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将军被说得一懵, 又将傅文征打量一番,才德自不必说,样貌也出众, 除了出身太低并无什么可挑剔。
他们武将之家对门第看得本就不比文人重。
我膝下两ꀭꌗꁅ个小丫头年岁都不合适。
大将军膝下没合适的,侯府就没合适的?府中……吴大将军脑海中搜罗一遍,几位弟弟的女儿也都太小, 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其他的堂兄弟女儿中倒是有两位年岁合适的,不知道有没有在议亲。
我得空问问兄弟的意思。
两人沿着长廊又走了一段, 傅徽望着场上的傅文征道:柠月如今也大了。
吴大将军这才听明白,傅徽说的结亲指的是自己的妹妹吴柠月。
这么多年傅徽对吴家心中有恨, 如今他能够释怀放下他已经很意外, 现在竟然还对柠月的婚事关心上。
柠月的婚事为什么搁置, 傅徽比谁都清楚。
若非傅征没有回来,自己的妹妹应该早两年就出阁了, 如今已成傅家儿媳。
当年她允过诺。
傅徽怅惘, 想起当年他初闻四弟惨死来侯府问罪, 吴柠月为了平息他的怒火, 也为了替父兄赔罪,对他允诺, 此生不嫁。
我未当真。
即便你不当真, 她也无心嫁人。
何况有四郎在前,她还能瞧得上谁?傅徽沉默,继续望着场上人射箭。
傅文征与吴思义已经退到百步, 吴思义手臂力道不足, 百步时, 箭支一多半未射到靶子, 射中靶子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歪歪斜斜挂在靶子上。
傅文征臂力远不及上辈子,百步对他来说也有些吃力,倒不至于如吴思义那般,但他的准头也降低,十支箭正中靶心只有一半。
傅兄,你不从武真可惜了。
我从小习练,这么些年也不过如此,你以后定然在我之上,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成。
吴思义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考核结束,我以后也不去国子监了,要跟着四叔去军营,想偷懒也不能偷懒了。
他们与你一起?傅文征转头看着场中其他子弟,目光越过了场中弟子见到了场外长廊中的二人,顿时愣住。
吴思义也瞧见廊中人,嘀咕:祭酒大人怎么在?不会又找事吧?神情紧张起来,手中弓箭朝傅文征一丢人就朝廊子去。
傅文征想喊住,吴思义跟个猴子似的已经蹿出去十几步,他也不敢高声喊,将弓箭递给旁边的子弟,跟着过去。
二人上前见礼,吴大将军瞧见儿子的目光充满疑问和担忧,道:为父邀请祭酒大人过府议事,顺便请祭酒大人瞧瞧咱们府中弟子箭术,本还想在祭酒大人面前夸耀一番,你竟给为父丢人。
儿子……没那么差吧?吴思义小声抗议。
你自己瞧瞧那靶子,竟不如傅举人一书生,还不丢人?这点吴思义不得不承认,但傅文征哪里算书生?外人面前也不敢和父亲争辩。
傅文征忙道过誉不敢当。
傅徽道:傅监生可谓文韬武略,年纪轻轻有此才者少之又少,刚刚本官与大将军正说到要给你牵段姻缘。
傅文征大为震惊,看了眼二人连忙推辞:男儿立业成家,学生连进士功名尚无,怎敢谈亲事,多谢大人和大将军厚爱,学生愧不敢受。
你尚未听是哪家姑娘就拒绝了?学生如今心思全在科举,不做他想,还请大人见谅。
傅徽轻轻叹气,对吴大将军道:是我唐突了。
傅文征闻言心快跳出嗓子眼,不敢置信望着傅徽,他要给自己牵的姻缘竟是侯府姑娘。
他这是做什么?是试探吗?傅文征忙掀起衣摆对吴大将军跪下:大将军恕罪,文征无意冒犯。
罢了!姻缘本就是你情我愿。
吴大将军伸手虚扶他一把,傅举人所言正是,男儿先立业后成家,不急于一时。
多谢大将军体谅。
他又朝傅徽拱手一礼,多谢大人抬爱。
从忠勇侯府离开,傅文征回头看着这座庄严的府邸许久,微微低头望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挲几下,一声苦笑自嘲。
这辈子本就不该奢求上辈子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失落?回去后的路上他脑海中全是长廊中的画面,祭酒大人到底怀疑他什么?怀疑他是傅征?怀疑他的接近居心叵测?还是其他?他拧着眉心努力想着,找不出原因。
次日回到国子监,他的心思也渐渐收回到学业上,两日后考核成绩的长案贴出,相比去年秋考核进步一些,一等第六。
今年陈金这个名字没有出现在长案中,杨厚毫无悬念居于榜首。
他留意了下顾承先,落于二等前排,傅植已经冲到了二等中间位置。
文章他也瞧了瞧,有不少值得他学习的地方。
离开榜墙时见到顾承先,如今见到他顾承先连以前那点虚假的笑意都没了。
他依旧保持如常,微笑点头,对方没任何回应。
顾承先对你误会这么深?秦仪好奇。
傅文征无奈摇头,马球场的事,顾承先就是查破天也查不到他的头上,他心中再认定是自己,他都没有证据,甚至连怀疑的理由都牵强。
众目睽睽胜过千言万语。
你可知他为何对你多有看不惯?傅文征还真不知道,他也一直纳闷,他与顾承先最初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没有出现任何矛盾和摩擦,他也不知道为何顾承先就看他不顺眼,明着刁难,暗着更是用小人伎俩毁他名声。
秦兄赐教。
你就是心大。
秦仪点着他感叹道,你们是同榜举人,他是解元,你是亚元第二,本该是他的名头比你更胜才对,可实际却是你占尽风头。
别人提到寿宁府举人,只知你傅文征而不知解元顾承先,他心里怎么可能好受?怎会不失面子?特别是有人会将你们的文章放在一起比较,你乡试的那篇安军强兵之策压住了整榜的举子,去年又为朝廷立了功,更是压他一头。
这……傅文征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内因还真的出乎他所料。
这一切都是他本当为之,谁不乡试写出自己最好的文章?青萍山和北雍探子,本就是义不容辞之举,他还差点命都搭进去呢!他从未想过与顾承先争什么名,他虽然在乎名声,但在乎是美名还是恶名,却从不在乎先后之名,大小之名。
若因为这些心生嫉恨,嫉恨便嫉恨,只是自己以后小心提防他作祟。
考核后没几日,国子监就疯狂讨论立后之事,看得出来这次不同往昔,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这事情从去年拖到今年,从年头拖到现在,朝中隔三差五就有一本折子是关于立后的,陛下一直置之不理,最近朝臣们的折子上得频繁,不少大人当面谏言,陛下烦了当朝痛批臣子,并且罢朝一日。
就在罢朝当日,傅文征的小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正蹲在院子里逗狗,小奶狗是奚方从胡婶家抱来的,刚断奶,灰色一团毛茸茸。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傅文征以为是刚刚去隔壁的七步回来,询问:秦公子去不去?没听到回声,他侧头,瞧见陈金和随从,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公子?他忙起身迎上去,陈公子怎么来寒舍了?他扫了眼院子,早上自己晨练时又舞落不少落叶下人还没来得及清扫,请陈金到正堂中坐。
陈金摆摆手:许久没见傅公子,我就不请自来了,不知傅公子今日要外出,唐突了,傅公子见谅。
不过是邀请同窗出城赏秋,并不是要紧的事。
陈金一拍掌笑道:傅公子若不嫌弃,带上我如何?这不是嫌不嫌弃,这是危不危险,他朝旁边的随从看去,随从没有如以往出口劝阻,似乎依着陈金,看来这位在朝上受的气不小。
不带上他似乎不给面子,他心里窝着火,一个不高兴随便一句话够自己倒八辈子霉。
他客气笑道:若陈公子能同游最好不过。
就是自己又要一万个小心。
当秦仪听到陈金的名字,当即就问对方是不是去年国子监考核榜首陈金。
同姓名罢了!如此巧?秦仪不太信,上马车后追问陈金最近在读什么书,对于陈金的那篇文章如何看。
陈金倒是有耐心还真和他掰扯上,看来没被朝臣气糊涂。
秦仪也如寻到知己一般滔滔不绝说读文章心得。
傅文征从坐进马车一直听他们谈到出城。
陈公子年纪不大,见识竟如此渊博,不知师承何人?秦兄,你不会又要去拜师吧?傅文征立即打断。
秦仪听到学识渊博之人就要去打听,寻机会去讨教问题,这是好事,但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听和随意讨教的。
拜师不会,拜会倒是很想的。
陈金笑道:在下老师秦公子熟悉,正是国子监祭酒傅大人,秦公子拜会也方便。
祭酒大人?秦仪满脸疑问,望向傅文征,似乎在问他傅大人收过学生?傅文征装没看懂笑了下,估计祭酒大人自己都不ꀭꌗꁅ知道自己收过学生。
傅文征不知道秦仪这么健谈,又和陈金说起对祭酒大人的敬佩,然后又说到国子监,最后扯出最近国子监谈论热火朝天的立后话题。
立后是皇家家事,亦是国之大事,朝臣谏言乃是尽为臣本分,听闻陛下因为此事罢朝……秦兄!咱们是出来赏秋散心的,怎么总是说这些。
傅文征都替秦仪捏把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位就因为这个烦心出宫来,你还找死往上凑。
秦仪也意识到自己这一路上话有点多,朝陈公子道了声歉意。
陈公子笑道:我近日也一直关心此事,二位对于立后之事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