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追光 > 第50章

第50章

2025-03-22 06:38:32

他们从未分开过元旦晚会完美落幕, 林松媛大手一挥,直接让他们提前放了学,让你们早走是让你们早点回家, 别在路上逗留啊,我会给你们家长打电话问你们到家没。

知道了林姐!走咯!一群人浩浩荡荡下了楼,不少人以为放学了从教室里探出头,靠!你们干嘛?不上课了吗?大家默契回头:不上了,逃课!……楼上有人喊:带我们一个!许是人多势众,四楼六个班级陆续走了大半,班主任们回来一看, 干脆也放了人,算了算了,都走吧。

老班万岁!放学咯!回家啦同学们!有人边跑边喊,像是往平静湖面砸下一块大石头,瞬间炸开了。

闷了大半学期的高三学生都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没说什么, 但看着班主任的目光里都透着自由的渴望。

年轻教师放下茶杯, 叹了声气:下课下课。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栋楼都在欢呼,方平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人都快走完了:你们干什么!还没放学呢!都给我站住!有人借着夜色遮掩, 回头大喊:方主任我们逃课了啊!你哪个班的!明天我找你班主任!我二十三班的!狗屁!我根本没在我们班见过你!哈哈哈。

有人在风里奔跑。

有人在风里歌唱。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人群中忽然冒出一声:尼玛破物理!!老子学够了!!!已经走到车棚的邱琢玉回头吼了一嗓子:还没毕业呢兄弟!四周笑声不断。

寒风中, 炽热的青春在燃烧。

周兮辞晚上跟着陈临戈一块回了家,在楼下望了望六楼,见家里没点灯, 才松了一口气:走吧。

她有一阵子没回来了, 家里也像是许久没住人, 餐桌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显得格外冷清。

周兮辞拿抹布擦了擦,问:你这段时间见过我爸没?没有。

陈临戈平时早出晚归,很少听到对面的动静,也没和周国成碰过面。

那真是奇怪了。

徐姨之前不是说周叔找到工作了,他会不会住到单位去了?陈临戈放下她的书包,又问:徐姨明天回来吗?嗯。

周兮辞拿着抹布进了厨房,水流声稀里哗啦,我中午给她打电话,她说明天一早回来。

她探出头问:你饿不饿?我好饿,晚上就没怎么吃。

你家里有东西吗?陈临戈走到冰箱前,在里面找到一颗鸡蛋和一小把面条,吃面?都行,给我吧,我来弄。

周兮辞动作很利索,烧水、下面条,鸡蛋打碎浇上去,又淋了几滴香油在面里。

面条的香味散在空气里,吹去了室内的几分冷清。

陈临戈和周兮辞面对面坐在桌前,是少有的安静时刻,灯光下,彼此埋头吃面,偶尔抬头相视一笑。

周兮辞先放下筷子,拿着手机刷了会朋友圈,看到很多人发了他们表演的短视频。

她微信里加了很多人,乱七八糟一堆,共同好友也很多,能看到底下的评论,有不少人都在叫着要白雪公主的联系方式。

要也没用。

要到了也没用。

要到了加了也没用。

周兮辞点赞了几个相熟的好友动态,放下手机看着坐在对面陈临戈,他不紧不慢地吃着面条,怎么了?没事。

他咽下最后一口,把面碗往前推了推,你是不是打算跟徐姨聊学校的事情?周兮辞点了点头,杨教练跟我说他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妈不仅认识他,还知道他在B体当教练,我一直以为我妈不了解这些,以前我总觉得我是她的累赘,我多拿一个奖,多往前跑一步,她都要多吃一点苦。

不是累赘。

陈临戈突然打断她的话。

啊?徐姨不会觉你是累赘,如果是,她不会希望你往外走,更不会让你去学体育。

我总觉得……周兮辞揉着眼睛说:我不是他们的小孩,没有资格要求更好的。

这话你去跟徐姨说,你看她会不会揍你。

周兮辞很轻地笑了一下:不敢。

夜风凛冽,撞在玻璃上呼呼作响。

陈临戈专注地看着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就位,秒针匀速地移动着,咔嗒一声,分钟滑向时钟,与之交叠。

是新的一年了。

陈临戈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人,周兮辞。

嗯?他笑着说:新年快乐。

屋里安静几秒,任由风声肆虐。

须臾后,才传来低低一声。

哥,新年快乐。

灯光下,彼此的笑意温暖而熟悉。

仿佛四季更迭,他们从未分开过。

屋外老北风作祟,卷着新年的第一场雪向这座城市袭来。

寒冬来了。

-新年的第一天,周兮辞在一场噩梦中惊醒,她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缓了半天,摸到手机上网搜了搜。

周公解梦显示大凶,有血光之灾。

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兮辞甩开手机,又闭上眼缓了会,强迫自己忘掉这个梦。

以前想记得的梦转眼就忘记,偏偏这个梦就像在她脑袋里存了档,只要一想起,随时都能调出画面来。

周兮辞心神不宁了一早上,直到接到徐慈英说坐上车的电话才好些,知道了,你和小秦阿姨路上慢点。

晓得了,我们带了菜回来,外面下雪了,你别下楼跑。

徐慈英又交代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周兮辞起得早,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正卷着袖子擦玻璃的时候,家里的门被人哐哐敲得直响,你好,请问周国成在家吗?他不在家。

老小区的门都没有装猫眼,她拿着抹布走上前开了门,你们找他——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周兮辞并不陌生。

三年前周国成在他们家赌场输了五六万,一直还不上债,这群人来家里堵过他好几回。

小妹在家啊。

为首的男人还算客气,这大过节,我们也实在不好意思,但你爸在我们那儿又欠了一笔账,拖了好久了,我们也来你家找过好几次,都没碰上人。

周兮辞全身倏地一麻,像是一瞬间站在冰天雪地之间,手脚直发冷,他不在家,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

行,你打。

她脑袋都是蒙的,拿到手机按了几次都没能拨出号,也没听见对面的开门声,直到陈临戈走到跟前才回过神。

怎么了?陈临戈挡在她跟前。

我爸……周兮辞喉咙发涩:欠了他们赌债,现在还不上人跑了。

陈临戈没再多问,拿过她的手机点了周国成的电话拨出去,系统很快提示对方已关机,暂时无法接通。

他抿了抿唇,看向面前几人:他欠了多少钱?也不多,就三万。

有没有借条?小伙子,这点钱哪要写欠条,我们也是看他是我们那儿的常客,才给他拿了钱。

没有欠条,你们怎么证明他拿了钱?陈临戈说:要么给欠条,要么我们报警处理。

你这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我们只认白纸黑字的证据。

陈临戈没有表情的时候会显得很凌厉,此刻压着声说话也格外有压迫感,但说到底他们都还是学生,比不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

男人丝毫不退让,你也别跟我们掰扯什么欠条不欠条的,我们没撬锁进去搬东西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今天不拿到钱,我们是不会走,小妹是在九中读书吧,大不了我们就闹到学校去。

正僵持着,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徐慈英一看到这几个人,神情一下就冷了下来,她扶着楼梯的扶手,整个人都在颤抖。

其中一人笑道:唉哟,大姐您回来得正好,您丈夫又在我们那儿借了三万块,您给看看是怎么办。

秦立红骂道:这大过节的,你们非赶着今天来触霉头是吗?这不是家里一直都没人么,我们兄弟几个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男人跺了跺脚,真冷啊,不然我们就进屋里坐会吧。

几个人说着就要往屋里去,被挡在门前的陈临戈一胳膊抡了回去,你再往前一步试试。

男人哼哼着:你也别跟我们耍横,没有用,拿不到钱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兮辞一直被陈临戈牢牢挡在身后,可仍然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朝她用来,将她牢牢包裹在其中。

她浑身紧绷着,盯着地砖上的裂纹,他们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那道裂纹上狠狠敲了一下。

裂缝越来越大,大到她再也没有办法跃过去。

屋外突然传来秦立红的惊呼声,老徐!周兮辞愣了一秒,站在眼前的身影一晃,她也跟着冲了出去。

徐慈英晕倒在秦立红怀里。

她看着比之前更瘦更虚弱,周兮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握着她的手,整个人都慌了神:妈,妈……快快送医院!秦立红扶着徐慈英靠到陈临戈背上,又抓着周兮辞的手:我们先送你妈去医院,就在市三院,你上去锁门,记得穿件衣服再过来,你妈妈没事,别担心,别担心。

秦立红还算镇定,交代完事情忙跟着下了楼。

市三院是溪城最好的肿瘤医院。

周兮辞隐隐意识到什么,上楼的时候腿一软,直接磕在台阶上,膝盖传来的刺痛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她忍着痛意,几乎是手脚并用上了楼,回屋拿了钥匙,锁上门,像是没看见站在门口的几人,径直下了楼。

市三院离九中不远,只是大雪天公交来得缓慢,路上出租车又很少,周兮辞穿着单衣,在雪天里奔跑起来。

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她一路几乎没有歇过,秦立红接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立马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肩上:不是说让你穿件衣服再过来,这么冷的天,小心再把自己折腾病了。

周兮辞抓着秦立红的手,心肺像是难以负荷,她大口呼吸着,喉咙依旧干涩,小秦阿姨,我妈……秦立红见瞒不下去了,别开眼说:是恶性肿瘤。

她脑袋像被敲了一棍,嗡嗡的疼,什么时候?八月份查出来的,当时是三期,你妈以为还能治,化疗了几次,突然转了四期。

八月份。

那么久了。

周兮辞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她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徐慈英生病的事?她怎么那么笨,徐慈英说什么就信什么。

如果她再细心一点。

如果她对徐慈英的关心再多一点,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她生病了?可惜。

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周兮辞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手里,强烈地窒息感将她束缚在寒冷的冬日里。

她捂着心口蹲在地上,无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注: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五月天《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