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哄他

2025-03-22 06:37:22

47许巍还在说些什么,梁又木打断,问:他当时说什么了吗?……没有。

许巍停顿一下,什么都没说。

他那时还觉得自己足够手下留情,至少把这种话留到高考结束后再说,说完看着楚弦无可辩驳而沉默的脸色,攥紧的手指,那点微妙的心理终于得到了满足。

成绩好又怎么样,招人喜欢又如何?痛点和软肋放在一起,谁想攻击都轻而易举。

现在回头看,实在幼稚又恶毒,哪个地方都输了,还以为自己大获全胜。

但他也知道,自己那点愧疚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要真很愧疚,在金迷那儿同学聚会的时候就不会跟梁又木提起什么结婚的事儿。

毕竟他知道楚弦还喜欢梁又木,那眼神就没变过,最多更收着了点。

人怎么会喜欢另一个人这么久?不腻么?他真的一直不明白。

你现在来问我,大概你已经知道了吧。

那时候年轻确实不懂事,做了挺多错事。

干脆挑明了,许巍道:谢师宴那天楚弦没来,是知道我要跟你表白。

坦白了说,那场声势浩大的烟火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需要烦恼的事,他是对梁又木有好感,但也没到那种地步,目的比起要在一起,更像是给自己的青春划上个他认为的完美句号,答应了最好,不答应也算,以后尚可以当做谈资,给自己形象添上几分浪漫色彩。

他输的起,有些人输不起。

不仅输不起,甚至连旁观都缺乏勇气。

微凉的空气凝滞下来,直到被话语再次打破。

我下午四点的飞机,之后的校庆估计也不会出席了。

许巍笑道:和你合作很愉快,至于之前的事,是我年少轻狂了。

现在说出来,舒服很多,只能说,祝你们以后能开开心心的吧,别再耽误下去了。

梁又木站在原地看他,瞳孔印着窗外的水光,冷静又疏离。

和高中时期的她别无二致。

最后,许巍仍问:你不说点什么吗?指责我两句都好。

不了。

梁又木摇头,平淡道:你的祝福和你的道歉一样,没什么价值。

…………晚些时候,一直游离在外的袁莎莎终于找着机会来梁又木家了,进门就问:我送你那东西好看不?她给梁又木买了个戒指。

没错,戒指,反正她是从来不考虑送这玩意可能会产生什么误会。

有段时间学生间很讲究,说送礼不能送杯具,更不能送钟,说是谐音不好,但袁莎莎我行我素,从来不在意这些个在她眼里看来封建迷信的东西。

好看。

梁又木试戴过了,上面的造型是个挺夸张的镶钻王冠,拍照可以,但戴出门估计是不大行,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这个最贵。

袁莎莎说,其他的入不了老娘法眼。

梁又木:…………在送礼上和楚弦真是一对卧龙凤雏,除了努力方向不太对。

家里有可乐吗?不要无糖的。

算了,什么都行,不是白水就行,渴死我了。

我跟你说,这段时间我真是累得要死……袁莎莎在她老爸的公司蹲了段时间,成功上位踹掉表哥表弟若干,结果因为太得意忘形被人告了小状,暂时被下放到分公司去,应酬应的人头都大了。

我爸说的好听,做生意的要学会装孙子。

他装了半辈子,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了,还得让我继续装。

咱就不能不是孙子吗?袁莎莎骨碌碌喝了一大杯橙汁,打个嗝,我越看这场面越眼熟,结果一想,大三那会儿楚弦不就这样么,学校里面那群老成精的真够烦。

梁又木缓缓蹙眉:大三?她是知道楚弦那会在创业的。

当时学院鼓励学生自主创业,好像风风火火了一阵,结果到最后坚持下来的寥寥无几,少数几个还跟过家家一样,局限在摆个摊就完。

她那个时候已经在准备考虑考研或者就业了,各种考试实习忙的脚不沾地,只知道事情有段时间不顺利,但楚弦跟她说没事,最后也很快就解决完了。

本来只想解决一下快件外卖送不到校内的问题,他不是编了个程序么,当平台之后就不用天天去二手群那里喊代取了,效率高很多。

袁莎莎说,那会儿用户量已经特别高了,外卖多了,食堂人流量不就少了,结果校内领导层有人看不惯,开始使绊子卡渠道。

解决不了,他就必须得顶着个笑脸去敬酒请吃饭,说话都不能大声……刚半只脚踏入社会就要受到一番毒打,恶意有时候就是没来由。

单纯看你不爽,就能用那点你无可奈何的权力让你被灌酒灌到吐,肠胃炎,胃溃疡,偏头痛,越狼狈越痛苦越好。

再傲的人被这么一遭下来,脊梁骨也得压弯三分。

幸好现在没事了。

那段时间真的惨,太拼了,本来一滴酒都不喝,活生生酒量练出来的。

袁莎莎唏嘘,看梁又木愣神,也愣了: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梁又木只想起那段时间晚上给他打电话经常都是过几个小时再回复的,……他没说。

也是。

袁莎莎道:他跟谁说都不会跟你说。

……等等,又木,你这个语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

梁又木之前听过一个名词,叫视网膜效应,似乎是说当你把注意力放在不常见的事物上时,你就会发现它突然变得常见起来,她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本应该知道的事情:他很多事情都不跟我说。

报喜不报忧也不是这么报的。

袁莎莎就下放两个月,事情进展突变,她一惊:你俩在一起了??铁树开花了啊!!没有。

梁又木说,他还有很多顾虑。

没事,这也算突飞猛进了,不是你有顾虑就行,反正楚弦绝对撑不了多久,袁莎莎安慰自己,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梁又木:打消他的顾虑?袁莎莎终于能把这话说出口了:按理说是这样,你怎么看上去一副没信心的样子。

喂,你知不知道他有多爱你啊,外人都看不下去啦。

梁又木:……我本来还在想,六十岁之前能看到你们牵牵小手不,现在看来,还是我想的太保守了。

袁莎莎欣慰地一拍她肩膀,下个月就是校庆,把人带回去给徐班主任看看吧。

梁又木:班主任?袁莎莎:班主任每年问一次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俩喜糖。

…………梁又木陷入了沉思。

袁莎莎看了眼窗外,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那张振刚?梁又木:谁在乎。

也是。

袁莎莎点头赞同,说的对。

谁在乎这老没良心的,要多远滚多远。

*****而此时的楚弦正在跟老没良心的进行历史性会晤。

人来之前,王凯耀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拍着胸脯道:兄弟是你永远的依靠,你要哪里不爽了,喊一声,我出来就是一套军体拳。

说得好像他们俩见面就得立马原地互殴似的,特别是楚弦看到张振刚本人,更觉得没必要了。

五六十的人,本该还算壮年,却被烟酒侵蚀到精神气全都散了,腰背是佝偻的,看上去比年轻时至少矮了半个头,皮肤又黑又糙,说话声音也虚,看人的时候神情都是缩着的,跟楚弦记忆里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差点没认出来。

那什么……他从兜里拿出个红包,老式的那种,封口用的米浆糊,也很久没见了,这个你拿着……别了。

楚弦道:拿回去。

张振刚慢慢把红包塞回去,咳嗽两下。

空气变得有些沉默。

楚弦冷眼看他,只觉讽刺和一阵阵的没劲。

对,就是没劲。

这人真是自始至终致力把自己活成一摊烂泥。

我回来没其他意思,你别多想。

张振刚眼睛抬了抬,眼白泛浑,就是在外面待久了,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毕竟……爷爷奶奶?楚弦挑挑眉,神情冷淡:他们现在在刘诗家里高就?张振刚一愣:啊?如果不是,你打听她地址做什么。

想要钱?不给就赖着不走?楚弦道出他目的,凸起指节攥着易拉罐瓶,一下捏扁了,金属变形发出刺耳噪音,眼神带着点讥诮,那怎么不来找我。

怕了?张振刚吞咽了一下口水,手指微微颤抖。

他是真的怕。

而且怕了很多年。

别人不知道,都以为楚弦当年是年纪太小慌了神,惊慌失措下为了阻止才无意砸中自己的,但张振刚知道不是。

那时候楚弦那个眼神,跟狼一样,又冷又幽,没发出一点声音,摆明了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一击即中。

就这么看着自己在地上哀嚎打滚,手也被碎片割出长长一道口,血跟着淌在一起,旁边刘诗吓得发不出声音,因为楚弦也在看她。

表情太明显了,好像一种孤注一掷的报复。

不是说为了他的前途才不离婚吗?那他现在不要前途了,能放过他了吗。

张振刚抿着嘴,半晌,强笑着转移话题,你跟那个…又木怎么样了?人家家里能同意你吗?我还记得你很早之前写的小学作文……楚弦的眉一皱,明显底线被触碰的厌恶神情:别打扰她。

张振刚又闭嘴了。

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

他颓然道:我真没想干什么,是真的。

我以前再动手有对你动过吗?我从来没。

得了吧你,在这卖什么老呢,打的过我吗。

倒是会掂量,专挑不反抗的打,挺好意思说啊,嘴上那窟窿眼跟底下装反了?楚弦嗤笑一声,伸手一扣,扁掉的易拉罐精准丢进垃圾桶里,你不需要被原谅,你只需要别出现就行。

愿意当烂泥就当,别把别人也一起拉臭水沟里。

他实在觉得没劲,懒得多说,挥挥手准备走了,多锻炼下吧,刘诗这么多年吃好喝好还免费捡个大儿子,要真见面谁被揍还不一定呢。

张振刚笑容凝固。

他自己过得不好不怕别人说,最怕别人说前妻过的比自己好,楚弦这一下直接戳他肺管子上了。

后面一直屏声息气待命的王凯耀差点笑出声。

能别这么损么?楚弦插着兜进来,点点下巴示意王凯耀起开,挡路了,想起来张振刚说的小学作文那事,嘴一抿。

能怪他吗,本来小学那时女生长的就比男生快,特别是梁又木,从小又水灵又漂亮,一群小男生追她后面跑。

楚弦那时候还觉得怪不爽的。

但他把这不爽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还觉得这些人够奇怪,他天天跟梁又木爬树抓虫有时还午睡在一屋的,怎么没觉得就有那么漂亮那么吸引人?谢欢像她之前一样,进去把自己的那个八百字小作文牌子给摘了下来,仔细观看。

梁又木眼睁睁看着她的脚趾在运动鞋面上抠起一道拱桥。

又木姐,我算了下,我的好友列表里也就一百多个人。

谢欢有点痛苦,她道:得几年之后他们才能忘记我在朋友圈里发的那些东西?至少十年。

梁又木给出建议,不然说自己被盗号了吧。

其实她觉得谢欢的文学天赋还是很好的。

短短几段字就能这么调动人的情绪,这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

谁会盗号发这个啊!谢欢险些落泪,恍惚道:我早该知道的……梁又木本来以为她要把木牌丢了,但谢欢痛定思痛,最终还是决定带回去裱起来,日夜对自己进行精神上的严刑拷打。

说真的,姐,我感觉年轻人谈恋爱实在太不靠谱了。

你以后可千万别找小年轻。

她坐在回程的小电瓶车后面,深沉道:包括我也是。

你知道吗,我之前跟你说和他分手了,其实还是没忍住跟他见了一面,他又是一顿哄,我还犹豫了下呢,结果看他喷清新喷雾,好像想来亲我。

我天,一张嘴看到四个大虫牙,群英荟萃啊,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在里面开会。

梁又木:?就这一下把滤镜摘了后,看他做什么都觉得无语。

谢欢继续快乐地道:天天就出个嘴的,偶尔买个东西要问我三百次‘喜不喜欢?’,我朋友要送我东西都是直接‘地址发来’的好吗?他还图我什么,我朋友就图我开心。

他不如我朋友一根脚趾。

梁又木心情复杂:……没想到最大功臣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她前男友的那四颗大虫牙。

不过也挺好的。

她又严谨地打了个右转向灯,小电驴人微言轻,旁边的车根本不理,梁又木艰难地在车流中穿梭,这个时候又开始觉得买辆车似乎也有一定必要性。

谢欢又道:而且……话说了一半,旁边一辆货车突然无缘无故鸣笛,两个人耳朵都嗡嗡响,谢欢看着梁又木把车停下,冷静又镇定地转头,然后瞪了货车司机一眼,又平静地转回来。

谢欢突然有点想笑。

风里,她若有所思的想,自己好像走出了一个误区。

为了想被爱就不断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从本质上就是个不可能达成的事。

被爱,是被动语态,只由他人决定,哪怕把自己改变成全世界最完美的人,该不喜欢的还是不喜欢,该喜欢的还是喜欢,一开始方法就错了,还是不要再白费功夫了吧。

况且,说到爱……谢欢前些天突然想起自己住校时偶然回来的事。

那时她才十岁出头,没跟梁又木说过几句话,只是路过窗口时,看见那张书桌——十八岁的梁又木和楚弦穿着同样的夏季校服,梁又木正趴在桌上午睡,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她脑袋上,全部发丝都盈着金光。

楚弦撑着脸坐她旁边,拿铅笔在纸上涂些什么,像是简笔画,隐约看到一点城堡的形状。

他侧眼,发现梁又木睡着的时候眉还是皱着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记忆模糊了很多,但谢欢一直对那时的场面记忆犹新,少年干净的眉峰也缓缓蹙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然后伸手,轻轻把她的眼眉抚了抚,舒展开来。

谢欢呆呆站在窗口看,小小的她很难理解这温存又珍惜的动作意味,像蜻蜓点水,她甚至都忘了楚弦和梁又木的脸,但现在陡然想起,又蓦然心头一空。

大货车走了,梁又木问:你刚刚想说什么?就是,她把脑袋往前面伸了伸,小声道:楚弦哥是真的很喜欢你。

梁又木说:我知道的。

嗯……是吗,已经知道了啊,谢欢松了口气,过了会儿,又补充,大概,比你想的喜欢还要喜欢喜欢很多。

喧嚣声中,梁又木静了一瞬,道:我会知道的。

*****再过几天,就到了梁又木的生日。

听她这么说,楚弦反倒一顿:看起来?梁又木又回去铺被子了,那么明显。

真的吗,楚弦看她穿着软绵绵家居服的背影,短促地笑了下,那我跟你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梁又木转过来,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脑袋,别不高兴了。

我在呢。

没了。

就这样?楚弦一蹙眉,好生无语:梁又木,你在这哄小狗呢。

那你高兴点了没有?……高兴点了吗?……就勉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