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周围人, 就连林漓都被这一句话打懵掉了。
然而何争好就好在这人一直端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即便是说出这种话, 表情也是坦然且理直气壮的。
就连秦青也一时之间被带偏了, 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开口,祝何争早日追到自家师妹。
何争淡定颔首,权当谢过秦青的吉言, 牵着林漓就往外面走。
林漓被何争牵着,一路小步走着, 一路抬头看着何争沉默的侧颜。
他没有和她说话。
飞舟内部很大,何争牵着她七拐八拐, 林漓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但是再一转身,居然又回到了之前的走廊。
另外三个首席弟子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空荡荡的拐角处能看见王少白他们头顶头研究地图的身影。
何争松开了林漓的小手, 凤眸淡淡注视着王少白几个人身后的夜空,去吧。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到林漓身上。
林漓咬了咬唇,没动。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落星海了,何争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也要去做准备了。
说完,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 背着林漓离去。
虽然强忍着不去看小姑娘的脸, 但是他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想必她是会倔强地站在原地。
不过,他看见王少白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估计一会马上就过来把她拉走。
拉回少年人热闹的讨论打闹中。
这样就好。
他一步一步远离开他们, 不知为何, 觉得心里闷闷地疼痛。
何争自己也觉得好笑, 这种自残也伤害恋人的断联行为是他自己选择的, 这时候再说心痛未免也太过矫情。
搞不好更幼稚的其实是他自己。
正自嘲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汹涌的剑意。
何争瞳孔骤缩,寒潇比他动作更快,刹那间便回护到身后。
冰冷剑息与袭来的灼热一接触,何争瞬间握住剑柄,硬生生克制住自己即将出手的剑招。
强行憋回剑招的反噬让他闷哼一声,趁着何争僵直的片刻,那艳丽火光卷住何争,抢亲一样就沿着走廊朝甲板外冲去。
火焰明媚霸道,动作又张扬,这么声势浩大地顺着走廊划过去,惊得边上弟子纷纷抬头。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基础款茫然党。
放烟花?这是大胆假设党。
你清醒一点,哪有直接在飞舟里放烟花的...这是小心求证党。
唯有知道真相的王少白和柳行舟对视一眼。
林漓又开始整活了。
落星海与明月岸几乎位于修仙界的两极,但都属于同一片无尽的海。
或许是处于某种同源的默契,落星海也是永夜的深空。
金红色的烈焰划破夜色,真如华丽烟火一般扶摇穿云,直指星辰。
终于,在达到某个高度后,林漓金丹期的灵力不足以支持她飞这么高,于是力竭坠下。
加速度的夜风撕扯着二人的长发,伴随着轻微的声响,何争的发带松开,长发向上飞起,和林漓的乌发纠缠在一块。
林漓白衣裙袂飘扬着,好像一只翩翩欲飞的蝶。
然而她维持着揪着何争衣领的动作,杏眼执拗地盯着何争。
两人飞快下落,眼看即将跌破云层——只听何争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背着手朝底下淡蓝色的浓云打下一道霜光,于是云朵里水汽瞬间变成了冰屑,冰晶在漫天星芒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辉。
何争仰躺着落在结了一层冰壳的云层上,随后是依旧揪着他不松手的林漓。
眼看就要对他造成一个暴击,何争迅速搂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卸了她下落的力道。
于是正好将她压在身下。
林漓没有像往常一样亲亲热热搂住他的脖颈,而是安安静静地拽着他的领口凝视着他。
落星海之所以为落星海,是因为它的夜空永远闪耀着万千星辰。
在天空的边缘,有一道银河倾泻而下,奔流入海不复回。
于是那星光也浸入了海底。
实在是美得窒息的影像。
然而林漓清澈的杏眸并没有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在何争朝下看去时,他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
只有他自己。
恍惚间,何争想起他给她玉佩的那天,林漓邀请他看自己的眼睛。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哦,漓儿的眼睛里都是你。
现在想想,那个谎言实在是拙劣可笑。
因为,他现在终于见识到了,满眼都是他的眸子是何等的动人。
何争喉结滚了滚,阿漓...他睫毛轻颤,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闭上眼睛,轻轻朝下吻去。
然而暴烈火光乍起,林漓拽着他的领口一使劲,二人掉了个个儿,林漓居高临下骑坐在他的腰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何争精致的凤眸睁大,几乎忘记了呼吸。
此刻,画面其实暧昧到不行。
头顶星河,背靠云絮,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二人彼此,星光温柔地替他们罩上清辉。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少女眸子里燃烧着的暗焰。
我看你往哪里跑。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半晌,林漓咬牙切齿道。
何争轻轻弯了弯嘴角,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抱歉。
林漓恶狠狠扯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官府做什么!何争没有挣扎,却把头撇开,看着无边云海,那阿漓报官吧。
林漓:?你居然用我的魔法对付我?!一时之间,她恨不得掐死何争,但是又尝到嘴里苹果干留下的清甜味,有些拿人手短。
气闷之下,林漓泄恨一般捏了两把何争的脸,说,你为什么故意躲着我?何争俊脸上两道被掐出的红印子,配上他没有世俗欲望的表情,竟然有几分任君采撷的娇花气质。
见何争只弯着唇不说话,林漓更生气了。
正准备给他捏个对称的花脸,却听见何争开口了。
对不起,阿漓。
我害怕。
害怕?林漓闻言,真的有些惊讶了,手也松了些,害怕?嗯。
何争轻轻应答。
他的手不知何时环住了林漓的腰,用了一些巧力,又把小姑娘拢回了自己的怀里。
熟悉又许久没有闻到的竹叶冷香包裹住了林漓,她下意识深吸了几口,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立马红了耳尖。
林漓故作镇定道,害怕?大师兄还有害怕的时候?没有听出林漓的阴阳怪气,何争认真回答,自然有,我又不傻。
然后眼疾手快按住了试图挣脱的林漓,大掌压着她的后脑勺,将她一张芙蓉面按在他的颈窝。
我害怕阿漓。
何争的声音平静,像是在叙说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林漓听着一头雾水,又挣脱无果,泄愤一般咬了一口何争的肩头,才闷闷开口,你把话说得清楚一些。
好。
何争近乎温顺地应道。
他另一只手顺着林漓的脊椎,像摸一只猫儿一般,从脖颈摸到微凹的腰窝。
我想把阿漓关起来。
林漓:?!我不想看见阿漓和柳行舟他们玩,我也不想让别人缠着阿漓不放。
一看见阿漓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很...生气。
何争斟酌着措辞,试图描述出自己心间的憋屈感,很想打人。
但又不敢真的找人家麻烦,万一不小心真把小筑基期打出什么后遗症了,那就罪过大了。
林漓:...听林漓没有说话,何争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所以我在想,如果我离你远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呢?之前那天晚上,我也吓到了阿漓对不对?他的声音带上了歉意。
如果阿漓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现在去玉简上声明一直都是我在纠缠阿漓,何争说出了他反复思考过后的解决方法,这样阿漓就不会被说闲话了。
但是在这以前,我想再抱会阿漓...何争把林漓搂紧,深深嗅着她发间的香。
他不想因为他的阴暗心思,而让那撮明亮耀眼的火焰蒙上任何阴霾。
但是在云上,在此刻,在只有二人的时间,他还想再放纵一会自己的私心。
然后,他感觉自己胸口搭上了一双小手,用柔和而坚定的力道将他推开。
何争一颗心重重沉了下去。
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真的被宣布判决的一瞬间还是透体生凉。
他抿着唇,眸子迅速黯淡下去,却还是顺着林漓的力道和她拉开了距离。
然而他却对上了一双含着狡黠笑意的明眸。
林漓好气又好笑道,大师兄,你平时不爱看书吧?何争一愣,显然没想到会问这种东西,这倒是...不太看。
一个铁血剑修,平时除了剑谱,还会看什么?喔,《育儿宝典》和菜谱除外。
意料之中的答案,林漓深深叹了口气。
她抬手捏住何争的两颊,恨铁不成钢道,大师兄,你这是吃醋了。
真就不能放任钢铁直男一个人瞎琢磨。
吃醋和占有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如说这是你喜欢我的体现。
林漓脸上没有出现何争恐惧的厌恶,反而是一种明亮温暖的笑意。
大师兄还很克制自己,说明大师兄真的很体贴我,阿漓很开心。
接下来林漓话锋一转,她捏着何争的颊,嫌弃道,大师兄,人的嘴不光是用来吃饭的,还可以用来交流——她随后的话变成一段惊呼,何争搂着她的腰反客为主,倾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将她后面的语句吞吃入腹。
青年炽烈的气息顺着唇齿交接的亲昵长驱直入,掠夺着渴慕已久的甜蜜气息。
压抑了许久的欲望,爆发出来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林漓被吻得神智恍惚,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喘口气又被何争追过去,细细密密舔吻着她的唇角,直到她下意识打开唇关又开启新一轮的攻城略地。
林漓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蓬云,被何争捧在手中搂在怀里,被塑造成各种形状。
意乱情迷中,林漓突然想到了什么。
确实,嘴不仅用来吃饭,也可以用来说话...还可以用来接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