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3 章

2025-03-22 06:39:17

吴姑娘好。

傅文征走到车边拱手施礼。

吴柠月扭头看他, 愣了几瞬,欠身回礼:傅公子怎么一个人?与朋友分开了。

吴姑娘怎么也过来了,刑场不是干净之地, 别污了眼睛才是。

吴柠月朝刑场瞥了眼,回道:这等贼人被处决,我自然要来观刑, 我倒是不怕污眼睛, 反而能够擦亮眼睛。

姑娘胆魄过人,只是此处人多, 待会行刑场面骇人,恐是要生乱子的, 在下瞧姑娘没带几个人, 不知令兄在何处, 在下送姑娘过去。

旁边的婢女和车夫也开口劝,刚刚他们已经劝过几回了, 都没有劝动, 心中害怕真出岔子, 现在难得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帮着劝, 全都配合一起劝。

吴柠月摇头:我离着远,不会有什么事, 多谢傅公子好心。

傅公子别耽搁了, 快去寻你朋友吧!跟小时候一样倔脾气,因着现在身份差别,很多话他也不方便劝, 劝说无果。

他朝刑场看了眼, 马上就到时辰了, 这丫头反而更期待, 他也更担心,言辞上用了点猛-药,问:姑娘知道人头落地时血溅几尺吗?吴柠月愣一瞬,愕然地望着他。

姑娘知道凌迟之人是要被剥-光衣衫的吗?吴柠月毕竟是女儿家,闻言脸蛋微微发热,被帷帽的薄绢很好遮挡,才没那么尴尬。

刑场是血污不净之地,姑娘莫多逗留,在下送姑娘去令兄那里。

吴柠月还站在马车上对着他发愣,也因为隔着帷帽,傅文征瞧不清她的神色,不知道她是被自己的话惊到了,还是在思考,只知道对方是在怔怔地看着自己。

旁边的婢女和车夫听到傅文征说这话,哪里还敢由着自家姑娘,婢女抓着她的裙角便求她快点进车里回府去。

吴柠月愣了一会儿,着实不想见那尴尬场面,依着婢女钻进马车里,车夫正要赶车,吴柠月叫停,撩开车窗帘子对傅文征道:你这人很奇怪!甩下帘子,让车夫赶车回府。

傅文征对于这个评价很意外,细想刚刚自己的言行的确不合常理,能够让她回去就行。

再回到秦仪的身旁时,行刑的时辰已经到了,监刑的几位官员都是陛下钦点,其中便有白褚。

第一批犯人被押到断头台前,个个惊恐,因为嘴巴都堵上,只能发出呜呜地叫声。

有的吓软了腿,有的甚至直接吓昏死过去,被士兵拖上前。

刑场最中间的刑架上绑着刘灿,此时身上只留下一块白绢遮着,算是给他留最后一丝脸面。

他口中也被塞着东西,咿咿呀呀发不出太大声。

行刑!随着令牌落下,所有围观的人霎时静默无声。

随着刽子手一个个喊出名字,空气中全是血腥气味。

秦仪忽然一把抓住他,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秦仪哇地一口呕吐出来。

周围围观的百姓不是吓得惊叫起来,就是和秦仪一样呕吐不止。

秦兄没事吧?秦仪又呕了一口,抓着傅文征的手抖得厉害,脸色惨白吓人。

他扶着秦仪又忙望向旁边的傅植和吴思义,两个小子脸色苍白如霜,倒是没有惊叫躲闪也没有呕吐,反而都直愣愣地看着刑台。

围观者刚刚都朝里挤喊打喊杀,此时都害怕地朝后退,转身朝外逃。

行刑未到一半,围观的人已经散去大半。

秦仪双手冰凉,全身发抖,双腿打软,他架着对方将其扶到远处。

好些没有?秦仪满头冷汗,看着他的眼神都涣散无神,是真的被刚刚的场面吓着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担心秦仪出事,扶着他回去,回去后秦仪就发起了烧,吃了药也没用,越烧越厉害,夜里开始胡言乱语。

秦家的小ꀭꌗꁅ厮吓得不知所措,傅文征让人去请大夫,今日城中大夫都难请,跑了半夜终于找到一位过来,给秦仪医治一番,又灌了两碗药,人才安稳些,此时天已经亮了。

傅文征也疲累,回到自己院子大睡半日。

醒来后秦仪还没醒,从八斗口中得知不仅秦仪,昨日不少人吓病倒。

他也庆幸昨日劝那丫头回去,秦仪一个男儿郎都吓病成这般,他一个姑娘家还得了。

秦仪到傍晚才醒,醒来后人都是昏昏的,与他说话都有些缓不过神来,夜里又发起烧,倒是没有前一晚那么严重。

秦仪病了三日才见好,人消瘦一圈,脸色蜡黄,只能在院中养着。

不仅秦仪一个人,傅文征回到国子监发现不少同窗都告假,全都因为那日前去观刑,最后受了惊吓病倒。

散学时,吴思义凑过来递给他一个盒子。

干什么?我爹让我给你的,说前几日你帮我小姑姑,这是谢你的。

不过随口几句劝罢了,怎么敢当令尊大人的谢?话这么说,手已经接过盒子,想看看大将军会送他什么东西。

盒子平平无奇,重量很轻,让他更好奇。

当着吴思义的面将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柄匕首。

手柄为弧形,雕刻繁复花纹。

抽出刀刃,是单刃,刀口锋利,刀头尖锐,整柄匕首精铁所致。

是个好东西,替我谢谢令尊大人。

我爹还能送差的不成?能!有先例。

傅文征笑了笑,将匕首放回木盒,木盒着实普通配不上这把匕首,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凑合用的,真没将他当回事,不过匕首还是绝好的。

这两日没有瞧见傅植,他莫不是也病了?那倒不是,只是他不想看见你。

傅兄,你到底怎么得罪他的,我提你他都不高兴。

他没和你说,说明你不该知道。

傅文征笑着拍拍他的肩道,快回去吧,别忘了替我谢过令尊大人。

休沐你来府上当面谢吧,谭师兄他们都想向你请教枪法呢!是上次没赢我,想赢我吧?小人之心!吴思义推开他手朝外走。

休沐他没有去傅府也没有去侯府,而是在小院内收拾东西准备回寿宁府,而后又到街上采买些京中的特产,还买了几样京中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准备送给几位姑娘的子女玩。

逛着有些累了,走进路边一间茶馆。

茶馆二楼有位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说着前几日刘灿的案子,正说到白褚北山擒获贼人那一段。

对于白褚说书先生倒是没有多少赞美之词,反而对于当初陛下放长线钓大鱼大赞特赞。

傅文征要了壶热茶和两样点心找个位置坐下来。

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又说着靖卫司审案,说得兴奋不已。

同桌的两位中年男子交头接耳低语,距离进,傅文征还是听到几句。

胖男人说:听闻陛下当初是要将刘灿九族尽灭,后来傅太傅携子入宫后,第二天陛下就改变了旨意,你说是不是傅太傅……瘦男人扁着嘴猛点几下头:正是。

你说傅太傅这是为何?按理说当年傅征将军惨遭北雍贼人辱杀,傅太傅全家该是比任何人都仇恨北雍贼人,仇恨刘灿这等叛国贼人,怎么还要为其求情,这对得起惨死的儿子吗?傅征将军九泉之下也寒心。

这你就不懂贵人们的玩法了。

瘦男人朝傅文征瞥了眼,头向胖男人偏了偏,用手虚掩着嘴说内因,傅文征耳力较好,还是模模糊糊听到四个字:明放暗杀。

胖男人一脸震惊。

瘦男人又瞥了眼傅文征,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目光落在说书先生身上,以为他在认真听说书,又对胖男人窃窃低语:放是仁,杀是义。

听闻那日活下来的,这些天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好几个,要不了多久估计都没了,咱们陛下不可能留这些人。

胖男人唏嘘好几声:陛下可真……看到傅文征望过去,后面的话咽回去,清清嗓子笑呵呵指着说书先生道,讲得真不错。

傅文征笑着点头:你们讲得也不错。

二人脸色骤变:你胡言乱语什么!妄议圣上,也想人头落地?二人吓得额头冒汗,傅文征警告:闭紧嘴巴!二人悻悻不敢说话,不敢再坐下去,忙起身逃也似地走了。

二人所言的,大概就是那日父亲和两位兄长能够毫发无损回来的真正原因吧?他心情沉重地叹了声。

最近天冷得快,眼看着没几天平京就要落雪,落雪后路不太好行,会赶不上傅文甲大喜的日子。

一切都收拾好,他和李蹊打了声招呼,准备去国子监告假后便回兰县。

从值房出来,迎面撞上傅徽,他忙退到一旁让道见礼。

傅徽走到他面前顿住步子,傅文征心提到嗓子眼,态度更加恭谨。

所幸,傅徽没有训话,径直走进值房,他缓缓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傅徽,这才离开。

第二日,傅文征便与李蹊带着各自小厮回去,魁叔年纪大,留在京中,小院还有阿栋和奚方,也不孤单。

出了城门,他们稍稍绕了个弯去熙县拜见郑三秀,郑三秀托他带了封信和一些东西给戴先生。

离开平京的第三日落雪,行了两日到达的州府还没有落雪,河面却结了薄冰。

寿宁府还没有飘雪,几人绕道去了趟庆州拜见戴先生。

这一年内发生的事情,戴先生已然全都知道,刚见面就将他狠狠训斥一顿。

你再这么冲动冒失,以后对外别说是老夫的学生,老夫可不想晚节不保。

学生不说,这天下人也都知道了。

先生言重了,学生哪里敢污先生清名,这不是没有给先生丢脸吗。

傅文征跟在戴先生身后乖巧讨好,学生千里迢迢给先生带了好几坛白水酒,如今天寒,先生喝一盅暖暖身子。

哼!戴先生双手背后,刚走出院门,又转身朝堂屋中去,温一壶为师尝尝有没有兑水。

先生,学生怎么会干那种无德之事!嗯,是挺无德!戴先生朝颜述瞥一眼,颜述冷冷蔑他一眼。

原来是颜述干的,他真想得出来。

一盅白水酒下肚,戴先生立即眉开眼笑,肚子里的那点怨气也都消了,问他傅太傅如今身体,又问及一些京中事情,师生二人聊了许久。

傅文征在戴先生处受教两日,眼看傅文甲的喜日子就到了,他才回兰县。

马车刚驶入兰县县城,就听到街道一侧有人喊他,撩开车帘见到四宝。

大爷得知三爷今日回来,早上就在这儿等了。

手朝楼上指了指,傅文征抬头,果然见到傅文甲。

好日子就要到了,这个新郎官不忙着成亲的事宜还跑城门处来接他。

他和李蹊忙下车朝茶馆里去,冲到二楼一声大哥还没喊出口,见到旁边一位几分面熟的年轻书生,一时想不起是哪位学友。

傅文甲对身边人道:舍弟文征。

又对他介绍,齐家宝宁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