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10 章

2025-03-22 06:39:17

最近我读了不少这类书, 也拜访了国寺住持和道观真人,听了许多关于借尸还魂、夺舍还阳的事,所以想请教大哥, 这世上是否真有此等事。

傅律望了眼手头的几本书,心中难过。

这么多年二弟一直难以接受四弟战亡这个实事,还因为植儿不小心烧坏了四弟的画像, 这么多年对植儿没有过一个好脸色。

无论二弟如何不愿接受, 他清楚二弟内心深处是清醒的,知道四弟已经战亡, 现在竟然信起这个来。

他拉着傅徽到一旁茶几边坐下,感慨道:我知道你对四郎思念, 我又何尝不是?有时候看着府中的子侄淘气顽皮, 就会不由地想到他少时在家情形。

想到他总是追着我们几个兄长讨要各种好吃好玩的, 追着我们让我们瞧他新得的良弓、护腕。

傅律怅惘一叹,往事历历在目, 却早已物是人非, 那个跳脱爱玩爱闹的幼弟早已不在。

他对傅徽劝慰:二弟, 且想开些, 让爹瞧见你这般又让他老人家徒增伤心。

大哥不信?傅律苦笑道:这些是佛家、道家修行入境之人才有的造化,于凡人肉胎只有生老病死。

前朝皇帝们痴迷往生, 修行半生, 最后也未闻转生。

民间所传的借尸还魂,不过是闲散文人写的话本,哪里当得了真。

你我活了这么多年, 可真有见过这般人?听都没听过吧?傅徽拧着眉头靠在椅子上, 沉默良久, 也思忖良久。

傅律见他仍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继续劝道:若真如二弟所言,四郎有此天赐机缘得以夺舍还阳,依着他的性子,他怎会这么多年不回来?他若真回来,真的站在大哥面前,大哥会认吗?看傅徽一脸认真,说得有模有样,好似真的是的,知道他思念过度,已经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拍拍他手臂劝道:别想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世上也并无真的夺舍还阳。

我知道你对那个傅文征的监生不同,他只是名字与四郎相近,偶尔行事与四郎相似罢了,他终究不可能是四郎。

四郎从小讨厌读书,哪里会如傅监生那般勤奋治学?傅徽再次沉默,想到前些天在傅文征面前提姜婉之名,他总觉得对方有一瞬间是要脱口而出说什么,却也仅仅一瞬对方又恢复如常。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那一瞬是真的,还是自己期盼太切产生的假象。

他……连大哥都不信,若他真的还阳而生,他又怎敢回来,怎敢承认?二弟……我不扰大哥了,大哥若得闲看看那几本书吧!说完起身离开。

出了书房,他脑海中不断盘旋这一年来傅文征身上与四郎相似之处,最后微微摇头朝傅植院子去。

马球场的事情很快在国子监传开,参观马球会的同窗都在议论严家会怎么让顾承先赔罪。

严二公子那条腿肯定是废了,就算能站起来也是个跛子。

严二公子虽然不受宠,身份摆在那,严家岂会善罢甘休。

文征,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同窗没弄清当时情况。

傅文征再次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来,和ꀭꌗꁅ看台上的人看到的相差不大。

我当时的注意都在木球上,着实没注意严二公子怎么摔下马。

不知严二公子可有醒来,他应该最清楚。

昨天醒了。

一位同窗昨天有过去探望,他得知自己腿伤后情绪激动,说得也不清楚,好似他只是拉了下缰绳,马儿就忽然停下来,人就被甩下马。

马有问题?傅文征问。

说来还巧了,你们几人选的马都是马球场提供的,那匹黑马是严家自己带过去的。

这就更奇怪了。

可不是嘛!同窗百思不得其解,这事情太诡异了,顾承先也够倒霉。

严家是何态度?严家再恼恨总不能将顾承先的腿也打断,况且顾承先也非有心,当时场面无法控制,顾承先又是赔礼又是道歉,严家现在也没有说要将他如何。

傅文征在散学后在国子监外见到顾承先,仅仅两日整个人憔悴几岁。

见到他顾承先走过来,目光中充满怒恨。

顾兄也是来问在下当时情形吗?顾兄应该比在下清楚。

他冷淡道。

是你动的手脚?顾承先靠近他咬牙怒问。

傅文征冷笑一声,朝周围的同窗看一眼,同窗们也都向二人看过来。

顾承先刚刚压着声音,同窗们没听到他说什么,看着顾承先气急败坏的表情也能猜到几分。

顾兄这是找不到嫁祸的人了吗?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你现在害怕,但是也不该如此诬陷我吧?当时什么情况全场上千双眼睛都看到了,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能让严二公子坠马,也不能让你纵马踩踏,何况我也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长平王寿宴严二公子与你有过节此事不少人都知。

是有误会,当时已经解释清楚。

我也善意提醒是背后小人作祟,让严家提防。

顾兄,有些事可以造谣,有些事不能,此事就不能!你……顾承先目眦尽裂瞪着他,袖中双手攥得指节泛白。

顾兄面色疲惫,想来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身体为重。

在下还有些事,告辞了。

说完拱手一礼离开。

顾承先气得青筋暴起,扭头望着傅文征,忍了再忍才将冲顶怒气压下去。

随后好些天没有见到顾承先,听闻顾家长辈也赶到京中处理此事,不知道给了什么补偿,严家最后没有追究下去。

四月月评后,傅文征才见到顾承先,依旧和严子岳一处,人消瘦一圈,没有了往日精神。

傅文征也收到家中来信,下个月傅文翰成亲,让他不必回了,来去千里迢迢辛苦,也耽误他学业。

他在回信中给傅文翰再三致歉,并让魁叔准备一份厚礼,李蹊也备了一份贺礼,两位礼随着回信一起寄回去。

端阳节又收到家里来信,是大嫂有喜,傅必进和苗氏别提多高兴。

苗氏本要将孙氏从府城接回兰县养胎,又想着他们新婚燕尔两地分开不好,孙家不高兴。

让儿子也跟着回兰县而放弃求学,家里也不乐意,最后苗氏带着几个婢子婆子去府城照顾。

没几天收到傅文甲的信,信中亲口给他说这个喜讯,字里行间能够感受到他将要为人父的激动和喜乐。

在消暑假前,他又收到王鸿泽的来信。

这半年给王鸿泽去了两封信,这是第一次回信。

信中说自己前段时间不在邓州,刚立了功,职位虽然没升,倒是得了不少赏赐,随信给他寄来一对护臂,也是赏赐之物。

他给对方回信中,附了两本兵书和一套枪法,算作回礼。

这次消暑假,蒋明忠邀请他去别院避暑他不去,蒋明忠就死皮赖脸要跟着他,他去哪避暑他就去哪儿。

反正我外公和我舅舅把我赶出来,我人生地不熟的,你得收留我。

说着人朝树下凉椅一躺。

蒋大公子,你还人生地不熟?李蹊挤兑他,没人比你熟。

我不管。

翻个身躺着,一副赖上傅文征的架势。

傅文征无奈,只好跟着他去西山别院,李蹊也给他的那个小学生放了假,自己得了空去西山避暑。

三人到西山先放松两日,随后没敢松懈,还是读书为主,午后三人坐在凉亭中相互讨论问题。

这日月中,晚饭后三人爬到院中后山赏月,三人兴起一人作了一首赏月的诗来。

三郎,这么好的夜色,你这诗有些苍凉了,你瞧我与李郎的诗多应景,重新作一首。

好,我再想想。

傅文征饮了一杯清酒,站起身来,抬头望月,又朝四周望去找找感觉,却见到远处山林中有浓烟。

哪个府邸走水了?二人忙起身朝傅文征所示方向望去,一股浓烟飘散,下面林木遮挡,隐约也可见火光。

走,瞧瞧去。

蒋明忠放下手中酒盅下山。

走到前院问下人得知是谢家别院起火了。

哪个谢家?谢璟。

蒋明忠回道,对小厮吩咐,叫上几个人随我去。

傅文征和李蹊也带着小厮跟过去。

谢家别院距离蒋家别院不远,绕过一片山石见到那府中火光四起,四周的山林都被映红,一行人加快步子。

府门匾额上书着清濯别院,他们拍了几下门才有老仆开门,蒋明忠立即说明身份。

老仆看他们几人书生装扮,身后的下人还都带着水桶,没多问就将他们请进去。

着火处在东跨院,如今蔓延不少屋舍,一行人二话不说随着府中下人一起取水扑火。

别院四周都有蓄水的大缸,此时几乎被用完了,只能到院外的水井和池中取水。

傅文征提着水踏进东跨院,见到院中一位夫人喊着:二郎,四郎,挣开婢女就朝火中扑。

傅文征急忙一把抓住夫人,将其拉回来,婢女和婆子上来扶住夫人哭劝。

夫君定能把四弟给救出来……这么久了,都这么久了……我的儿……夫人又要扑过去,这次嬷嬷和婢女抓得死,没让她挣开。

恰时瞧见摇摇欲坠的房子门口走出来一人,身后背着一人。

夫君出来了。

少夫人激动叫道,夫人更加激动,撕扯着嗓子喊儿子。

恰时门廊上的一根木柱歪斜欲坠,所有人都惊得张大嘴发不出声来。

傅文征随即一脚将木桶踢过去,将欲坠的木柱踢外向另一边,与此同时他人也冲过去,帮着谢二郎将人带出来,而身后的门廊也在后脚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