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人快走到营地中央的空地时。
终于看见了人影。
其中还有昨日见过的周黑娃。
舒然看到熟面孔,内心的紧张缓解了稍许。
她走上前去打招呼,周管事,早啊。
周黑娃笑道,叫什么管事,我就是本地一个猎户。
姑娘叫我一声周叔就行了。
周叔。
舒然毫不扭捏地改了称呼。
她看向旁边另外两人。
目光自然而然越过凤凌,落在那个生面孔上。
敢问,这位大人是?此人没有戴手环,不是犯人,那就只能是能管事的了。
秦浩笑着面向舒然,舒大姑娘吧?我是秦浩。
舒然一怔,急忙带着全家人见礼。
不知是秦大人,失敬了。
昨晚她已经在伍长口中听了好几遍这个名字。
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只是没想到,这位秦大人穿着文人的长袍。
看脸,却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粗汉子?这一身的气质搭配起来,实在是太别扭了。
舒然发现秦浩的视线又一次投向自己。
急忙低下头,收回了目光。
不过还是没能躲开秦浩的提问:舒大姑娘一家怎么起来这么早啊?初次见面,舒然不了解此人的脾气秉性。
无法揣测他内心的真实意思。
只能硬着头皮说,已经不早了。
之前每日都比现在早起半个时辰。
秦浩点点头,笑容平易近人道,其实今儿才是第一日。
我想着大家都累了,就等大家多睡会儿。
毕竟来日方长么。
等?舒然心中暗叫不妙,问,大人在此处等我们起来?如此真是叫人惶恐啊。
舒老太太站在后方,打量秦浩一眼,脸色也有些微妙。
秦浩摆手,不用惶恐。
昨日带你们来的人,今早都走了。
咱们这地方啊,天高皇帝远的,没人管啊。
你们不用太紧张了。
他语气大大咧咧。
但舒然却听得捏了一把汗。
总觉得此人说话似乎句句都暗藏玄机。
秦浩接着说,我啊,总归也是个管事的。
再怎么样,也得跟新来的交代清楚。
不然再像昨晚上你们为找吃的差点哗营。
那我不得担一个管理不利之责?舒然心头一震,收在袖口里的双手不由攥紧了。
看来昨夜之事,此人全都清楚。
他跟她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舒然还没想清楚,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门了。
周黑娃说,大人,既然都醒了,我过去叫他们过来吧。
秦浩手搭凉棚看了眼日头,行吧。
早点完事,我也好赶紧找个凉快地方。
有了周黑娃的通知。
很快,所有犯人都聚集到了营地中央。
这种时候,还是不见在他们之前被送来的犯人。
舒然联想周黑娃说过的话,不寒而栗。
秦浩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了,我这里不养闲人。
上头已经有五年没给北地拨过一颗粮食了。
你们要知道的很简单。
想活下去,想吃饱饭是吧?那就自己想办法。
听到此处,犯人们的表情还是轻松的。
甚至还有些隐隐高兴。
秦大人只说让他们想法子活下去。
并没有强调让他们干什么重体力活。
想办法活下去有什么难的?昨晚他们不是还吃鱼了么?而且这周围到处都是野地,总能找到点野菜啥的吧。
秦浩却像是洞察了所有人的想法,笑问:昨晚你们都吃鱼了是吧?考虑到法不责众,有人大着胆子点头。
对,我们都吃了。
反正那是一条野河,鱼也是野生的。
秦浩说,河的确是谁都能用的野河。
但鱼不是。
那里面的鱼都是我养的,还有春天刚产的鱼苗。
昨日看在你们初来乍到的份上。
那一顿就当是我请,不过,下不为例啊。
犯人们都愣住了。
想到以后不能继续随便捞鱼吃。
而要自己想别的法子找吃的。
大家的表情渐渐有些不那么自在了。
尤其是一些曾经的官家亲眷。
原以为终于能过上轻松吃喝的日子。
结果事情并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秦浩看到所有人的表情变化,似乎很满意。
他接着说,哦,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自己养鱼吗?因为不养鱼,我自己都得饿死!还有,你们知道之前来的那些人去哪儿了吗?有饿死的,冻死的,有逃跑路上死的。
还有进山打猎,意外死的。
当然了,他们中间偶尔也有活下来的。
活下来的人如今都不住这儿。
秦浩环顾一圈,咧嘴笑着公布谜底。
因为这种木房子,冬天不能在屋内生火取暖。
人家都去想别的办法了。
至于北地的冬天什么样。
到时候一定会超出你们的想象!说完这些话,秦浩哈哈大笑着走了。
仿佛从中已经获得了极大的乐趣。
犯人们已经被秦浩抛来的连串炸弹给弄晕了。
众人脸色灰白,久久才转动眼珠子互相看了看。
此时此刻,他们才算初步知晓了北地生活的残酷。
不是有了房子就能安枕无忧。
不是上顿有的吃,下一顿还能继续。
舒然打起精神,对家里人说,既然没什么事了。
咱们先回去吧。
重新回到小木屋。
除了舒晴还能无忧无虑地到处跑。
其他人表情都很凝重。
白姨娘说,我还以为总算苦尽甘来了呢!结果,以后过日子连死活都保不齐了。
舒然抬起眼皮,小声道,那秦大人说死了很多人。
也不知道活下来的人有多少?白姨娘叹气,应该都死的没剩几个了吧。
要不然咱们都来一天了,也没见过别人。
舒然却道,我只知道,既然知道有人能在这儿活下来。
咱们一定也可以!众人都抬头望着她。
舒荷也打起精神说,对!来都来了!怎么能还没开始就先说放弃?白姨娘觉得自己身为长辈,是该以身作则。
于是也道,对,这外面到处郁郁葱葱。
咱们还能摘野菜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