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11 章

2025-03-22 06:39:17

大火在黎明前扑灭, 东跨院烧了一大半,所幸没人伤亡。

傅文征几人满身疲惫,歇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谢二郎送他们出府。

如今家中太乱,不便留客,还望几位公子见谅, 待安顿好家中事宜, 在下必定登门相谢。

二公子客气,咱们也算邻居, 相帮是应该的。

蒋明忠道,四公子现在怎么样?没有什么危险, 还要多谢傅公子。

谢二郎朝傅文征拱手作揖, 若非傅公子出手, 在下与舍弟恐怕要命丧大火中。

是二公子与四公子福泽深厚,上天眷顾。

见谢二郎还要送, 傅文征劝道, 二公子留步, 府上还有事情忙, 不必相送。

两厢作别后,一行人拖着疲惫身子狼狈回去。

蒋明忠一条胳膊搭上傅文征问:青萍山到底发生什么, 这都过去一年多了, 谢四郎怎么还想自杀。

傅文征推掉他手臂:什么都没发生,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谢四郎性子高洁孤傲, 哪里受得了非议。

真没有?你莫不是骗我?还有人传出我招惹烟花女子呢, 你看我像吗?蒋明忠摇头, 又忙凑过去好奇问:你院中那姑娘是你哪位同窗的妹妹, 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你都想知道。

傅文征推开他,等那位同窗来京,我让你见见?好啊!几人回到蒋家别院,洗漱完天已经大亮。

几日后,谢二郎与谢大郎二人带着几份厚礼来蒋家别院道谢。

若非是几位带人扑火,火势不会那么快浇灭,舍弟难脱危险。

几位两次救舍弟,这份大恩我谢家上下铭记,若以后诸位有用得着我谢家的地方,我谢家必定相助。

谢氏兄弟朝三人再次长揖相谢。

蒋明忠忙上前扶二人。

二位谢兄不必客气,同乡之间帮忙本是应该,当不起如此大谢。

几人坐下详聊方知道,原本谢四郎已经从去年的事情中缓过来,上个月去参加恩师之子的喜宴,本也是放松心情,却不想遇到人昔日交恶之人刁难,从而受了刺激,回来后就一直沉闷。

前些天谢母和次子带着他来此别院,一来避暑,二来也是让其静养修心。

全家都小心看着,最后还是没有看住,差点酿成悲剧。

四公子现在可有好些?兄弟二人微微摇头,谢大郎道:他一直沉闷不愿说话,虽然不再做啥事,却日复一日消瘦萎ꀭꌗꁅ靡,着实让人担忧。

傅文征三人相识一眼,都颇为同情。

傅文征念及这些年同榜之谊,道:在下与四公子相识于县学之考,这么多年颇为熟悉,若是方便,在下想见见四公子。

谢家兄弟自是求之不得,他们现在就想要能够开导弟弟的人,傅文征当初亲自将弟弟从三义寨救出,无疑是最佳人选。

在下先谢过傅公子。

谢大郎忙起身施礼。

傅文征跟着谢家兄弟去清濯别院。

见到谢璟的时候,他正呆坐在房间的窗前,目光盯着院中的花架发呆。

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却没有任何反应。

傅文征独自走进房间,房中燃着淡淡清香,桌几收拾干净,茶几上的茶果点心未有动过。

他拖了把椅子在谢璟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看院中的花架。

两人相互沉默许久,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打算,傅文征先开口与他谈心。

谢璟,我问你一个问题:当年我大晋与北雍之战,我大晋虽胜犹败,北地守军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你觉得他们该怎么做?谢璟没反应,充耳不闻。

傅文征知道他不会开口回答,他自顾说道:北地守军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把这份羞辱化成了日复一日的操练,化成对北雍的仇恨,化成坚不可摧的意志。

你就是被崔大人教得太好。

他继续道,往好的说是太洁身自好、不染纤尘,往难听说就是太清高。

青萍山之事算得了什么?你还学烈女失贞、以死明志那套?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为这事寻死觅活,你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青萍山之事后,令尊令堂可有责怪过你一句?几位兄嫂可有对你存半句不善之言?他们想尽办法想让你走出来,而你却想死?若那日不是我出手,你二哥为了救你就丧生火海了,你对得起谁?死是懦夫行径。

谢璟目光还盯着花架,但神情和目光略显激动,不再平静,搭在腿上的手也抓起衣摆。

傅文征接着说:因为别人的几句非议自杀,不过是随了小人的意,你的死只会证实他们说得是真的。

你死不能让父母兄嫂摆脱非议,反而让他们陷入非议。

与其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倒不如和那帮小人斗一斗。

只要你将那件事看开,把这根软肋转换成一把利刃,反而没人再提及,不要为此名所累,死都不怕,你还怕活着?谢璟抓着衣摆的手攥得更紧,攥到发颤,他转过目光望着傅文征,眸中有点点泪光闪动,看得出对方尽力在忍着情绪。

谢璟,咱们一起从县试考到举人,为的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不负这也多年辛苦,也为家族、为朝廷、为百姓尽一份力,这是我们读书的初衷。

我还想着后年的春闱能与你再次榜上有名。

我想令尊和恩师也都对你抱着如此希望。

谢璟依旧不说话,眼睛直直看着他。

他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在下的话说到此处。

谢兄聪慧,若是有兴趣可以问问家中女眷,衣衫袖口破了都是怎么不让人看出来的。

傅文征从房间离开,谢璟还在呆呆地坐着,只是目光不再呆滞,有了情绪。

傅文征离开清濯别院时,谢母也走进了谢璟的房中,谢母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他忽然问傅文征让他问的那个问题。

谢母诧异,略略一想,便明白问题由来,思忖着回道:衣衫破了,越是遮挡越引人注意,若是手巧的女子,便是针线缝补,但多少会有痕迹,心巧的女子会绣上相称的花草,左右皆绣,既缝补破处又添了彩,大大方方的露出来也不宜被发现。

谢璟沉默不语,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

事后几日谢二郎过来,谢璟现在情绪平稳,虽然少言寡语,明显不再沉闷阴郁。

消暑假结束时,谢家人说谢璟开始看书了。

回到小院时,八斗腿上的竹板拆了,腿还不能如常,需要多养。

傅文征也忙着准备下个月的秋考,去年的考核陛下插手,更改了以往的考核模式和评卷规则,今年不知道是恢复以往形式还是继续去年模式,一直没有定下来,监生们心里也都七上八下的。

在月底,博士们才说还是去年的模式。

拿到考卷时,傅文征扫了眼,依旧五题,分别关于军备、赋税、君臣、边民、德法,他首选还是军事有关的,其次选择边民治理,写完后所剩时间写第三篇有些紧张,他索性只答了两篇。

考室内,许多监生已经提前交卷,出了考室才知道许多监生介于去年的经验,只选择了其中最有把握的一题来答,所以时间上非常充裕。

如此考核反而比平常的月评还轻松简单许多。

考完惯例是休沐,傅文征打算去傅府看望傅太傅,从消暑假到现在也有两个月没过去了。

他不过去也是怕碰到祭酒大人,自从那日府门前祭酒大人提到姜婉,他就隐约猜到祭酒大人怀疑他,至于为什么怀疑他一直没有想明白。

祭酒大人心细如尘,他怕再露出什么马脚来。

他在书房将昨日答的两题策文都默下来便准备出门,吴思义却来了,进门直接闯进他的书房。

傅兄,我来请你和师兄弟们一起练功。

我又不是武学生,练什么功,我还要去向太傅请教学问呢!太傅前几日就出城了你不知道?他还真没听说,最近关注都在读书上,其他的事听得也少了。

太傅去哪儿了?听小植说去道观清静了,少说得半个月。

考核前我怕耽搁你温习都没敢叫你,现在刚考核完放松下,快跟我走吧,师兄弟们可想你了。

吴思义上来就拉人。

傅文征半推半就被吴思义给塞进马车里。

我可不信谭公子他们找我练枪,你是憋着什么坏吧?你就小人之心!吴思义撇嘴,我能害你什么?傅文征看了眼自己,好像是没有什么值得吴思义害的。

侯府操练场上摆着一排靶子,侯府的子弟站成一排训练。

傅文征看了须臾,子弟们先是五十步射击,十支箭后,往后退十步继续射,十支箭后再退十步,以此类推,直到百步止,旁边有其他的子弟统计成绩。

怎么今日练箭?吴思义好奇问旁边一名子弟,今早出门时还是在练枪的。

大将军说许久没瞧见咱们练箭了,让我们今日练箭,师兄弟们恐怕不能够陪傅公子练枪了。

傅文征自然是不在乎,他本就是被吴思义强拉过来的。

吴思义有些过意不去。

傅兄射箭如何?吴思义拽着他去场边拿弓箭。

傅文征笑道:应该比你强。

试一试。

递给他一套弓箭。

傅文征拉了拉弓,很趁手,力道很强,比他让人打造的弓好不止一点半点。

自从来了平京,因为小院的空间有限,附近也没有空旷之地,弓箭的确有一年多没有练了,难得今日能够试试手。

他跟着吴思义走进操练场,也与其他的子弟一般,从五十步开始射箭,只是不比他们那么严格,他们只射五十步、八十步和百步。

五十步较近,吴思义虽然没有全中靶心,却没有脱靶。

傅文征略微有些手生,前几支箭都射在了外环和中环,很快感觉就找到了,后面几支箭全射中靶心。

八十步距离远了一大截,吴思义有两箭脱靶,两支射中靶心,其他几箭歪歪斜斜散在靶盘上。

这个成绩对于他来说还算不错,但是和其他的师兄弟们相比就逊色了。

旁边一位少年与吴思义相仿年纪,八十步时并无脱靶。

傅文征感觉找到了,八十步的准头比不上五十步,却远在吴思义之上。

这时操练场外围的长廊中,傅徽和吴大将军并肩信步走来。

二人刚聊完当年海州之事查探的进展,如今只是有些眉目,还不能够确定,毕竟过去二十多年,证据寻起来难上加难。

吴大将军意外瞧见场上的傅文征,指着人道:你们国子监的这监生枪法不错,听老四说比我们侯府年轻的一批子弟有过之。

没想到箭法也了得。

思义说,这小子兵武之类的书读得也不少,还给他讲过兵法阵法。

可惜家中只许其从文,若是从武将来必然有番作为。

傅徽朝傅文征看了一会儿,身姿挺拔,搭箭拉弓放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射两箭支皆中靶心。

他道:他也算年轻一辈中难得的文武双全之才,依着他如今的势头,若不松懈,后年中进士也是稳的。

大将军如此惜才,不如结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