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4 章

2025-03-22 06:39:17

齐大哥。

傅文征上前规矩见礼, 将齐大郎打量一番。

上一次见齐大郎还是从原身的记忆中攫取,太久远模糊不清,只记得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如今面前的齐大郎已经是个年近而立的青年, 面容清瘦,一双眸子虽含着笑,却充满沧桑。

三年流放磋磨了身体, 更磨掉身上的那份自信, 又让他有了一份淡然和韧性。

齐宝宁点头一笑。

现在都成少年了,回来后听说了你不少事, 让人倾佩。

齐大哥……不恨我?齐大郎微微一笑:气倒是有的,恨谈不上。

你是为了给自己的兄长讨回公道, 并没有错。

是我们齐家对不住你们, 你所为并未有殃及无辜, 我恨你什么?齐大郎如此深明大义让他着实有些意外。

大哥和齐大哥怎么在此处?还不是等你。

傅文甲笑道,齐兄是等夫人, 我二人在此处碰见。

他听闻齐宝宁的妻子是一位京中六品官之女, 当年齐宝宁的事情还连累自己的岳丈跟着丢官, 妻儿随着岳家回了江南老家, 这几年都没有来过兰县。

如今严高良被罢官,不知道他的案子有没有翻的机会。

从茶馆中出来, 上了傅文甲的马车。

他问起齐宝宁的事, 傅文甲道:齐大郎的老师和岳父以前的同僚如今正在想办法,官复原职是不可能,希望能够让其再谋个一官半职, 否则满腹才华埋没了。

大哥和齐大郎聊得不错。

他调侃。

傅文甲点了下他:齐大郎不似他的几个弟弟, 也更不似齐家的几位长辈, 他通透明理, 值得相交。

小弟知道。

以前傅文甲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自己希望成为齐大郎那样的人,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齐大郎同朝共事,更希望傅齐ꀭꌗꁅ两家的恩怨能够在他们手中,也是在这一代结束。

这是傅文甲一直以来的信仰,齐大郎也是他一直仰慕的人。

傅文征对齐大郎不熟,但傅文甲一直如此态度,也让他认为齐大郎不会差。

回到县城中的宅子,苗氏瞧见他扑上来就抱着他大哭,又是说想儿子的话,又是哭儿子这一年在京吃了苦,看着他哪哪都不对。

一会儿黑了一会儿瘦了,一会儿手粗糙了一会儿脸蛋不白嫩了,就连他耳郭上几个月前在侯府受的那点伤也被她给瞧出来,追问个不停。

不知道怎么破的,没太在意。

他随口搪塞。

胡说!苗氏心疼地摸了下他耳郭上伤疤,你从小就怕疼,若是真受了伤流了血怎么会不知道?转头就将七步和八斗骂了一顿。

娘,这哪里还算伤,儿子又不是娇气的姑娘家,磕不得碰不得。

苗氏将他打量好几遍,又开始问他在京中衣食住行都可好,读书如何,与同窗关系怎么样等等,拉着他问个不停。

傅文征也不敢实话相告,挑着捡着回答,反正苗氏更关心的是他的吃穿,其他也不太在乎。

傅文甲几分嫉妒的语气道:娘,儿子回来的时候,你可没这样,是不是太偏心了?苗氏瞥他一眼教训道:你在府城,说回来也就回来了,府城还有那么多的同窗相互照顾,征儿哪能一样,去京城那么远,而且你多大他多大。

傅文甲无奈叹气:好,娘不偏心,是儿子小心眼。

苗氏不同他说话,又继续拉着傅文征问这问那,傅文甲看了眼旁边的李蹊,给他示意一眼走出去。

傅文征瞥见二人动作,知道不妙。

傅文甲一直在府城,与高珏关系密切,高珏的兄长在京,平常往来书信必然会说到京中之事,难保不会提到他。

傅文甲肯定听到了什么,在向李蹊核实。

好在苗氏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又得让她一阵哭。

不一会儿傅必进和傅文翰回来,也许是以前他从没有离开这么久这么远,傅必进对他的态度不似以前那般总是拉着一张脸要训人的模样,亲和许多。

傅必进更关心他的学业和交往,他只能捡好的说。

让傅必进知道他得罪了祭酒大人,估计明年国子监都不用去了。

午饭苗氏准备的全是他最爱的菜,一个劲给他夹菜,一边夹菜一边说他瘦了,老太爷也对他问长问短。

从进门就被无数的问题包裹,一直到用完饭才算消停。

他陪着老太爷和傅必进、苗氏说了一会儿话,让几位长辈知道他在京中一切都好,让他们放心。

从堂中出来,他就被傅文甲拎到自己院子去。

进门就问他腰上伤如何。

傅文甲知道也不奇怪,这也瞒不了他。

没事了,皮肉伤,早就好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瞒着!傅文甲教训,随手将一个汤婆子递给他,示意他暖一暖腰。

傅文征笑嘻嘻道:真没事,小弟不说,也是不想家里担忧,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何必让爹娘担心。

大哥也瞧见了,若是娘知道,还不天天茶饭不思,坐立不安?小弟岂不是不孝?你还有理了?若真不想爹娘担心,就不该让自己受伤。

小弟知错了,那次是意外,小弟下次不会了。

他诚恳地说。

傅文甲怎么能信他的话,从小就是顽皮的性子,三天两头惹事打架。

本以为长大了懂事了,去了趟京城差点把命交代。

若不是从高珏那儿听到一点消息,他都不知道。

想想他这瘦弱身板与一个手持兵器的北雍探子近身相搏,他此刻心都怦怦直跳,若是当时那刀锋偏了些……他都不敢往下想。

无论何事量力而行,万不可冒险,知道吗?知道!傅文征立掌保证。

若是我再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必然要告诉爹娘,平京你就不要去了。

是,小弟真不敢了。

教训几句,见他乖巧听训,一副知错认错要改过自新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教训。

大哥,你成亲现在还有什么没准备的,小弟愿意效劳。

傅文征怕他和苗氏一样唠叨,岔开话题。

傅文甲才把心思转回到自己身上,苗氏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他成亲,家里所有东西早早就准备妥当,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他唯一能够帮上忙的便是写喜联,一想到他的字,又觉得还是算了,让四宝请李蹊过来帮忙。

傅文征的作用就是想喜联,一个下午三人在小院中吟诵无数喜联,相互之间为此切磋,最后挑出一些比较好的,李蹊主笔写下来。

回家几日他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傅文甲也没时间督促他,书随意看着,也没有功课要交。

苗氏心疼他,什么都不让他做,他每天日常就是吃喝睡。

养精蓄锐几日,终于在迎亲时派上用场。

迎亲时,周昌、高珏等一众府学同窗都去了,帮着孙家拦门,不是出对子让傅文甲对,就是吟一首诗让傅文甲和一首,或者直接让傅文甲做诗,满意才能放行。

一人一个问题,还都是府学生出题,糊弄不了。

真要都答,天黑都见不到新娘子。

傅文甲负责文,他和李蹊负责朝里挤,这些文弱书生哪里挤得过他们二人,最后成功给傅文甲挤出一条路来。

大哥,这边我们拦着,你赶快去接嫂子。

傅文甲毫不含糊,挤过两道门就朝闺房中冲。

闺房前拦门的是婢女,不用文不用武,发发喜钱主动给他开门迎进去。

迎亲队伍接完亲于吉时回程,第二日午后才到兰县,一路吹打来到傅宅。

门前大街上围了许多人,炮竹再次响起,轿子落下,傅文甲依着习俗,踢轿门、赋新诗……最后迎进傅宅,苗氏吩咐人又洒一回喜钱,府内府外热闹一片。

真是没想到啊,当初都说傅大郎撑不过一年,现在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考了举人,娶了官家姑娘。

可不是,所以说这都是命啊,这傅大郎命好,因祸得福。

这傅家如今出了两个举人,还都是排在前头,将来必然能进士做官,傅家是要风光了。

街坊四邻相互议论羡慕,又感叹羡慕不来。

拜完堂,喜宴开席,傅文甲送孙姑娘回新房后便被拉出来敬酒。

自从当年中酒毒后,他几乎不喝酒,傅必进和苗氏更是不许他沾酒,现在他的大喜日子,滴酒不沾也不可能。

至亲好友不会为难,还担心他饮酒多伤身,唇沾了酒便算是敬了,或者有的直接让他以茶代酒,心意到了就行。

有不为难的,便有一些糟心的亲朋,看着傅家如今风光心里不平衡,想看着傅文甲出丑,看他出事,责他以茶代酒是不敬亲朋,今日大喜日子,无论如何得喝,一辈子也就这一回。

傅文征在旁边招呼其他宾客,见到客人为难傅文甲,走过去接过傅文甲手中酒杯,对着客人作请,笑道:家兄不善饮酒,陈伯是知道的,陈伯慈爱,是能够体谅我们小辈的,不会故意为难,这酒侄儿代兄长敬陈伯,也敬诸位。

说完一饮而尽,又端起托盘上第二杯作请,再次饮尽,连饮三杯。

陈伯面色些许难堪,呵呵笑着说了几句违心的恭贺之词。

多谢陈伯,诸位叔伯兄弟吃好喝好,若是有海量的一定要说,文征让人多搬几坛酒过来,一定要尽兴。

席桌上的亲朋见他如此,也没脸在众人面前再去为难,和气地笑着。

傅文甲将他拉开几步低声告诫:不许饮太多。

小弟有分寸,小弟也就帮大哥挡挡酒,不多饮。

今日是大哥大喜之日,可不能醉了,大嫂会不高兴的。

你小子。

宠溺地磕了下他脑袋。

宴席到入夜还没散,有几桌宾客已经大醉,在一起天南海北扯起来。

傅文甲准备溜,邱儒阳和傅家另外两位女婿直接抓住他,和几位至亲好友一起要去闹新房。

三郎,快帮大哥拦着!好嘞!他是成功拦下了邱儒阳等人,但是给自己提供便利,跟着傅文甲钻进新房,未见揭盖头就被傅文甲给赶出来,被几位姐夫抓住轮番教训。

第二日,傅文征才真正见到这位大嫂的面,温婉俊俏,知书达礼,苗氏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敬茶时便将自己珍藏舍不得戴的玉镯子送给了儿媳妇。

这位大嫂见面也给傅文征送了东西,是一套笔。

他怀疑是傅文甲的意思,嫌弃他字丑。

他自认为现在改观很多。

兰县和府城有些距离,如今腊月天寒,又飘了雪,加上年关将至,三日回门便取消了。

年后傅文甲会去府城读书,到时候孙氏跟着一起过去,能在娘家多住时日,也算回门了。

因为家中添新人,这个年过得异常热闹。

年后傅文征与洪ꀭꌗꁅ绍元、黄程等人聚了两次,邱儒阳、洪绍元还有上次落榜的梁安几人都准备今年乡试下场。

傅文征在家中待到上元节过后启程去平京,北上之前他又去庆州看望戴先生,并小住几日,随后就快马加鞭赶往平京。

此时国子监的年假已经结束,他回国子监报道第一天,收到陈公子的邀请,其祖父长平王七十大寿。

看着手中请柬,他沉思许久,琢磨不透。

他与陈公子并不熟稔,除了秋季考核与南湖游船外,并没有打过交道,况且他就是一个监生,毫无背景,其祖父七十寿诞,怎么请也不该请到他。

三爷去吗?七步问。

他犹豫一阵,不知道离开的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什么,这份请柬太过突兀。

还有些时日,先看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