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征将琼林宴上的事情和傅文甲细说, 傅文甲半信半疑盯着他。
大哥,是真的。
他立掌为誓。
傅文甲愁上眉头,责怪口吻道:祭酒大人真是张口就来, 不知会给别人带来多大麻烦。
当时就三位大人在,也不知道话是谁传出去的。
无论谁传出去的,咱们都没有证据, 都得罪不起。
傅文甲又气又愁, 对方还是忠勇侯府千金,忠勇侯府能够饶了你?刚刚入仕, 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以后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仕途是小, 忠勇侯府能要了他的命。
傅文征想了一路, 最后到了家门口,他决定还是要去一趟傅府。
傅文甲担心他莽撞行事, 拦着他:先回家商议对策。
我知道分寸, 这事情拖不得。
傅文甲还要劝他, 他直接让八斗驾车离去, 傅文甲冲他喊一声提醒。
到了傅府,刚跳下马车就见到对面一架马车驶来, 正是傅徽。
他立在阶下等着对方。
傅徽下车后问了句: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人朝府中去。
大人知道学生来是何事。
他语气略带不悦, 跟上傅徽步子。
我怎么知道。
傅徽跨进门槛道,直说。
傅文征不与他打哑谜:学生与忠勇侯府千金定亲的事,大人真不知道?听说了。
傅徽择路朝东院去。
傅文征紧跟上去:是不是大人散布的消息?傅徽回头瞥他一眼, 冷笑问:你怀疑我, 是来问罪的?学生不敢, 但学生有理由怀疑。
傅徽未答他, 傅文征一直跟到东院,傅徽这才道:与其来怀疑我,你更该去一趟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学生自是会去,学生更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大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傅徽笑而不答,随口叫过一个院门口的小厮:送客!从傅府被赶出来后,他只能去忠勇侯府,这件事越拖越麻烦。
站在门口,天色已晚,他深呼吸好几口,盘算着待会进去要做什么说什么,要怎样才能够竖着进去竖着出来。
八斗担心道:这么大的事,三爷还是回去同大爷商量后再做决定吧!他倒是想和傅文甲商量,但是背后的事情傅文甲不知道,商量不出什么来,能商量的刚将他赶出来。
他抬手刚要敲门,大门从里面打开,吴思义一脸怒气站在门内。
瞧见他,吴思义瞬间像鼓满气的□□,两条眉毛直竖,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进门。
他挣扎两下将人甩开,理了理衣冠。
傅文征,你干得好事!外面的谣言是不是你散布的?我们侯府什么时候与你定亲?吴思义又上来要动手,傅文征急忙躲开,将他喊停。
我还想多活两天呢,我敢吗?吴思义怒斥:那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傅文征揉了揉被衣领勒着的脖子,还挺疼,这一年长进挺大,力道大不少。
他反问:认识这么多年,我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吗?这话将吴思义问住,面前人好像真干不出来。
不对,他可是拿走了小姑姑纸条的人,还莫名其妙在上面回了一句,对自己小姑姑觊觎已久。
吴思义又上来揪他领子,傅文征立即将他打开:我是来见侯爷和令尊的,见了他们再说。
这时从穿堂急急跑过来一人,传话侯爷和大将军要见他。
傅文征诧异,提前知道他会来?事情好像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脑海不由胡思乱想一阵,心里发虚。
府中已经掌灯,堂中灯火通明,堂前的院子中下人正在点廊下灯笼和石灯。
侯爷和大将军在堂上说着什么,脸色并不好看,朝他看了眼继续搭着话。
傅文征走到廊外停下步子,深呼吸一口气,撩起官袍扑通一声跪在阶下青石上,高声道:下官傅文征来向侯爷和大将军请罪。
说完俯身叩首,惊得吴思义朝旁边躲了半步,话哽在喉咙里,傻傻地看着他。
堂内的父子俩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住神,面面相觑。
进来!傅文征起身走进堂中复又跪下,拱手道:下官被人陷害,连累府中千金。
下官位卑无能,特来向侯爷和大将军请罪。
侯爷冷笑,不轻不重拍了下桌几,斥道:你说是来请罪,却把罪责推卸一干二净。
傅文征惶恐道:下官不敢,下官有错,未有注意平日言行轻信他人,才给他人可乘之机。
下官不求侯爷和大将军宽恕,只求不连累府中千金,要杀要罚,下官任凭侯爷和大将军处置。
大将军讥讽:你倒是够无赖!谁敢杀你新科状元?下官真心来请罪。
傅文征诚惶诚恐再拜。
侯爷仔细打量,这几年常听府中人提到此人,赞誉颇多,他还从没瞧过。
如今看来,和府中人所言不差。
他问:你刚刚说轻信他人,轻信何人?傅文征坦白直言:国子祭酒大人。
父子二人心生好奇,问他怎么回事。
傅文征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一字不差。
说完他偷瞄二人,两人沉着脸不悦,却并未有怒气。
他悄ꀭꌗꁅ悄松了口气,继续道:下官位卑言轻,当时场合祭酒大人好心为下官解围,下官不能当着王尚书和胡侍郎驳了祭酒大人面子,只能认下。
本想找机会解释,却不想下官探亲归京就听闻满朝皆知,本是属意竟演变成下官与贵府千金定亲这等子虚乌有之事来。
是下官未有及时解释清楚,才会让事情变成这般,下官有错,请侯爷和大将军处置。
大将军眉头皱了下,轻声对侯爷道:还真像傅徽能干出的事。
侯爷盯着傅文征看许久,命令:起来!傅文征这才起身,侯爷又将他打量一遍,低低骂了句:狡猾!不知这一句侯爷是骂他还是骂傅徽,无论骂谁,他都乖乖听着。
只要今日不降罪他,后面也不会降罪,只是祭酒大人后面要不好过了。
这也不能怪他,这件事十之八-九是祭酒大人散播的,王尚书和胡侍郎即便说道,也不会大肆宣扬满朝文武都知,更不会添油加醋。
只有祭酒大人能干出来。
祭酒大人,你既然要帮小弟,那就帮人帮到底吧!侯爷晾了他一会儿,严肃道:这件事老夫会查个清楚,若你所言属实,老夫尚能轻饶你,若是你蓄意而为,老夫打断你的腿。
这口气和当年教训晚辈一模一样,他咽了咽喉咙,规规矩矩应了声是。
从堂中退出来,暗暗舒口气。
吴思义送他出门,拉着脸警告:你别打我小姑姑的主意。
傅文征冲他笑道:现在不是我打不打你小姑姑的主意,是有人打我们两人的主意。
吴思义不服气扫了眼他:祭酒大人怎么那么瞧得上你?硬往我们吴家塞。
你这么瞧不上我?我……自然瞧得上你,我还想让你给我当妹夫呢!但是你……那不行!他一挥手打断这个念头,想都不能去想,没将他送到门口,人就转身朝回走。
吴大公子,你这礼数不周啊!你自己滚出去!我得去找我小姑姑。
人匆匆跑没影了。
正堂中,大将军对父亲道:傅徽不止一次想撮合傅文征和柠月。
儿子也听娘和夫人说,柠月对傅文征不是完全无意。
那日新科进士走马游街,她要去观看,就是为了看傅文征这个状元郎。
前几年刘灿处刑,是傅文征将柠月给劝回来。
前年上元节……大将军将自己知道的二人的事情说给父亲听。
他对傅文征这个年轻人很满意,不仅他,全家人都满意,只是父亲还不知道这些。
他劝父亲道:柠月守着四郎这么多年,难得现在能够想开。
纵观京中年轻公子,还真没几个能够比得上傅文征,他唯一不足便是出身低罢了,但家世清白。
听闻祖上也做过官,后来家道中落,家中世代读书……侯爷疑惑看了眼儿子,知道得这么详细,这是早就将人给查个明白了。
大将军看出父亲心思,解释:是娘差人去打听,儿子从娘那里听来。
侯爷犯起嘀咕:为父看不明白傅二郎为何这么做,他若真喜欢这个年轻后生,大可将自己女儿嫁过去。
兴许是避讳同姓。
这事为父得好好问问他,他闹出这么大动静,哪里由他闹。
侯爷怒道。
傅文征到家后天已经黑了,傅文甲等人都在等他,见他完好无损回来,还一脸轻松,立即询问他事情如何。
免得傅文甲听后责他行事太大胆鲁替他担心,他半真半假掺着将事情说给他听。
侯府知道我没胆量传出那话,这事情侯府会查清楚,大哥别担心。
忠勇侯府能如此体谅真出乎我预料。
他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松下来,又问,我听闻你与侯府吴姑娘见过几次,还互赠过物件。
傅文征斜了眼门边的七步,这话多半从他口中问得,他回道:并非私相授受,吴家人是知晓的。
你对吴姑娘是不是真有心?傅文征笑了笑,扯开话题:大哥,我都饿了,先让小弟吃点东西。
先回答我。
上次爹娘要给你说亲,你一口拒绝,是因为吴姑娘?大哥,我真饿了。
起身走到门口喊人快准备饭菜。
傅文征!傅文甲呵斥一声,傅文征愣了下,这么多年,这是傅文甲第一次对他态度如此严厉,平素温和的面容像下了一层霜。
孙氏正领着婢女端饭菜进来,看到气氛紧张的兄弟二人,走到傅文甲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柔声劝道:夫君,三郎心惊胆战到这会儿,你让他先吃饭,事儿待会再说。
妻子面前,他忍下自己怒气,尽量控制情绪,教训:忠勇侯府姑娘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怎敢有此念?抛却门第之别不谈,忠勇侯府是将门,手握兵权,你是不是还想着从军?你这么多年习武,不简单是为了防身,还有书房中的那些军武书籍、舆图,你是不是从没有断过这个念想?傅文征沉默,心中隐藏这么多年,骗别人也骗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思,这一刻被揭破。
说他没有这个心是假的,这是他的执念,只是这辈子这副身躯由不得他的心,他不得不放弃。
是没断!他承认,这么多年我按照全家人的意愿读书科举,如今也进士及第入了翰林,难道我想都不能想吗?你现在不是想,你现在是要去做。
大哥,无论你信或不信,我接触吴姑娘并不是因为要从军,我对吴姑娘的感情纯粹简单,如果我真的要从军,在京的这几年我有无数机会。
孙氏害怕他们兄弟闹不愉快,劝着夫君:人非圣贤,谁能没有点贪念,能克制才是最重要。
三郎能够一甲及第可见这些年心全在读书上,夫君当信他才是。
饭菜要凉了,先吃饭吧!拉着傅文甲到桌边坐下,又唤傅文征。
傅文征迟疑下:我先去换身衣服。
转身踏出偏厅。
作者有话说:小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