁又木瞥了一眼旁边同步变的萎靡不振的熊比特,若有所思。

金色的秋阳下,巷子那头,仔仔正躺在门口晒太阳。

它被养的很好,毛发漂亮结实,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每到这种时候,都跟个小型流动景点一样,谁路过都忍不住摸它两把。

反正都是等,梁又木在赵奶奶含笑的眼神中和她打了招呼,蹲下去摸了摸仔仔的脑袋。

大金毛见到是熟人,更有VIP待遇,咧着嘴四仰八叉地翻滚出毛肚皮来让摸,尾巴差点摇成螺旋桨。

不会吧。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为什么啊?因为她没有坐他的车吗?不可能。

梁又木笃定地否定这个想法,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小学生了。

众人都落座了,过了几分钟,陈一凡端上来几杯茶,利落地放到桌前,不好意思,家里都搬的差不多了,只有这种茶叶。

没什么没什么。

王凯耀一挥手,问:一凡哥,你在这儿能待几天啊?满打满算只有十五天。

陈一凡扶了扶眼镜,苦笑一下,签证只给了十五天,再多就算滞留了,所以搬的比较急,后天就上飞机。

他在外定居,拿了绿卡,也把家人接走,估计以后是不会再回国了。

陈婆婆当年在巷子里是人缘很好的,那时的孩子成天四处窜,谁家的饭都能吃上几口,梁又木记得自己每次和楚弦牵着手去她家里,都会被塞满满两口袋的小饼干,还有喝都喝不完的糖茶。

尽管很多年没见了,但他们也是该来看一下的。

袁莎莎:那挺好啊,混血宝宝肯定很漂亮。

陈一凡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老婆是模特,工作重要,这得听她的。

不说我了。

模糊的隔阂在叙旧中逐渐消弭,陈一凡喝了口茶水,看向梁又木和楚弦,你们呢?啊?梁又木还在伺机观察熊比特生命体征,闻言抬眼,我们?他们什么?楚弦抿唇,袁莎莎瞬间接过话头,我们四个都还是单身,哈哈,很惨吧,哈哈哈……这下轮到陈一凡表情诧异了。

但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楚弦,笑了笑:这样啊。

陈婆婆在整理什么东西,把人叫去了。

梁又木见熊比特一时半会应该是死不了,把它捏起来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装着,突然想起姜梅女士交给自己的任务,问:我妈问你们月饼要吃什么口味的。

月饼?袁莎莎思考了会儿,莲蓉的吧,上次做的那个好吃。

王凯耀平生最爱唱反调:你什么品位?五仁天下第一!除了你谁还爱吃五仁啊……楚弦没说话,梁又木瞧他,问:楚弦,你吃什么?他回过神,开口道:随便,我都行。

梁又木总感觉他心不在焉。

果然,她的感觉没错。

虽然楚弦平时这种场合也不太爱说话,但也不至于一言不发,问什么都是都可以、随便都行,其他人看不出来,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中途,梁又木去上了次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陈婆婆,对方眯着眼睛有点艰难地看着老年机,看到梁又木,眼睛一亮。

小梁啊,听你妈说,你也是学电脑的吧?陈婆婆慢悠悠道:我刚还跟小……小楚说呢,我那旧电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开机特别慢,还老是容易卡死,又舍不得丢,能不能帮我看看?可能学计算机专业的永远逃不过被要求修电脑的命运,梁又木想着大概也不是什么难缠的硬件问题,点点头:好。

她按着陈婆婆的指路拐进书房,一顿。

门口站着陈一凡和楚弦,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梁又木跟二人点头打了招呼,进去坐到电脑前面。

这台笔记本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份了,动辄拖拉机似的轰鸣,好不容易打开,梁又木发现里面音乐软件的缓存自买来几乎就没清理过,都快有150G了,垃圾文件和正经文件堆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也是劳苦功高。

又木,电脑的事情我跟楚弦说了。

陈一凡对她有点歉意地笑笑,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妈就是不舍得扔旧东西。

梁又木盯着屏幕:没事。

陈一凡出去了,书房里只剩下两人。

梁又木分神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走近,却在临界值顿下,半晌没动静了,她侧头,余光发现楚弦站在电脑椅后,像个背后灵似的。

也不说话,就看。

书房除了这的确没地方坐了,梁又木相当善解人意,没事,我来弄,你出去吧。

楚弦一顿,有的文件不能删。

行吧。

室内一下子只留下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梁又木先把那些一眼看上去就不对劲的东西删除,电脑运行很慢,她盯着屏幕,提早问:C盘里这些照片说怎么办了吗?损坏一半了。

楚弦垂着眼看手机,没抬头:随便找个地方存着,他等会儿拿U盘。

梁又木:……随便,又是随便。

到底干嘛?看梁又木半天没动静,楚弦还以为她没清楚具体是哪些,把手机关了,走近,皱着眉俯身下来:我看看。

鼠标被他控制着挪动,这个姿势,梁又木的后脑就像是靠在他肩上,就算抬起眼,也只能看见紧绷的下颚线和唇角,凸起的喉结滚动着,线条流畅。

哦。

梁又木突然语气平淡道:又是随便。

她说话有那么点风吹草动的前奏,楚弦还能听不出来,他没动,只是越过挺拔鼻梁,斜睨来视线,干什么?想找我吵架了?行啊,他今天奉陪。

背上,非常自然地控制着鼠标,现在二人视线投向,上面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僵了一下,尾指轻蹭过她的指尖。

温热又发麻。

梁又木嗖一声把自己的手给抽回去了:……陈一凡清清嗓子,道:U盘拿来了,你们……?安静了半晌后,她听到楚弦把鼠标挪远一些的细微声音,他似乎离她远了不少,低道:嗯。

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