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发呆

2025-03-22 06:37:22

29梁又木被他一捏,手有点酸,下意识轻轻往外抽了下,发现抽不出来。

抽不出来,她也就不抽了,抬眼看楚弦。

青年的神情隐在灯光里,看起来有点危险。

……难道生气了,不就碰碰手而已,梁又木谨慎道:来玩。

玩?玩谁?玩我?楚弦温热的指腹触着她的手背,唇抿的很紧,你在做什么实验?拍视频?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单纯突发奇想?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梁又木很少见他说这么一长串话,眼看局势不妙,立刻转换思路:呃……好像反应很大。

她还是太冒进了。

楚弦又捏了她一下,催促道:快点。

梁又木体脂正常,但不管体重如何浮动手上都有些软肉,对方口头催促,捏也捏的轻飘飘,不像威胁,倒像在调情。

玩游戏。

梁又木镇定自若道:打手游戏,知道吗?就是你在下面我在上面,然后你打我我来躲。

我们以前经常玩的那个。

楚弦:………………两人对视。

梁又木目光极其诚恳。

半晌。

你当我是傻子吗。

楚弦臭着脸把她手一松,几岁了啊?梁又木在分析中,得到了自认为非常正确的答案。

但试探,一不能太明显,二不能太急躁,要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

梁又木坐起身,打开电脑,给自己下了军令状。

要勇敢,要稳重。

还有就是。

千万、不可以、露馅!……五分钟后。

你怎么来了?楚弦开门时略显诧异,把室内的灯光调亮了一点,这么晚了。

梁又木夹着笔记本,轻咳一声,现在才八点。

她上次的紧张还是新生代表演讲前一分钟。

你多久没来我这了。

楚弦当然也没拦她,弯腰给她拿了双拖鞋,穿上。

……怎么又不穿袜子?梁又木重点不在自己有没有穿袜子上:这是女式拖鞋?38码。

楚弦先进门了,懒散地摸摸后颈,你猜猜谁的。

他好像没料到梁又木突然要来,掩饰着点不自在。

梁又木没话说了,她穿鞋进去,下意识把门掩上。

楚弦的房间和上次她来也没什么区别,摆设还是之前那样,干净整洁,摆件上都没什么灰尘,木床架拆了,低矮的榻榻米上松软的黑灰色四件套窝着,床头旁一把吉他,台灯昏黄,看上去很好睡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梁又木看向床头边那火山形状的无火香薰。

淡淡的清香充溢着整个室内,不呛不腻,尾调却很熟悉。

什么时候换的香薰?闻起来怎么那么像她的沐浴露味。

都快一模一样了,还挺好闻的。

楚弦在飘窗上坐下,示意她到书桌前去,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梁又木回神,她哪有什么东西要看,但还是一本正经地靠近道:嗯。

今天的数据库……她也是刚洗完澡过来的,衣领半敞,那和室内气味如出一辙的沐浴露味沾染在锁骨上,楚弦喉结滚动一下,似乎有些懊恼地抿住了唇。

……靠,就不该换。

发现了没有?讲的人没认真讲,听的人也没认真听,两人鸡同鸭讲一阵,终于满意:这样对不对。

对。

嗯。

可以。

……室内安静了一瞬,梁又木眨眼,又开始笨拙地找话题,视线突然聚在那把红木吉他上,你还会弹吗?以前楚弦好像还在晚会上表演过一次,只是她没来得及赶上。

会一点。

楚弦终于能撤开身,抿唇道:想听?晚上了。

这个时间点虽然还早,但附近隔音不好,梁又木摇头,之后再听。

那玩点别的。

楚弦突然伸手过来,视线在她身后的架子上晃了一圈,看向一个双人桌游,给我。

梁又木低头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食指上有一点微不可见的薄茧,掌心朝上,漫不经心地朝她晃了晃。

她突然在此刻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

试探……但是怎么试探啊?楚弦有点疑惑她的反应似的,侧头:怎么了?梁又木看着那只大手,电光火石间,她想好了办法——她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入手一片柔软温凉,楚弦没料到,下意识地攥紧她的手指,又立刻松开,眉间蹙紧:…你……他这才注意到梁又木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而且是毫不掩饰、光明正大地观察,还带着点新奇,似乎很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楚弦差点气笑:……大晚上跑来他房间,现在来这套。

摸了一下,竟然莫名有点开心。

虽然,试探——没有试探出什么结果,总之楚弦的手不让她摸,他会生气,但梁又木回忆起他无奈的神色,就是觉得很高兴。

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她其实也是个恶趣味的人?不管如何,梁又木走出门,侧身回头看,那扇窗户仍开着,透出莹莹的光,楚弦倚在那里,示意她赶紧进去。

隔着距离,看不清他的神色。

进门前的那一瞬间,灯影模糊,梁又木看见他垂头。

似乎伸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耳根。

*****也就差不多过了一个多礼拜,那护身符对于丘比特的约束力就已经在逐渐减弱了。

当然,梁又木其实没法准确判断,到底是护身符的效用减弱了,还是谢欢小同学的恋爱脑功力又加强了,她一向不主动过问别人的情感状况,于是在晨起还模糊时,收到了对方凌晨三点的十几条消息:【谢欢】:又木姐,我又emo了。

【谢欢】:呜呜呜呜呜,我的手机被老李收走,写了一千字检讨,锁了三天才肯还给我,这三天里面他竟然一次都没有过问我怎么了。

每天就早、晚安,谁需要啊?!还不如小爱机器人!!【谢欢】:为什么他就是不理解我呢?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谢欢】:哭了。

真的哭了。

痛哭流涕!【谢欢】:[分享音乐-网易云《孤勇者》]【谢欢】:[分享音乐-网易云《最爱你的人是我》]【谢欢】:[分享音乐-网易云《伤心的人儿别听慢歌》]【谢欢】:[一张哭脸照片]……【谢欢】:是不是,这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喜欢?是不是,自始至终,只有我在一厢情愿?【谢欢】:又木姐。

你说。

喜欢,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为什么,为什么会让人,如此难受……最后一条是早上六点半发的,估计她起床准备去上学了。

【谢欢】:为什么撤回不了啊啊啊啊我看起来像个铁弱智。

又木姐拜托当做没看到好吗求求你。

跪了!!!梁又木:…………她本来还有点迷糊的,看着谢欢深夜发的那张泪流满面哭到变形的本人照片,直接被笑清醒了。

是慈爱的笑。

有理由相信,三年之后的谢欢估计会恨不得穿越过来一拳打死自己,然后把这些聊天记录全部删除到不能再删除。

她非常体贴地没有回复——其实她也对这个问题想不出什么回复。

喜欢是什么?这也太抽象、太难描述了。

那么多文艺作品都能给出不一样的描述,这种主观的情绪能给的只有自己的答案。

可梁又木现在连这个自己的答案都说不太清楚。

……她上车时,她突然又想起前几天姜梅说的话,一时之间站在副驾驶前,有点犹豫。

后面传来声音,脸颊被温热的豆浆抵了一下,楚弦侧头看她:罚站呢?我妈说,我天天坐你车会让别的女孩子误会。

梁又木接过他手上的豆浆和红糖馒头,我坐后面吧。

楚弦一乐:有差吗?梁又木:可能有。

放心坐。

他瞥梁又木一眼,熟练地启动车辆,没别的女孩子。

梁又木:我妈的意思是,潜在的对象会……潜在的也没有。

楚弦见她的尊臀竟然还没落到副驾驶上,指尖点了点方向盘,不由分说道:赶紧,迟到了。

好吧,其实梁又木也只是稍微客气一下。

到了公司,小柳才跟她说,对接项目的另一个主负责人终于从海外回来了,听说是个年轻海归,条件特好,一口流利法语,长得还俊。

梁又木对于俊不俊的倒是没什么特殊看法,俊也不会多给点钱,她主要在意的是这样的对接方会不会很难缠。

毕竟团队到了这个技术水平,已经不太能算在简单的打工人范畴里——她们不干可能真的没人可以干,再尖端点的都得甲方求爷爷告奶奶地供着,生怕一个不高兴把人惹恼了甩手不干,后续就找不到能顶上包的队伍了。

抱着这个想法,她傍晚到办公室时,才发现这个很俊的海归就是许巍。

高三五班的五号。

对方和高中时看起来没太大变化,只是轮廓更硬朗了些,穿着也更加考究了点,看到梁又木时愣了一下,眉眼弯弯,随即爽朗地笑开了:看到项目组成员的名字,我就想会不会是你。

没想到还真的是,好巧!梁又木点点头:嗯,好巧。

她依稀记得,许巍高考后没有报考国内任何一所大学的志愿,而是直接去法国留学了。

旁边的其他成员眼睛里透出八卦的光。

老同学,高中一个班的,好几年没见了。

许巍拍拍她的肩膀,浅色的瞳孔里露出点探究,那楚弦也……?嗯。

梁又木道:我负责对接,跟我沟通就可以。

许巍扯了扯嘴角,眼底却看不到多少笑意:挺好的,那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简单的交流过后,梁又木没再多留,而是出了办公室。

落地窗外的天呈瑰丽的紫红,云层翻涌,落日余晖在钢筋水泥中艰难生存,折射出一点亮色。

傍晚前下了一场雨,空气水淋淋的,地面像镜子,印照出蚂蚁般忙碌的人群,有人在对着天空拍照。

难得的美景。

走廊前,她看见楚弦的背影,没做声,而是三步并两步偷偷跟上去,打算吓他一跳——就在即将追上时,楚弦却配合似的慢下脚步,二人的肩猝不及防擦过,梁又木转头,瞥见他含笑的侧脸:干什么坏事?他手上还端着杯咖啡,应该是刚从茶水间出来。

……被逮个正着,梁又木停住:你怎么发现的。

楚弦老神在在:谁还像你一样幼稚。

他竟然还说自己幼稚。

没急着下班,梁又木把手搭在护栏上看云,下一秒,听到耳边传来衣料摩挲声,楚弦也跟着站在她旁边,抬眼看天。

梁又木好心提醒:咖啡凉掉了。

热的也没多好喝。

楚弦撑了撑太阳穴,随口道:对接人怎么说?没说什么,就挺好的。

梁又木在斟酌要不要说,但反正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挺巧的,是许巍,你还记得吗?她只记得许巍和楚弦高中时的关系不好。

但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楚弦应该不至于这么记仇吧?楚弦的唇角一抿,漫无目的地微微移开视线,记得。

梁又木:……看来还是很记仇。

二人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反正也不重要,而是默不作声地排排站,看天。

远处划过一道适时的飞机尾迹,紫红色调中凸现出割裂的白色,暮色愈发浓深。

梁又木突然开口:我想起来——楚弦也道:高三那天——两人声音碰撞,然后视线碰撞,最后湮没进笑里,像蔓延开的云。

高三的下午最后一节课,也是紫红色的云,梁又木因为竞赛的事情一直心情不太好。

处在人生的交界点,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选择是为了她好,即使是她也会心烦意乱。

所以梁又木拿着书到走廊上去待着了。

班主任对她一向是很有滤镜的,觉得她大概是担心在班级里背书吵到同学,所以也没有拦。

那天是夏季,天空火烧一片,艳红瑰丽,似乎连瞳孔都能印出亮光,她抬眼看云,飞机划过一条弧线,余光瞥见对面办公室的楼上站了个身影。

她看了多久,那个身影就站了多久。

梁又木刚开始以为那只是路过的人,但后来,在寂静的教学楼间,又突然觉得有一个人陪着好像也不错,至少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那么无聊,能盯着朵云看那样久。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遥遥站着,一个在五楼,一个在四楼,云卷云舒,直到天色渐晚,暮色吞没瑰丽。

梁又木转身回教室的瞬间,发觉对方也才动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直到晚上在家自习结束,她收起两人写的学习时间计划表,才一怔。

5:15~6:15那栏,自己老实巴交写的是发呆,但楚弦那一栏写的竟然是陪梁又木发呆,笔迹还嚣张得可以,她皱着眉一翻,底下还有张模糊的照片,小小的自己仰头看天。

穹顶之上,火烧云伴着一道弧线,画面很美,唯一不美的是,她的表情实在很呆,而且还足足占了二分之一的篇幅,拍摄人之偏心天地可鉴,就是摄影审美太差。

那张黑历史照片至今还夹在教辅书里。

梁又木回忆起当时自己满心满眼的楚弦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聊啊!!,忍不住笑了:你站那么久真的不腿酸吗?刚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就看到有个呆瓜杵在对面,还满脸不高兴。

楚弦接上话茬,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认出我。

真的?你当时也不挥挥手什么的。

梁又木: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你。

楚弦嗤笑,逗她道:我一直在注意你——这样听起来是不是特别不公平啊,梁又木同学?梁又木转头看他,眉眼弯弯,点头:是!她好像真的很开心,笑意都活跃不少。

楚弦反倒愣了一下。

半晌,他捏捏她脸颊,偏头,语气状似轻松道:你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开心啊?梁又木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开心不好吗?她才不会傻到直接说出口。

当然好啊。

楚弦笑着注视着她的眼睛,低道:……没什么是比你开心更好的事了。

轻轻的音色差点消散在风里。

脸颊吹来微凉秋意,身旁人手臂温热,梁又木突然想,她好像、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答案了。

对她来说,喜欢像是捡起沙滩上自己曾经忽略掉的那些贝壳,再收藏回口袋里。

至少现在,她喜欢楚弦,也同样地喜欢着喜欢楚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