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28 章

2025-03-22 06:39:17

傅文征以为傅植在东院读书, 到了东院见到傅植和府中兄弟正在玩投壶,玩得不亦乐乎,一位少年拍手叫着:大哥你输了, 说好的,《戏鹰图》送我。

还怕我耍赖不成?少年满脸喜悦问其他兄弟:还有谁来?其他兄弟被他赢了一遍,都说不敢同他玩。

傅文征笑着走上去:我与小公子玩一局如何?少年在族学读书, 未见过傅文征, 傅植向少年介绍。

少年笑道:原来是大哥同窗,好啊!我们玩可是要有彩头的。

行!傅文征想了想, 既然小公子喜欢画,正巧我手中有一幅前朝张大师的《端阳龙湖竞舟图》, 若是输了, 我便送公子;若是我赢了, 小公子就将那幅《戏鹰图》赠我如何?众人一听满脸惊异,那幅《戏鹰图》可远远不能够和前朝张大师的名画相比, 一百幅《戏鹰图》都不敌张大师任意一幅, 何况是成名之作。

莫不是玩笑?这太不公平了。

少年觉得这有点欺负对方。

傅植也劝他, 只是玩一玩, 没必要拿那么贵重之物做彩头,真赢了也不好意思收。

赢了?傅植恍然明白了。

傅文征走到旁边拿一把箭支, 小公子请吧。

小公子还沉浸在那幅名画中, 转身去拿箭支。

少年的投壶之技不错,别说是兄弟们中,就是放在平京的贵公子们中也是数得着的, 但是很不幸他遇到的对手是傅文征。

傅文征也不想少年在兄弟面前太过丢面子, 最后只赢他一筹。

少年懊恼, 不是懊恼输了, 是懊恼他与张大师名画的距离就在一筹之间。

傅公子,我愿赌服输,但是……能不能让我瞻仰一下张大师的那幅画作。

这……恐怕不便了。

傅文征笑道,等你什么时候赢了我,我送你。

少年失望,唉声叹气,原本好好的心情,一下子低落。

傅植带傅文征去他的书房取那幅《戏鹰图》,走到书房,没有旁人在,傅植问:傅兄是不是根本没那幅《端阳龙湖竞舟图》画作?傅文征在旁边坐下笑问:为什么这么说?傅兄并不爱字画,不会去收藏;而且我听闻那副画最后是被江南的一位富商重金买下;三来傅兄投壶雅射之技远在我三弟之上,根本不会输,即便没有那幅画作也不会露底。

傅文征哈哈笑道:你那幅画我不要了。

堵我的嘴?是啊!傅兄这会儿倒是坦诚。

傅文征拉着他在旁边坐下,故意询问他今日府中来的是哪位贵客。

傅植敷衍笑道:我没到正堂去,应该是朝中的大人吧。

傅植让人看茶,岔开话题先恭喜他榜上有名,然后询问他殿试准备如何。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外面响起孩子的声音。

小不点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进来,见到傅文征呆了下,跑向傅植。

跟着过来的小厮见到书房有客人,忙告罪。

他不是客人。

小不点依偎在傅植腿边,对小厮道,他是小叔叔。

话一出口,傅文征惊得愣住,忙望向傅植,傅植面色平常,抚着小不点头给他解释。

上次极儿听傅植喊他兄,说以后也要喊他哥哥。

太傅给极儿说他是戴先生的学生,依着辈分,应该喊一声叔叔。

极儿便记住了他是小叔叔。

傅文征宠溺地捏了下极儿小脸蛋,并调侃着对傅植道:不如傅大公子也喊声小叔叔我听听。

傅植白他一眼:你还真会占便宜。

太傅那边送走客人,傅文征才过去拜谢。

傅太傅对他会试的成绩很满意,勉励他殿试再接再厉。

从傅府离开,八斗告诉他陈公子离开时给他留了话,在上次的酒楼里等他。

他心里莫名不安。

酒楼雅间,陈金坐在窗前茶几旁,手中拿着几篇文章在看,他进来时,陈金正看完。

短短半年,傅公子的文章让我刮目相看。

陈金放下文章,请他入座。

傅文征瞥了眼,正是会试的几篇策论文章:陈公子过奖。

二人在桌边坐下,伙计将酒菜端上来,陈金问:傅公子对我的身份一直没有怀疑吗?一路上猜测不少,首要的莫过于这个问题,现在果然来了。

能被太傅府视为贵客的少年平京城可不多。

他强装镇定,笑道:自然怀疑。

从第一次在傅府见到陈公子便怀疑,只是陈公子不说,在下也不必非要弄个清楚。

君子交心,出身并不重要。

那你怀疑过什么?陈金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很多。

傅文征含糊道,京中权贵世家公子在下都怀疑过,但有一点在下可以向陈公子保证,在下从未有查过陈公子。

陈金顿了下,点点头:我相信。

傅文征起身给他倒杯茶递过去,免得他又想尝酒。

陈金又说到他的文章,对他的几篇文章喜欢:傅公子这几篇策论文章卓尔不群,比会元不遑多让,听闻之所以落入第三是因为第一场和第二场稍逊色。

这话他还没听说,想必是从祭酒大人口中得知,他谦逊道:在下四书五经学得不精,对于判题也要多学习。

你的那一题子杀继母替父报仇判题我认为挺好,合法合理合情。

傅文征一笑:实不相瞒,这一题上在下做了个小弊。

陈金脸色微变,舞弊是科举大忌,是杀头死罪。

见傅文征如此坦然说出来,毫无畏惧,倒是想听听内情。

傅文征向他解释来龙去脉,自己这一题是依葫芦画瓢。

陈金问:熙县县尊?郑三秀?是。

当初在巷子用朝食遇到的那位大人,陈公子好记性,竟还记得。

当初北雍出现细作,便是他及时发现,妥当处理,这样的大事,我当然记得。

陈金似在想此人,笑了下,就着这个事,将话题引到了北雍之事上。

平北雍是先帝遗愿,也是陛下此生最想完成的大志,只是奈何如今朝中有许多问题,这些都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此事的实现,这些无疑都让陛下苦恼。

北雍要平,但如今还不是时候。

不能解决内忧,这些忧患必然拖着大晋,根本腾不出手对付北雍。

没有安定的后方,没有充足的军饷军备,没有强盛的军队……永远难平北雍。

陈金不喜听这话,面色难看,但这无疑是事实,一个病弱之人,没有医好病又怎么谈去□□呢?如今大晋的内忧不少,的确是需要一一解。

他询问傅文征对此可有什么好想法。

傅文征趁着现在彼此身份还没有揭破,将自己的看法毫不保留、大胆地全都说给陈金听。

一旦下个月殿试过后身份揭破,很多话碍于身份就不方便说,他也无法畅所欲言。

陈金听完面色沉着,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思忖许久才淡淡道:傅公子所言极是,未想到傅公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见地,让陈某佩服。

过奖,与陈公子的见识相比,在下可就浅薄了。

是你过谦了,我敬傅公子一杯。

伸手去提酒壶,傅文征忙上前抢过,放在自己手边。

陈公子还是莫饮酒为好。

他着实害怕,真出了事,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陈金不与他争:我以茶代酒敬傅公子。

ꀭꌗꁅ在下敬陈公子才是。

两个人边吃边聊,从北雍之事聊到两河水患,从西南内乱聊到桑农之事,一直聊到日头偏西,随从提醒该回了,陈金才望向窗外斜阳,感叹时间匆匆,依依惜别。

临上车前,陈金道:下个月殿试,依傅公子之才,必然不落人后,我提前恭祝傅公子名列一甲。

傅文征怔住,这话无论从戴先生、傅太傅还是从同乡们口中说出来,他都没有感受到这般压力和深深地窒息。

陛下对他的期望越高,到时候一旦不能达到陛下的期待,就会对他失望越大,这失望会比没有期望来得更可怕。

他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多谢陈公子吉言,在下才疏学浅,哪敢奢望什么一甲,能够名列二甲已是天恩。

陈金笑了笑,与他告别,上车离去。

看着马车越行越远,他的心也越跳越快。

这可如何是好?这是让他殿试的文章一定要名列前三呢?这太难为人了。

之后小半个月,他不是去戴先生处就是跑傅府请教写文章,就算到时殿试文章不能前三,前十也能说得过去,可不能太落后。

转眼,便到了殿试。

入宫参加殿试前,众人还专门学了殿试的各种礼仪。

二百多名考生,黎明时便由专人领进宫中大殿,一套流程下来,拿到考卷天已不早。

看到考卷上的四道考题,傅文征心快跳出胸口。

四道考题全都是那日与陛下在酒楼中所谈。

这算他的幸运,还算他的不幸?他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冷静。

既然陛下如此安排,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那日口中之言太粗陋,今日正可将内容具体深化。

定下心,他开始研墨提笔。

已经有了思路,下笔顺畅许多。

四题都答完,放下笔,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

他的桌案在第一排,抬头正见到巡监的大人盯着他看,四目相对,那大人好似心虚一般,忙移开目光,并清清嗓子提高声音:不可四处张望!……傅文征不敢再乱看,将自己的文章从头到尾读一遍,这已经是他的最高水平了,想再好也不可能了,希望不让陛下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