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31 章

2025-03-22 06:39:17

珠玉在前, 其他的官员和进士直接放弃,不再去琢磨作诗,他们一时半刻雕琢不ꀭꌗꁅ出能够匹敌的诗句, 也不自找没趣。

琼林宴结束已经深夜,官员和进士们都喝得醉醺醺,傅文征有些晕, 头脑还清醒。

回傅宅的路上, 他靠在车壁上,脑海中全是那首《北望》, 那是父兄们这么多年对他的思念。

所幸!所幸老天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让他再与亲人相见, 虽不能光明正大相认, 也慰藉了彼此。

他转而望向旁边已经喝醉的傅文甲, 若没有兰县傅家,没有这副身体, 他怎么会有今天?马车颠簸, 傅文甲身子没有靠稳, 朝旁边倒去, 他忙伸手将人抓住倒在自己身上。

我没事。

傅文甲支撑着想坐直,奈何醉得太重, 身子也跟着打软。

大哥靠着吧, 别摔着了。

傅文甲没有再挣扎。

邱儒阳和李蹊也大醉,回去后宅子里好一阵忙活。

次日酒醒,傅文征去拜谢戴先生。

戴先生一生学生无数, 有出息为官的也不少, 但是状元还独他一人。

他是戴先生关门弟子, 也是半个儿子, 戴先生为此骄傲一番。

这两日上门来看望他的老友学生都多了,傅文征在戴府还见到了郑三秀。

去年吏部考核,他平调到刑部为主事,今春和熙县交接完刚上任,上个月补员外郎缺,升为刑部员外郎。

去过戴府,他又去了傅府。

傅太傅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调侃:状元郎现在是最忙的时候,怎么得空来了?若无太傅大人这几年悉心教导,学生哪里有今日,学生特来拜谢太傅大人。

说着便郑重对傅太傅一拜。

傅太傅扶起他道:以后便是官场,可不是国子监了,文官不似武将,你的性子要敛着些。

是,学生记下来。

金榜题名后,也有诸多事宜,一甲直接授官入翰林院,二甲和三甲还要再次参加考试,然后授职。

傅文甲幸运留京,任中书舍人,邱儒阳和李蹊全都外放。

邱儒阳去了静江府任知县,静江府距离寿宁府不算远。

李蹊被授以知州,却是远在西南偏僻之地,比邱儒阳的知县还远不如。

李蹊对此倒没有什么抱怨,反而很坦然。

他自言自己孤身一身,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无牵无挂,无论哪里都一样。

在上任之前,他们皆有几个多月的探亲家。

进士及第后给家里写了信,朝中捷报也都送到了老家,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自是要回乡祭祖。

他们寿宁府的同乡们,相约一起搭乘商船走水路,李蹊因为晕船厉害,傅文征和洪绍元陪着他走路路。

蒋明忠这次会试落榜,但是家里已经为他安排了亲事,要回乡成亲,便和他们同行。

蒋兄后面是何打算?李蹊问。

继续读书,我爹拖人给我安排,成亲后到国子监读书。

蒋明忠又向傅文征请教国子监的一些事,哪位博士的课讲得好,博士们是什么性子,里面的规矩多不多,同窗们如何,大人们怎么样。

洪绍元取笑道:你是去里面读书的还是去交友的?都有。

我听说祭酒大人为人严苛,担心下面的属官也严厉,监生们都闷头读书沉闷无趣。

傅文征笑道给他普及一番国子监的现状,规矩肯定比府学多,监生们也不是全都沉闷读书,毕竟那么多纨绔子弟。

课业繁重,博士们的学问是没得说,至于国子监的大人们,除了祭酒和司业两位大人严苛了些,其他的好像都还不错。

蒋明忠一听这话就放心,上面的两位大人他也接触不到,下面的官员好相处就行。

三年前几人一路来平京,如今一路回去,颇有感慨。

路过邓州和青萍山时,的确听到了对他的称赞。

他本想去看望王鸿泽,奈何王鸿泽出任务不在驻地。

如今他已经是校尉,信中骄傲地和他说,这都是他一刀一枪挣来的军功。

马车刚进兰县,就有百姓夹道欢迎,兰县县尊亲自来迎,笑容可掬地拱手走上来,嘴角要咧到耳根:本官已经在县衙摆上酒宴,为诸位公子接风洗尘。

寿宁府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出现过一甲,更别说是金科状元,今年寿宁府及第十二人,一个小小的兰县就占了一半,一半啊!听到这个消息,他高兴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睡着了也笑醒。

这份功绩够他夸耀一辈子的!他后半辈子的仕途也都指望这份功绩了。

吏部考核下来让他留任并不富裕的兰县,他还抑郁许久,现在真是感谢朝廷让他留任,否则这不是为他人作嫁吗?身为县尊,这份功绩在整个大晋也是独一份。

现在他怎么看这位金科状元怎么亲,自己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善事,这辈子才有这番福报。

县尊毕竟是兰县父母官,以后傅家在兰县很多地方还需要县尊照应,虽然心里不太乐意,这面子还是要给,差七步回去给家里报信,便随着县尊过去。

在县衙敲锣打鼓欢迎中,和百姓的簇拥下,几人前往县衙。

与他们相似,傅文甲等人刚下船,就被知府大人请了过去。

傅文征回到傅宅时,傅宅门口挤满了人。

两年多没见到儿子,苗氏扑上来抱着他就哭,她这一哭旁边的孙氏和王氏婆媳也跟着抹泪,傅必进都跟着眼中氤氲。

劝了好一阵才劝住苗氏,他毕恭毕敬给二老和老太爷行了礼。

苗氏抹了把泪,吸着鼻子拉着他就问长问短,口中隐隐抱怨县尊将自己儿子半道接走,让自己不能早一刻见到儿子。

苗氏喋喋不休,旁人连个嘴都插不上。

好一阵,孙氏才得了空问及傅文甲,苗氏也想起问长子这大半年如何。

大哥一切都好,明日就能回来了。

好好。

苗氏让人将家里的两个小娃娃抱来,幼子两年多没回来,家里添的两个小的他还没瞧过。

傅文甲的儿子已经会走了,话还说不成句,只能简短地说几个字,孙氏教着喊人,小娃娃吐字不轻地喊着:三叔。

傅文征将侄儿抱在怀里,逗着他,小孩子不怕生,不哭不闹还被逗得咯咯笑。

傅文翰的女儿还没满周岁,还要抱着,小丫头长得和杨氏比较像,也许是太小了,有点怕生,他还没抱到怀中,小丫头就哭了,伸着双手要傅文翰抱,到了傅文翰的怀中扭头看他倒是不怕了。

次日傅文甲回来,一家人团圆热闹。

他们回来,登门的人更多了,傅必进说自从朝廷捷报发来,得知他们及第,登门的人就没断过,送礼的、攀亲的、说媒的,门槛都快踏破。

傅必进生意场上这么多年,人情世故方面比他有经验,全都妥善处理。

几日后,全家人回符离镇祭祖修坟。

傅文征望着祖坟边一棵大树,顺着大树望向当年自己埋下盒子的位置,这么多年,地方已经平了,上面也长了草。

他走过去将其上的草除掉,家里人不知他这是何意,七步却记得当年三爷埋下的东西,和说的那番话。

如今想来似乎真的从那时候起,以前的那个三爷不见了,眼前的三爷脱胎换骨。

李蹊也去祭拜父母,给父母重新修了坟,李二叔一家见到李蹊再无当年半分蛮横,将李蹊当成祖宗供着,逢人就夸。

李蹊本是重情之人,事情过去多年,对于李二叔一家早就没有怨恨,也算从心底和解。

几个人在兰县呆了一个多月,该见的人都见了,该办的事情也都办了。

李蹊要去西南赴任,距离远交通也不便,要提前出发。

临行前,傅文征提醒他:西南动乱,匪寇流民又多,官匪勾结必不少,同僚间复杂,你这个知州不好当。

你万事小心,遇事千万别硬来。

李蹊捶了下他取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呢?你去翰林院才要当心,少说话多做事。

我在京有大哥和戴先生照应,再不济还有同乡,你此去西南孤身一人,我挺不放心。

李蹊搂着他脖子,拍拍他肩头在廊中坐下:你放心吧!其实去西南也挺好,西南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是大晋的一处伤,或许我能有番作为,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嘛!他自我安慰,也是安慰傅文征。

两人聊了许久西南的问题,然后话题转向轻松,聊起少年读书时光,恍惚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送李蹊赴任后,傅文甲和傅文征商议回京之事,他以后在京任职,妻儿自然要在身边。

苗氏闻此眼泪流了下来,儿孙全都入京,以后见一面更难,她怎么舍得。

娘,儿子和三郎想将您和爹还有爷爷接入京侍奉。

我老头子不去。

老太爷当即就摆手表明立场,我这把年纪了,哪儿都不想去,就在家呆着。

爷爷,孙儿……老太爷再次摆手: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你和三郎要当官,那是没法的事。

我这把年纪折腾不动,你们孝心我都ꀭꌗꁅ知道。

傅文甲看向傅文征,微微叹气,老太爷这把年纪也的确经不起折腾。

老太爷不动,傅必进和苗氏也不便离家,家中的酒坊现在是傅文翰在打理,有些事还要傅必进在背后提点,傅必进也不放心。

商议最后,他们兄弟先回京,傅必进将生意上的事情慢慢交给傅文翰,待后面能完全脱手了,再进京看望儿孙。

带着女眷孩子,他们选择平稳的水路。

刚回京收到蒋明忠的来信,他亲事定下了,下个月成亲,年后回京,信中惋惜他这个状元郎不能参加他的喜宴,否则能够给他撑场子。

回京后没几日,便到了入翰林院报道的日子。

第一天报道他特地早到,没想到同僚们全都到了,连杨厚和探花郎也都早到,他成了最后一人。

这……也太敬职了吧?显得他好似故意摆架子晚来似的!他忙想诸位大人们道声歉意:下官来迟了。

未迟未迟。

众人笑着摇头,然后就上来将他围住了。

傅文征看着周围同僚,有几张还是熟悉面孔,前两年重阳在北山亭子见过,但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下官是……今日穿戴不合规矩?他上下检查自身,扶了扶自己的官帽,戴的更正些。

没有没有。

一位侍讲大人道。

那……他更糊涂了,这一群人不做事盯着他做什么?就算没到上值时辰,也可以干点别的。

此时侍讲大人笑着道:傅大人的文章和名字早些年就在咱们翰林院传着了,这几年也听了不少傅大人的事,殿试的几篇文章更是惊艳,众位同僚一直都好奇傅大人是个什么样的少年郎,今日终于见着了,还成了同僚,这不好奇高兴嘛。

傅文征松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诸位大人抬爱了。

这句话丝毫不是谦虚,在场的恐怕没几个不是一甲出身,他这个状元不过其中普通一个罢了,有啥好稀奇的,把他还给弄得紧张了。

傅大人啊!于学士走上来就搂他的肩,动作娴熟,让他有些意外。

于学士边搂着他朝值房去边道:本官听闻傅大人与忠勇侯府千金定了亲,不知是哪位将军的千金,什么时候本官能够喝上喜酒啊?傅文征:?大人哪里听来的?这件事当初只是祭酒大人替他解围,他未对任何人提过。

于学士拍了几下他胸口,嘿嘿笑道:现在咱们翰林院哪个不知道?别说翰林院了,恐怕整个朝堂都知晓,本官随便就能听一耳朵。

你给本官交个底,本官啥时候能够喝上喜酒?他回头望向杨厚和探花郎,当日走马游街,他接了吴家姑娘的花他们二人知道。

二人忙否认:别误会,我也是听别人说才知晓的。

杨厚还满心好奇问,听说早两年就定下了,是不是?你瞒得挺紧的呀!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也被蒙在鼓里。

难怪今日翰林院的同僚这般奇怪,原来是在此事上。

这事情怎么就传开了?满朝都知晓,忠勇侯府必然也知道,现在让他怎么收场?无中生有,侯爷和大将军还不把他给剁了!二哥啊二哥,你当时解了围,这会儿引来十面埋伏!下值后,他冲出翰林院就准备去傅府求救,人还没上马车,就被叫住。

傅文甲脸色不悦,他隐隐猜到是因为此事。

果然,傅文甲上前将他拎进马车内,严厉质问:你与忠勇侯府千金定亲是怎么回事?我……自己也不清楚,真是百口莫辩,怎么回了趟老家回来满朝都知道了?大哥,我若说我被人算计了,你信不信?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