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一时一会儿天, 他这次年头年尾离开将近两个月,京城不知道如今哪方天,魁叔他们消息闭塞, 什么都不知。
第二天去国子监路上,他有意无意向秦仪打听,今年秦仪没有回乡, 他的消息还算灵通。
倒是有几件。
秦仪说, 去年陛下整顿兵部,严尚书去官, 陛下任命吕济为兵部尚书,破格提拔杨维为兵部侍郎, 放在刘灿的位置上。
这两件事若能够说和长平王府有点关系, 那便是吕济了, 娶的是长平王之女。
这又不是长平王世子坐了兵部尚书位子,多请些人庆祝热闹热闹。
还有一件就是立后之事, 现在朝臣们各有各的想法, 陛下没有表态, 也在权衡。
从去年拖到今年, 许多官员都急了。
陛下能够拖三五年立后,那些贵女们一年年闺龄大了拖不了, 所以立后之事成了朝中最要紧事。
立后是国之大事, 自要慎重。
陛下虽有心仪贵女,能不能立其为后,也需要多方考量。
拖着也许就是陛下故意而为之。
中午从饭堂出来碰见杨厚, 他上前道贺, 杨维在兵部多年, 能力不弱, 但一直不受重用,现在算熬出了头。
杨厚忙道谢,二人朝一旁的假山去。
交谈中傅文征提到下个月长平王七十大寿,得知杨厚也收到了陈公子的请柬,不仅他二人,国子监许多监生都收到请柬。
陈公子交际着实广。
他笑了一声,杨厚提到的好几个人平常与陈公子也并无多少交情,让他觉得这份请柬不寻常。
之后好几日,陆陆续续得知,陈公子邀请的同窗几乎都是官家子弟,他是其中特例,让他隐隐不安,这寿宴自己还是不去为好。
休沐日他去傅府,傅府的门人见到是他,真的没通报也没让他进,他只好将戴先生让他传的信交给门人,让门人呈给太傅。
回到小院,见到奚方在练棍,一招一式凌厉,相比去年功夫进步不少。
奚方瞧见他回来立即收手,下意识想藏长棍。
还说不是偷学?你刚刚的一套棍法不正是我一直在练的吗?奚方支吾两声,提高嗓子反驳:我光明正大看,也光明正大练,怎么算偷学?这都叫光明正大,请问当街调-戏,当街抢劫,算不算光明正大?歪理!奚方转身将长棍放入廊下兵器架。
是你先狡辩。
奚方不愿搭理他回房,傅文征又问:你偷学武功,还想杀我报仇呢?咣当一声,奚方将房门关上。
阿栋走上前小声道:过年时,巷子里头的胡婶过来打听奚姑娘,小的听着话里话外像是替别人打听的,不知是不是哪家儿郎看上奚姑娘。
你怎么说?小的说是三爷同窗的妹妹,三爷受同窗所托照顾。
胡婶又问了奚姑娘哪里人,家中还有何长辈亲人,兄长如今何处做什么,小的说是邓州人,只有一位兄长,外出求学。
嗯!以后便这个说辞,若是别人问多了,就说姑娘家的事情不好向外多说,搪塞过去。
傅文征走到院中八仙桌边坐下,海州之事没有那么快查出头绪,她还要在这儿继续住着,小心点好。
想到海州之事和屈荣,他又觉得这长平王的寿宴倒是可以去。
到时安定侯府必然有人前去贺寿,多半是屈荣的侄儿,兴许能够听到一些消息。
定下来,心中也轻松,难得今日暖阳又无风,吩咐七步将他书案上的书拿来,看书晒太阳。
二月末长平王寿诞,傅文征带上贺礼前往。
长平王府门前车水马龙,远远瞧见陈公子在门前迎客。
傅文征笑着走上前,一边将手中的贺礼递上一边说贺寿吉话。
傅公子客气了,里面请。
陈公子难得举止庄重。
傅文征跟着下人进府,四下搜寻相熟之人,见到不少同窗都来了,严子岳和顾承先还有几位达官公子在廊下谈笑风生。
傅公子。
严子岳先看到他,冲他招手。
他犹豫要不要过去,身后传来杨厚和闵辕声音。
傅公子这么快?距离这边近一些。
三人朝严子岳等人招呼一声,由小厮领着去王府花园。
长平王府的园子格调清雅、布局巧妙,假山怪石成趣,池馆水榭相连,是京中权贵的园子中雅致。
来长平王府,不逛逛园子真的是白来了。
今日的宴席就设在园子里。
园子很大,分了好几个子园,有几个园门,他们就近从一个小门进去。
迎面是一座小小假山,山下是一个小池,养着几尾鲤鱼,两边是几簇细竹。
三人沿着左边青石小径穿过竹林,豁然开朗。
有几处宾客在逛园子,都是一些年轻人。
长平王大寿,来祝贺应该达官显贵的朝臣居多才是,而不是年轻人多。
他笑着说:想来这些都是陈公子的朋友,陈公子真是广交京中公子,不知二位可有相熟的?二人也只认识一两位,是以前在别的宴会上见过,并无交情。
陈公子的朋友竟比世子官场上同僚还多得多。
他玩笑说。
三人走进游廊,闵辕道:傅公子也发现今日不寻常了?这不是明摆的吗?一路过来见到的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闵兄知道缘由?闵辕摇头,问杨厚。
杨厚父亲在朝,这次也受世子相邀,他应该能够猜到几分。
杨厚没有瞒着他们:听闻长平王想借着自己的七十大寿给膝下最宠爱的孙女觅个夫婿,所以便让陈公子邀请国子监的同窗。
世子邀请同僚时,也暗语让对方带着爱子前来。
傅文征心中自嘲,在长平王府的眼中,自己还能成为备选?这算不算是看得起?几人在园子里逛了好一阵,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朝旁边举办寿宴的泠园去。
在跨过园门时见到另一条小径走过来几人,其中一位是吴宁泰,其他几人年轻些,但装扮和身姿看着像习武之人。
傅文征抱拳见礼。
吴宁泰笑呵呵道:刚刚还在说你,你这就出现了。
指着他对身边人介绍,这便是傅举人。
傅文征也不认识,施一礼,统称将军。
几人面容和善,性子爽直,对他称赞一番,感叹他这样的少年,若是从军将来必然能有一番功业,问他可有弃文从武之意。
傅文征推辞,表示读书科举是祖父和父亲之愿,不敢违背。
一行人到泠园,寿宴也正开始,傅文征准备随杨厚和闵辕到旁边监生们处,吴宁泰直接拉住他:你就随着我们一处,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这不妥,文征怎敢与诸位将军同席。
哪里那么多繁文缛节。
就是。
几位将军附和,让他不必在意这些小节。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只能弃杨厚和闵辕随几人过去。
同席还有几位,有两位年纪稍长他尚能认出来,都出身将门,几人知晓他身份,都一脸诧异。
怎么是个文弱身骨?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和后背,将他打量,听闻你生擒北雍探子总头,我当是个魁梧的少年,怎么一副书生模样?你这身板着实弱。
罗郎将,你可轻点,我担心你把人拍散架了。
一位中年男子责道,人家是读书人,要你那般身板做什么?肚子里能多装两本书?众人闻言笑起来,罗郎将也跟着爽朗大笑:说的也是啊!拉着傅文征在自己身边坐下。
傅公子是我们请来的,罗大哥你过分了。
上去拽人,罗郎将不愿意放,傅文征就这样被两个人左右扯着。
他真后悔过来,这一群粗人手上力道又大,他快被扯散架,左右又都不敢得罪。
最后还是吴宁泰说话,众人这才停手,他最后还是坐在了罗郎将的身边。
这时长平王过来,他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和众位宾客说一阵话,便坐到寿星的位上,陪做的都是吕济那般身份的人。
傅文征这一桌皆是武官,他坐在里面尤为突兀,隔壁席桌上ꀭꌗꁅ的宾客频频向他打量,想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被这一帮武官围着,真可怜!武官们大多性子爽直,说话直来直去,这点他比较喜欢,不用抠着心思去猜话中之意。
一桌就他身份最低,年纪最小,理所当然成为了那个倒酒的人,也没少被这群武官们灌。
倒酒、敬酒中他也认识了屈荣的侄孙,虽是武官,倒是彬彬有礼,没有太为难他。
他敬酒时故意提了一句当年安定侯大败楚王军辉煌战绩,表示倾佩万分。
从屈勒的反应看得出他对当年的事情丝毫不知,以此为荣,表示要向祖辈学习。
虽然没有丝毫收获,倒是和屈勒认识,以后就有了机会接触。
他在外坚持不多饮的原则,武官们请他喝他又不能驳了对方面子不喝,只能装醉,东倒西歪回到自己座位上,身子一歪倒在另一边吴宁泰的身上。
老罗你真是,人家傅公子一个书生,哪里善饮酒,哪里像咱们,你瞧人都醉成什么了。
醉啦?这……手上功夫厉害,这酒量功夫不行啊。
另外两位武官也对他抱怨一句,吴宁泰让王府下人将人扶下去,喂些醒酒汤。
傅文征成功从这群武官们的席桌上逃掉,躺在隔壁水榭的软榻上,灌了一碗醒酒汤,躺着假装休息,却听到水榭后有细小声音。
一人问:真如你所言那般美貌?小人怎敢欺瞒,公子一瞧便知,可比公子院子里的几位有姿色。
走,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