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吴柠月醒来后身边空空,她起身唤了声,一位贴身婢女带着几个婢女进来伺候洗漱。
怎么不唤我?吴柠月有些不安, 初为新妇,第二日便睡了懒觉,夫家人必然是不高兴的。
婢女伺候她洗漱, 解释道:三爷说姑娘昨日累着了, 不让奴婢们打扰姑娘。
吴柠月心中温暖,动作却没有丝毫放缓。
刚洗漱完, 傅文征走进来:怎么起得这么早?正在梳头的吴柠月回头瞧他,这还早?傅文征在梳妆台旁坐下来, 看着婢女给她盘发, 宽慰道:家中不似侯府那么多规矩, 爹娘知晓昨日成亲太累,嘱咐我们不要太早过去, 你不必着急, 慢慢梳头。
傅文征这么说, 吴柠月并没有真的慢悠悠, 梳妆整齐后,瞥见傅文征托腮在盯着她看, 略显羞涩问:是不是妆发不妥?娘子今日的发髻和珠钗衬得人儿温婉, 妆容整洁,与这身衣裳相配,更显端庄。
吴柠月听着高兴:夫君, 我们该过去了。
傅文征笑着起身来扶她。
两人到正堂外, 傅必进等人已经在了, 吴柠月低声责怪傅文征让她来晚了。
傅文征乐呵笑了声, 拉着她进去,给父母和兄嫂问安。
全家人这才真正见到这位侯府千金的真容,容貌秀雅娇美,举止端庄从容,礼数周到,从发饰到衣裳不显华贵,倒像普通小官人家姑娘,让人没有太多距离感,反而亲近不少。
苗氏原本要说的话反而有些不好说出口,换几句话说:你们结为夫妻,以后便要同心同力……三郎身为丈夫要懂得爱妻护子,儿媳身为妻子要知相夫教子,娘没有大愿,只望你们相敬如宾,瓜瓞延绵。
傅必进也说了几句勉励和嘱咐的话。
傅文征看了眼吴柠月,二人应声。
早膳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吴柠月庆幸昨夜夫君和她说了家中人的性情喜恶,又处处照顾着,让她免于生疏,也没有出错。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傅文征看出她卸去了刚刚的那丝紧张,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她。
也许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她反而不用这么小心,嫁给他她却要顾着他家中人的感受,不想让他家中人认为她摆姿态自持出身高而轻视旁人,处处迁就他家中人。
娘子不必这般辛苦。
她握着吴柠月的手劝慰道,我娶你进门,不是让你处处委屈自己,我想你不必守那些规矩,想你自由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吴柠月心里甜甜的,笑着摇头:我没有委屈。
柠月,我想你开开心心的,一辈子都开开心心。
像小时候一样活泼爱笑,像在侯府一样恣意快活。
吴柠月昂首望着他一阵,霍然笑道:你真的很奇怪。
哪里奇怪?我说不上来,但是你和别人不一样。
傅文征调皮道:我自然与别人不同,我是你夫君。
吴柠月低头一笑朝房中去。
第三日傅文征陪着吴柠月回门省亲,吴柠月像只欢快的小麻雀立即跑去母亲与嫂嫂们那里,傅文征去拜见侯爷。
大将军和四将军也在,大将军提到去年屈荣之事,去年年底结案,问罪之人一直在刑部,这几日刑部陆续执行。
文征,我听陛下的意思是要好好赏你。
大将军道。
我并未有什么功劳,是岳父和两位兄长以及祭酒大人几年来暗访暗查。
此事是你首提,若非因此,真相无以见天日,忠臣受冤,逆臣贼子坐享富贵,怎对得起冤死的将士和惨死的百姓?即便陛下不提赏赐,我还想为你讨一份功劳呢!大将军道。
傅文征起身相谢:文征是托岳父与二位兄长的福。
心里对于赏赐还是有点期待的。
休假结束回到翰林院,同僚们纷纷道贺,他正与诸位寒暄,有内侍过来传话,陛下召见。
难道还真的是赏赐?这个功劳说小很小,说大也可以很大,他心中揣摩着陛下会赏赐什么。
财物之类他兴趣不大,官职上他刚入翰林半年,应该不会提,除非是调到其他部署。
至于美人,自己刚成亲,陛下干不来这种事。
他揣测一路,还向内侍打听陛下召他何事,内侍没给他透露。
勤德殿中,皇帝正在书架上翻书,几名内侍也在一套套翻着,似乎找什么书。
他刚见礼,皇帝便问:可听闻鬼城?摸不准陛下何意,他道:听说过一些。
说给朕听。
臣听闻鬼城本唤云角城,城中云雾缭绕,草木繁茂,然人畜不生,只有上空飞鸟哀鸣。
凡进入云角城无一生还,传言城中恶鬼当道,所以被称为鬼城。
嗯!皇帝将手中的书简放回去,疲惫地叹口气,可记得什么书详细记载过鬼城?原来翻找半天是找关于鬼城记载的书籍,还以为是有赏赐呢,白高兴一场了。
翰林内阁那么多大学士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叫他来问,真看得起他。
陛下恕罪。
皇帝些许失落,随手拿了一卷书又丢回书架,没了翻找兴致:竟无人读过?拍拍手朝他走过来。
是他想多了,这是问遍了才问到他。
有此记载的,多为地志、游记、史书等类书籍,满腹诗书的大学士们不可能没读过。
臣猜有此记载的,应该是志怪类江湖话本。
皇帝顿了下,好似想到什么,笑道:还真被你说着了,你给朕找此书,事后朕赏你个惊喜。
这赏赐不容易得,不知多大的惊喜。
陛下怎得对此感了兴趣?皇帝走向书案,龙颜大悦:西南那边送来战报,匪军被逼入鬼城,月余未见踪影。
传闻若是真的,那些匪军已经丧生鬼城。
西南一直是陛下心中一块心病,西南不安,想要攻打北雍,西南会一直是一块绊脚石拖着大晋。
陛下有此兴趣,他领命。
江湖话本这种不入流的书,根本不会出现在宫里和翰林院,只能去民间书铺寻找。
民间杂书太多,找起来不容易,他忽然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够帮上忙。
下值后他便去寻时燧。
吴柠月说他奇怪,在他看来,最奇怪的人是时燧,总是喜欢拿着一支碳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全都是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上个月送给柠月的那副棋,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见过。
此人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特别多,或许知道。
时燧朝考后被分到户部做提举,听闻做的不错,很得上头的赏识。
户部年头比较忙,下值比翰林院晚,他到了才散值,等了一会儿才瞧见时燧捏着眉心走出来。
傅大人?时燧好似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快步朝他走来。
时大人辛苦了。
哪里敢称辛苦,都是该尽的本分,傅大人看着像是在等下官。
有事请你帮忙。
拉着时燧边走边说。
时燧拍手激动地道:傅大人这是找对人了,那话本正是下官所写。
傅文征吃惊,这是问路问到家门口了?时燧向他解释,幼时随父游历西南,到过鬼城。
当年流出的话本便是他和父亲为了挣点路费写的,后来还被说书先生拿去当故事讲。
里面鬼怪皆是胡诌,为了增添故事趣味,没有参ꀭꌗꁅ考意义。
这种话怎么向陛下回禀,他有些失望。
傅大人寻此书何用?傅文征将西南守军将叛军逼入鬼城之事相告,只道是自己感兴趣。
时大人去过此地,可否给在下详细说说鬼城什么样?这不是三言两语说清,下官请傅大人到小酒馆饮几杯,咱们慢慢说。
傅文征觉得他有点太热心,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请他帮忙,虽说自己曾救过他,但明显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和上次相比不同。
现在他的确需要知道更多鬼城之事,便随他过去。
要了一壶酒几碟菜,时燧给他斟满酒:鬼城并没有什么神魔妖怪。
时燧说了一堆鬼城形成原因,偶尔冒出稀奇古怪的词语,他听都没有听过。
时燧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太深,便将其统称为瘴毒。
听到最后他傅文征大致听出鬼城成因,最初因为瘟疫满城人十之八-九都死了,活下来的人后来回来,没多久都不明不白死了,后来踏进来的人畜,进城没多久就死了,便传言此处阴气太重,瘟疫之毒不散,所以传为鬼城。
其实真正无人生还是因为空中瘴毒,瘴毒下沉靠近地面,人畜不生,高空无碍,所以有鸟雀飞过。
此种瘴毒非比寻常,多则半个时辰,少则一盏茶的功夫就夺人性命。
时燧将中此瘴毒者的状态和他详说。
接着又说了许多关于鬼城之事。
时大人这次所言不是玩笑吧?下官与傅大人哪里还敢戏言。
傅文征有点犹疑,陛下让他找书,书没找到找到人了,他要怎么去交差,是否要将此人推到陛下面前。
时燧端着酒杯敬他,几杯酒下肚后,时燧话题开始转向自己,话里话外是想让傅文征帮忙。
时大人不妨直说。
时燧犹豫不定,独自饮了一杯后轻轻叹道:下官听闻傅大人与国子祭酒大人相熟,屈荣之案便是傅大人与祭酒大人联手揭露,所以有件事想求傅大人。
傅大人也知晓下官平素就喜欢摆弄些算学的东西,最近下官写了一本算学的书,是关于新的算学知识,这些在各个方面有很大的作用,特别对于建造。
下官想将其传播开,传承下去,却一直没有机会。
时大人是想托我呈给祭酒大人?时燧摇头,有些为难道:下官想去国子监当个算学博士。
新科二甲进士,又在户部,大好的前程不要,去国子监当博士,还不是五经博士,而是算学博士。
若是旁人听了恐怕要认为他脑子糊涂了,傅文征却理解,他又何尝不是。
况且不是所有人都汲汲于功名,时燧精通算学,也想潜心做学问。
自己刚当官,现在就要干这种托关系走后门的事了。
这一件他倒是乐意帮忙的,时燧通晓算学,是这方面的人才,于朝廷有利,但有心能力却有限。
官员调动这是吏部的事,祭酒大人不见得能够帮上忙。
话是这么说,但像我这样末流小官,放在哪儿都无所谓,祭酒大人想要把我调过去不过几句话的事。
傅文征摇头:朝廷体制,哪有那么容易,你与其托我找祭酒大人,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倒不如直接去找吏部的大人。
若是有这门路,下官也不敢麻烦傅大人了。
时燧长叹一声,拱手相请,还望傅大人能够帮忙,下官感激不尽。
傅文征想了想,觉得可以把时燧推出去,或许来个一举两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