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0 章

2025-03-22 06:39:17

100傅文征见白褚朝这边望过来, 立即放下车帘,外面还是响起熟悉的声音:傅公子。

傅文征对驾车的八斗和阿椽吩咐:不理会,赶车。

那靖卫使又喊了两声, 他们充耳不闻,马车很快就将白褚等人甩在后面。

北山半山腰位置有一处坪地,车马只能够行到此处, 再向上只能靠双脚。

傅文征和李蹊便带着各自的小厮带上吃食酒水徒步登山。

北山有几处绝佳赏景之处, 他们要登的此处不是风景最好的,因为距离平京城近, 人反而最多。

今日晴空,阳光明媚, 又是重阳, 从坪地上停着的车马便看得出来此登高赏景的人不少。

爬一小段山路, 几人都出了汗,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山石处歇息。

回首朝下看, 竟然见到白褚和他的属下, 傅文征低低骂了声, 攒足了力气继续朝山上爬, 好在前面山路分岔,他挑了左边的一条。

白大人怎么也有闲情逸致也来登山。

李蹊气喘吁吁道, 他已经双腿发胀打软, 爬不动了,说着话人就身子一瘫坐在石阶上,抬手试汗。

傅文征也大喘几口, 一口气爬这么久, 着实双腿无力, 他也坐下来, 七步递过来水袋,他昂首灌了一大口,又深呼吸几口才散去少许疲劳。

谁知道他哪来的闲情逸致。

傅文征喘着大气道,总之被他这索命的接近准没好事。

很灵吗?李蹊笑了下调侃。

他绰号白无常,你说灵不灵?抬头朝山顶望去,还有段距离。

几人吹着山风,欣赏周围景色,李蹊兴致来了随口吟两句诗,一时想不出下面两句,傅文征沉吟下给他续完整。

李蹊将整首诗吟两遍,笑道:这填和破二字用的妙,气势万钧,三郎,好久没听你作诗了,进步很大,最近钻研诗词了?前几日将杨厚的诗集读了几遍,学到一些。

李蹊来了兴趣,坐直身子回头望他,那本诗集他也翻了一遍,杨厚的诗婉约清丽,与他刚刚两句诗风格迥异。

别人学什么像什么,他学什么最后都化归于自己,不着痕迹。

这大概是戴先生所说的学形与学骨的区别吧。

回去将那诗集借我学习学习。

卖了。

卖了?李蹊诧异:你缺银钱为什么不与我说?我那里有一些,虽不多,也不至于让你卖书。

傅文征笑道:有人出十倍价钱我还不卖?我不缺银子,但也不缺脑子。

你若想要,我回去默给你。

你全背下来了?李蹊更吃惊,诗集ꀭꌗꁅ虽然不厚,也有几十首呢,这么喜欢杨厚的诗?学当然要学透彻。

他笑着拍了下李蹊肩头,歇好了吗?走,一鼓作气登顶。

李蹊望着山顶,深呼吸几口,爬起来跟上去。

山路中靠近山顶有一段临崖陡坡,也正因为临崖,视线开阔,风景别致,在此处停留游览的人比较多。

爬到此处几人都累得上气接不上下气,李蹊瘫软在地,傅文征也靠在大石上大口喘息。

傅公子。

听到有人唤他,转头望过去,见到上次背他的靖卫使,白褚就在旁边。

阴魂不散啊!他更泄气了,顺着石头就瘫坐在地。

傅公子从左边山道上来的?那条道绕了许多且难行,不过也难怪,傅公子初来不知右边捷径。

傅文征苦着脸笑了笑,他怎么不知道左边山路难行,还不是因为躲他们,没想到还没有躲过去。

白褚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穿他的心思。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着朝他点头一礼。

白褚走过来,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望着他问:傅公子似乎很不愿接近白某。

呵呵!这平京城就没有几个人愿意接近你,也不愿被你接近,否则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他扯着嘴角说:大人误会,在下哪敢。

攒了把气力从地上站起来,在下不敢打搅大人赏景才回避。

不打搅。

白褚道。

傅文征苦笑,我不打搅你,你打搅我了,听不懂自己话中意思,也看得出自己不太乐意,和他装什么糊涂。

他就这么被逼无奈地和白褚同行同游。

白褚话不多,属下的人也不言不语。

他们不说话,气氛变得压抑,李蹊和八斗几人也都默不作声。

一行人说是赏景,其实跟排队上刑场似的。

傅文征憋不住,开口道:大人今日怎么没在家中陪夫人和小公子?带着下属来此登山,是有公务在身?白褚回头瞧他一眼:没有。

傅文征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猜测。

白褚十之七八是来办案的,可如今却几次故意接近他,莫不是这案子还和他有关?他仔细回忆,这段时间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之人,也没有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自己清清白白应该没什么可查的。

莫不是与奚方有关?他心里摇头,若真的因为奚方这事,按照靖卫司办案风格,直接将人给抓了,哪里需要这么拐弯抹角。

几人顺着临崖陡坡爬上山顶,山正当顶有一间小庙,不远处有一个亭子。

此时庙里正走出一队游人,走在前头的是谢大郎,谢璟跟在身后,微微垂首,面容憔悴,整个人消瘦几圈。

谢大郎先瞧见他,又看到他身边的白褚,欲上前的步子犹豫一下,还是笑着走过来打招呼。

谢璟在庙门口迟疑许久才走过来。

白大人,傅公子。

拱手一礼,声音低沉,眉眼低垂,已经没有了在寿宁府的那份清冷傲气,让人几分心疼。

傅文征也回了一礼,向他问好。

兄弟二人再次为青萍山的事情向他道谢,两厢没有太多交谈,谢家兄弟借口先离开。

傅文征准备进庙里拜一拜,白褚也跟着进去,让属下都留在外面。

来到菩萨面前,傅文征瞟了眼白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两个双手沾满血的人来拜菩萨,估计菩萨都不会保佑。

白大人这么虔诚,不知所求何事?在白褚一板一眼上香跪拜后他问。

他以为白褚不会答他话,白褚却开口道:踏平北雍,一雪前耻。

傅文征惊奇,白褚这混蛋竟然和他所求相同。

回想起来,白褚少年时的愿望就是做一个领兵的将军,只是后来被家中安排进了靖卫司。

愿白大人此愿早日实现。

白褚点头。

从庙里出来,门前只有一名靖卫使,走上前对白褚耳语几句,白褚道了声失陪,就急匆匆朝右边去。

不知今天谁又要倒霉了。

靖卫司办案也不是他可以插手的,只要不是查自己就成。

没有白褚跟着,他可以自在赏景。

山顶东侧有个绝佳的赏景位置,此刻已经有人抢占。

他沿着庙前的小路朝下走一段,绕到右边去,他记得右边有个亭子,旁边还有露台,那里视野开阔,能够一览平京城全貌,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刚瞧见亭子顶就听到谈笑声,似乎在吟诗作对,山石遮挡没瞧见人。

他朝下走几步,绕过山石看到亭中露台上坐着十多人,有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也有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旁边还有伺候的仆从。

他叹了声,看来只能另寻他出。

刚扭头亭子里便有人唤他,寻声望去,在几位老先生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朝李蹊示意,二人走下石阶朝亭子去。

亭中唤他的正是当年院试的主考学政郭臻,不知什么时候调回京中,没想到还记得他,并且认出来,让他意外。

郭臻站着对同桌老先生不知说什么,引得众人目光都投向他。

二人在亭前见礼:学生见过诸位大人。

在座的老先生都打量起他,一位老先生捋着胡须笑呵呵地道:郭兄所言不差,我们是信了。

郭臻招手让二人进去,颇带自豪道:我便说这寿宁府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傅举人当年小小年纪能够作出那样的文章,将来必定不凡。

诸位大人点着头肯定,他们已经见识了。

傅文征忙施礼谦逊道:学生愚鲁,不敢当大人如此称赞,学生十分惭愧。

你当得起。

一位大人笑容满面说,老夫读你乡试的文章,那篇安国强兵策文可谓是上上之作,连兵部几位大人都称颂是难得好文章,认为是可行之策,并向陛下进言。

是诸位大人抬爱。

那位大人摆摆手:国子监秋季考核的文章老夫也瞧了,文辞精绝,务实不虚。

郭臻也在旁边附和两句,面上得意,这个人才是他在寿宁府时发现,后来和几位同僚说起,他们不信,认为寿宁府人才贫乏,这么多年科举都没出现一甲,连二甲前排都占不上,这个少年小时了了罢了,并未太看上眼。

如今傅文征这个名字不仅在翰林院,在朝堂上都是耳熟的,还被陛下夸过,可见自己没看走眼,而且眼光很准。

他还是有些惋惜,当年晚了一步,没能够将其收为弟子,否则现在能让同僚们羡慕一把。

几位大人将傅文征夸赞一番,看他的眼神都和蔼可亲不少。

露台上的几位年轻官员儒生也对他才学称赞不已。

一时夸奖的话太多,傅文征觉得有些不真实。

戴先生和父亲所言不错,年少成名是好事也是坏事。

若他真的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出身寒微,一路从寿宁府到国子监被那么多的大人褒奖夸赞,很容易就迷失其中。

好在上辈子有长辈时时提点,这辈子自己足够清醒。

他谦逊有礼,不敢真当了这番称赞,且不说这些话里面真假,在国子监内比他优秀者比比皆是,何况这大晋天下,人外有人,岂敢以才子自居。

同时也不落下李蹊,免得众人冷落他,让他尴尬。

一来二去熟络后,众人邀请他们坐下同乐。

他和李蹊与几位年轻官员和儒生坐在露台一桌,桌案上摆着一些吃食,他让八斗和阿椽将带的吃食和菊花酒都取来。

与年轻人聊天比与亭子中的大人们轻松许多,就着北山风光,酒水都醇香许多。

聊着聊着几位年轻官员和儒生将话题转到各自的妻儿身上,对自己娘子夸赞起来,大有炫耀之意,看得出一个个与娘子甜蜜恩爱。

一位年轻官员见他们不开口,笑问:两位贤弟还未成亲吧?二人点头。

二位贤弟也到了年纪,该考虑成家了。

本官内子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今年刚到及笄之年,容貌端庄,性情温和,颇懂诗词……不知傅贤弟意下如何?傅文征呵呵笑着拿一心读书科举为由婉拒。

诶,此言差矣!旁边一位儒生接过话,读书辛苦,若有个红袖添香的人可就不一样了,况且衣食起居也要人照料不是?下人毕竟是下人,哪里能知冷知热贴心贴己?正是,舍妹也正到许嫁之龄……儒生也开始为妹妹牵线。

这么一开头,露台上和亭子中的几位大人都坐不住,都想要做一回媒人,成就一段姻缘。

郭臻被他们一闹,恍然醒悟,不能做弟子,做女婿岂不更好?他眼光不会错,此子将来必成大器,有一番大成就。

这个先机得抢占。

文征啊!老夫膝下有一小女,虚龄十五……老夫有意结两姓之好,你意下如何?傅文征:?这是认真的吗?众人:郭大人你不厚道!郭臻乃是翰林院五品官,其女金枝玉叶,要下嫁给他一个出身低微的举人?有了这样的泰山,以后仕途也顺畅ꀭꌗꁅ许多,多少举子和年轻的小官们都求不来,但他不能答应。

郭大人如此爱重,他若当着众人的面回绝,驳了郭大人的面子,让他难堪,必然得罪对方,也让旁人认为他不识抬举。

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他看了眼众人,众人也都期待地看着他,似乎这是一桩无需多虑的美事。

他瞥向李蹊,李蹊的目光中带着几许羡慕。

无论如何此事不行,思忖良久,他拱手作揖,准备开口婉拒,忽然山谷中响起一声凄烈地惨叫,余音久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怎么回事?一位大人慌张问。

许是靖卫司办案?八斗上前一步回话。

众人心里更慌。

傅文征借此机会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学生去瞧瞧。

带着八斗和七步离开,心里松了郭臻那口气,又提起白褚这口气。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