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各有损伤, 对于其扎实的根基,这点不过小伤小痛。
傅文征如今在西南地方官员的眼中就是个满腹酸文的纨绔,吃喝玩乐才是本行, 地方官员也乐见。
西南是个不见底的黑洞,朝廷真要查,一把捞出什么都有可能, 牵牵扯扯, 西南没几个干净的。
最好朝廷的官员不是真糊涂就是真明白。
因为几家都出了事,傅文征在两位官员的陪同下分别去了三家, 代表崔侍郎以示关心。
龙家对于煤山爆炸之事已经查得七七八八,线索指向葛家。
而葛家在边境的生意遭遇黑手, 线索指向龙家给外邦提供消息。
两家因为此事闹得不愉快, 韩知府和蔡知府从中调节, 如今局面依旧很僵。
卓族长见到傅文征便向他倒苦水,匪寇作乱, 将卓家一大批运往江北的药材全部劫掠, 冲突中还死伤了不少兄弟。
我听闻卓族长有一支很好的护卫队, 怎么还被匪寇给欺负了?傅文征装起糊涂。
卓族长欲哭无泪, 哭丧着脸:大人有所不知,前些天葛家出了事, 我担心边境不稳, 都给调到边境上去了,这才让匪寇趁虚而入。
匪寇作乱多年,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们平头百姓还能怎样?我们卓家又不似龙、葛两家养着那么多卫士。
卫士?对方提到这个, 傅文征也就顺势而为, 探着头贼兮兮小声问, 是私下传言装备齐全精良的私兵吗?卓族长看着他愣了几瞬,傻呵呵笑道:大人这是道听途说,都是卫士。
傅文征了然的表情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卓族长胸口,压着声音问:听说葛家有三千卫士,实际远远不止这点吧?这……应该没……没那么多吧?卓族长挠了挠自己耳根,显得无措,葛家事,我也不清楚。
是,我这问多了。
傅文征笑着坐直身子,捏了颗茶几上的梅子嚼着,点头称赞梅子做得酸甜可口,卓族长这从哪里买的,我着人也去买些。
大人爱吃,我送大人几罐便是。
傅文征在吃上可不客气:先多谢卓族长。
傅文征又吃了一颗,翘着二郎腿,有意无意道,葛家那么多的卫士,装备齐全,就是一支小小的军队,真的和外邦打起来,不能小觑,龙家估计卫士也不少。
这么多年幸而有你们帮着朝廷护卫西南啊!都是应尽的本分。
卓族长谦恭道。
傅文征走后,卓族长在门口站了许久,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无论何人面前他都这副表情,似乎那笑容就长在脸上,看上去是个忠诚老实的人。
一位年轻人问:傅大人何意?卓族长转身回走:都说成私兵了还能什么意思?豢养私兵,无异谋反,朝廷是容不下龙、葛两家。
是不是我们卓家更有希望掌管西南?卓族长冷笑未答。
龙、葛两家养私兵,他们卓家养的护卫和私兵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数量上不及他们两家罢了。
朝廷容不下龙、葛两家,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卓家。
年轻人又道:上次傅大人私下见大哥,不是朝廷看重我们卓家吗?利用罢了。
旁边白胡子老者道,从现在局势看,表面上龙、葛两家鹬蚌相争,我们卓家得利,实际乃是朝廷借我们卓家之手除掉龙、葛两家。
年轻人不明白:龙、葛两家倒了,我们卓家就是西南第一大族,这不正是大哥和长老们的意愿吗?老者见年轻人还是不明白,恨铁不成钢地责怪一声,耐下心来给他解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朝廷这么多年多次派兵平乱,这乱是谁?龙、葛两家就是挡在卓家和朝廷之间的壁垒。
一旦龙、葛两家倒了,卓家就首当其冲。
朝廷这次设立的西南都护侯,就是一块□□的大肥肉。
年轻人似懂非懂,但知道此事对卓家不利,问卓族长:既然知道了朝廷的用意为什么还要被他利用?难道龙、葛两家看不出朝廷的目的吗?那两个老狐狸怎么能够看不出来?卓族长冷哼,若不是有那两只老狐狸,就他们那群不成器的子孙,两家怎么可能压得住卓家?他给幼弟解释,即便看得出来,但利益面前,野心作祟,谁不想扑上去咬一口。
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外邦和当地驻军,一切由不得自己。
大哥准备怎么做?难道就被朝廷这样利用?年轻人不服气。
卓族长紧抿着唇,看了眼身边的白发老者,二人的眼神中都有风雨将至的担忧。
如今朝廷派这几名官员过来,要设立西南都护府,绝不会再如以前那般不痛不痒地打一场。
他们只是头阵来探个风,真正的还在后头。
朝廷这次想彻底平了西南之乱,那就要从豪族世家开刀。
如今新帝不似先帝宽仁,登基几年朝堂之上腥风血雨不断,如今羽翼丰满,更容不得西南脱离掌控。
西南豪族再有自己军队,终究抵抗不了朝廷大军,将来的大势可见。
卓家如果不配合朝廷,待朝廷彻底平了西南,卓家会被连根拔起。
卓家没有选择,只能够被朝廷所用,最后或许能够保全一二。
卓族长忧愁烦心,怅惘叹息。
傅文征又拜访了几位族长,然后来到了李蹊所在的州城,名正言顺地住进了李蹊所在的州衙。
支开陪同的官员,二人促膝长谈。
两人一年未见,有许多的话说。
关于西南的状况,李蹊和傅文征二人讨论到半夜。
上次无论是奚方传话,还是那封信,能说得都有限,如今面对面李蹊将西南情况与他详说,傅文征也把这段时间来三家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随后又问及齐宝宁那边情况。
正事说完,李蹊便问及私人之事,惋惜自己不能够参加傅文征的婚礼。
李蹊搂着他的脖子揶揄: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娶了忠勇侯千金,你是不是那年的上元节就已经心仪吴姑娘了,所以常往忠勇侯府跑。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很早很早之前。
多早?难不成刚入京你就心仪吴姑娘了?李蹊追问打听。
傅文征乐道:你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别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考虑成亲?他转开话题,我过了年就要当爹了,你还不抓紧。
我哪里能那么早,至少这一任期满了之后再考虑。
他也不想提自己的事情,端起酒杯祝贺傅文征,你的喜酒我没有喝上,令郎或令嫒的满月酒我肯定也喝不到,今日就是我迟到ꀭꌗꁅ的祝贺与提前的祝福。
傅文征许久没敢多喝,难得他乡与好兄弟相聚,多饮几杯,有些醉意。
躺在榻上脑海中浮现都是吴柠月的音容相貌,不知不觉离京几个月了,到了西南后因为不便,给吴柠月的信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五六日才会去一封,吴柠月给他的会信更少,他有半个月没有收到家中来信,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上次信中说苗氏每日给她做许多补品,她都长胖了。
女医给苗氏说过量进补对母子有害处,苗氏也克制了,现在怎么样。
没能够陪在她身边,没能够看着她为他孕育子女一天天的变化,心中遗憾、愧疚。
只盼着能够早点结束西南的事情,早点回京陪陪她。
次日,李蹊陪着他到城外一处河中泛舟,竹筏偏小,最多也就能载三四人,两位本地陪同官员被安排在后面竹筏上,傅文征与李蹊说起如今需要他帮忙之事。
李蹊管辖的州县并无大的豪绅世家,却也不少乡绅大族,他们与龙、葛、卓这种世家都有往来,李蹊如今知州身份与他们更容易打交道,行事相对方便些,许多他不能做的事情,李蹊倒是可以帮忙。
行事一定小心。
傅文征还像少年时那般嘱咐,怕他的性子会被欺负。
李蹊早已不是少年:这西南我比你熟悉,你才更该小心。
离开此地时,陪同的官员问:听说李知州与傅大人是同乡。
这事隐瞒只会欲盖弥彰,他更加坦白,一脸激动地说:不仅同乡,还是同年。
这两日高兴,喝了不少,头一直不舒服。
揉着太阳穴。
傅大人何不在此地多留几日?差事要紧,还要前往边境。
两位陪同官听他这话立即笑着附和,心中却没把他当成正儿八经皇差在身的官员,陪他吃喝玩乐就像陪着自家不成器的幼弟一样。
知府大人让他们小心惊醒,这么久,也没瞧出这位大人干了什么。
边境不稳,葛家前些天遭遇外邦黑手,刚到边境又遇到外邦和葛家的生意起了冲突,谈判无果后大动干戈,双方伤亡不小。
葛家前来处理此事的是葛族长的长子,此时正灰头土脸,满腹愤怒。
葛大公子认识傅文征,在傅文征询问之下,得知起冲突的并非是正规军,是一帮痞子兵,常年侵扰,不是劫掠往来商队,就是抢夺女人粮食。
傅文征了解痞子兵和葛家卫士的情况后,对葛大公子道:何不学去年高州李知州的做法,将这帮人引入鬼城,此地距离鬼城并不远。
试过,未有成功。
葛大公子将上次的情况说来。
傅文征听后,看着面前西南舆图,凭着这两个月四处游玩对西南地理的了解,想了片刻指着舆图对葛大公子道:先将其引入南河之地,这里只有一条道,一部分卫士埋伏在此处山林,一部分卫士断其后路,他们发现中计,无退路,又不敢入西南深处,只能从此道绕行回西戎,此道必经鬼城。
本官去过此地,山路复杂,傍晚雾气较重,只要稍加障眼,对方必定会误入鬼城。
葛大公子一边看着傅文征的手在舆图上几处所指,一边听着他的计划,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这得有足够的卫士,否则后路都无法阻断,怎么逼对方绕行。
我如今手中只有一千人马,若是分兵而行,反而危险。
打仗本就虚虚实实,一千人马可以让痞子兵相信有三千,做虚。
葛大公子也是带着卫士打过仗的,傅文征这么一点拨,他立即明白其意,心中还是将信将疑,毕竟这是冒着一定风险。
他与属下的人商议后,认为傅文征的计策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葛大公子依着傅文征的方法行事,一步不差,痞子兵误判对方人马,认为后方阻截一千五百人,埋伏更多,只能绕行,葛大公子将痞子兵引入到鬼城附近,因为天色已晚,山路难辨,加上事前布置的障眼法,痞子兵最后都误入鬼城。
傅文征对于鬼城一直好奇,这次计划后便在鬼城外等待,想看看是不是真如时燧所言。
痞子兵进入后,大概发现误入鬼城,匆匆往回跑。
跑出来的人个个像疯子一般,有的面青呕吐不止,有的拼命向上伸着脖子,双手抓着喉咙,有的直接抡起兵器朝同伴砍去,场面诡异骇人。
凡是逃出来的,全都被葛家卫士堵截斩杀。
一直到次日,痞子兵跑出鬼城十之二三,只有极少数正常,最后也全都死在葛家卫士手中。
从一个正常的痞子兵口中得知,其他没逃出来的十之七八全丧命城中。
这一仗轻松,未损多少兵马。
葛大公子等人对傅文征佩服,都说这位年轻的傅大人是个酸腐文人,只懂得吟诗作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傅大人文韬武略,在下佩服,这次不仅剿灭西戎痞子兵,还帮了我葛家大忙,是我葛家大恩人,在下感激不尽。
葛大公子端起酒盏敬傅文征,同坐的其他葛家管事也都纷纷跟着端起酒盏敬酒。
言重了,葛大公子言重了。
傅文征让众人都坐下,玩世不恭地笑道,说来还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没有葛大公子巧妙一实一虚,痞子兵也不会中计,若非葛家卫士奋勇杀敌,西戎痞子兵也不可能剿灭。
这是大功一件,本官代朝廷谢葛大公子才是,此事一定要奏报朝廷,让陛下知晓。
傅文征也端起酒盏回敬。
葛大公子一听这话面上的笑意漫开,又敬傅文征,多番道谢。
一来一回,酒过三巡,傅文征开始有醉意,借口不太舒服离席,让陪同他的两位大人与众人庆祝,自己先去休息。
葛家剿灭常年骚扰边境的西戎痞子兵,这一消息一经传开,卓家震惊,龙家慌了,连带韩知府等官员也慌了。
这条功劳上报朝廷,葛家可就远远压了龙家,朝廷要的就是内平匪寇,外御异邦的人来执掌西南。
若是葛家一改往昔,顺应朝廷,再做出几件功绩来,最后这西南都护侯说不定真的会落在葛家。
伴随着这一消息的传开还有段将军与崔侍郎的见面,以及附近剑州府驻军兵马的调动。
韩知府与蔡知府贪污受贿,勾结当地豪族,卖官鬻爵,皆被下狱,崔侍郎暂理两府事。
龙族长听闻后,沉吟了片刻,召集族中长老商议。
葛族长听完来人详细禀报后,捻着花白胡须凝眉沉默不做声,捻断了好几根胡须后,微微抬头望着堂外的天空:西南要彻底变天了。
葛家如龙家所言,配合官府清剿了安和府中的几批匪寇。
随后崔侍郎与傅文征等人见了葛族长,一番话挑明来说。
大人们是要利用我葛家来对付龙家坐收渔利?葛大公子含着怒气,几乎要吼出来。
是!崔侍郎干脆应下来,本官和傅大人已经为你们葛家铺好了路,有剿灭西戎兵和匪寇这两条,可以保全你葛家。
保全?葛大公子冷斥,我葛家与龙家只会两败俱伤,何来保全?你是要和朝廷为敌?崔侍郎提高声音质问。
葛大公子怒目瞪着崔侍郎,满腔怒火,几乎抑制不住爆发出来。
葛族长冷静许多,双手搭在拐杖上,垂着目光,面色阴沉。
崔侍郎很有耐心,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
片刻后傅文征起身朝葛族长走了两步,笑着说:愿不愿意做,看你们自己,你们葛家不做,有的是人愿意。
葛族长抬头看着他,目光如寒刀。
傅文征也直直盯着他,阴冷狠戾毫不掩饰,与往昔那个目光柔和,笑容温润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葛族长这辈子见过无数人,还是第一次畏惧一双眼睛,他的想法都写在眼睛里,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这就是威逼,他们葛家只有这一条退路,他们没得选。
好!葛族长磕着手中拐杖,目光从傅文征转向崔侍郎,大人说到做到。
本官一诺不悔。
葛族长回去后,立即与龙家断了所有生意往来,并且捣毁龙家兵器坊,两家彻底决裂兵戈相见。
龙家与葛家本就旗鼓相当,两虎相斗一死一伤,因为有官府的支持,葛家尚存部分力量。
与此同时,卓家也与匪寇和其他大族之间的矛盾激化,帮派之间、匪寇之间,摩擦不断,似乎所有势力都商量好的似的,一时间西南乱作一团。
众人此时才醒悟过来,从龙家煤山爆炸开始,所有家族利益都或多或少受损,矛盾摩擦都是从这几位京官来西南开始。
这几位看似无所事事的京官,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少黑手。
看似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的纨绔,不知不觉把两府十八州都走遍了,当地的官员和大族一半见过,并且在监视的官员眼皮底ꀭꌗꁅ下把事情做了。
当他们醒悟过来已经晚了,豪族之间、匪寇之间的利益冲突、矛盾已经到了无可挽回余地。
崔侍郎给陛下上折子陈述这边情况,傅文征也给陛下上了折子,里面提了几位在这次事情中有作为的官员,其中便有李蹊。
与此同时他也给家中去了一封信,说了这边情况,也询问家中情况,特别是吴柠月的状况。
当朝廷的旨意下来,西南这边龙家与葛家已经不成气候,卓家损失惨重,外邦趁机进入西南,段将军带兵抵御,剑州府曹将军带兵扫平当地一批帮派和匪寇。
入冬西南的局势已定。
外邦被驱逐,大的匪寇帮派被招安或者直接剿灭,铁矿山和煤山回到官府和朝廷手中,龙族长去世,几大豪族伤亡惨重,其他乡绅大族也受到多方波及,开始低调。
西南豪族重创,难以翻身,崔侍郎彻查西南官员,许多官员皆是当地大族子弟,十八州知州多半和豪族有关,其他官员更不用多说。
涉及到的官员人数庞大,整个西南两府十八州的官僚体系崩塌,甚至牵扯出京中官员。
对于这些官僚的处治,崔侍郎、罗主事和傅文征开始意见不同,最后协商之后,联名上折子。
陛下采纳了他们的建议,情节严重者严惩不贷,杀一儆百;情节轻者从轻发落,或停职、贬官、罚俸等。
这些官员名单吏部备案,提高考核标准。
对于空缺的官职,朝廷调任官员补缺。
这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西南都护侯的人选,最后出乎所有人预料,陛下直接将段将军放在了这个位置。
段将军是鲁国公的女婿,鲁国公是三朝元老,又是辅政大臣,位高权重,如今又给段将军封号,朝臣们上书劝谏,都被陛下以段将军这么多年镇守劳苦功高为由驳回。
随后陛下又以平息朝臣为由安排了两个无党之臣担任云平、安和两府知府,鲁国公也没什么话可说。
傅文征接到消息后,当即明白陛下用意,俗话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位置捧得越高才会摔得越狠。
这两位知府与其说是监视段将军,不如说是拉他下马的。
他心中一阵凄凉,帝王薄情从来如此,傅家之所以数代圣宠不衰,绝对忠心是一方面,更重要便是不贪权,傅家自开国以来除了先祖封相,子孙后人无一封相,位高权不重。
西南的事情全部处理妥当,已经到了年底,傅文征才得以回京。
西南已经落雪,越过楚河,路上积雪渐深,行人寥寥,越向北走风雪越大,当回到平京已经正月底。
苗氏看着阔别将近一年,一路风霜摧残的儿子,抱着哭了一场,责怪他不该冒雪回京:开春天暖再回也不迟,不用受这一路的罪。
傅必进也责了他两句,傅文征傻笑不言。
傅文甲和孙氏倒是明白他的心思。
吴柠月看着他黑瘦模样,默默抹着泪。
傅文征走到吴柠月身边,看着她凸起的肚子,笨重的身体,心疼得眼眶红了一圈,将她揽入怀中,抵在她耳边低低轻语:柠月,对不起,我赶回来了。
吴柠月原本止住的泪,又哗啦啦流下来,这八九个月没有夫君在身边,她怀着孩子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现在贴着夫君的怀中,所有的坚强都塌陷,委屈全都涌了上来,泪流着流着哭起来。
傅文征越发心疼、愧疚,道歉、哄着:为夫以后不会了。
哭着哭着,她感到肚子发动,忙撑开傅文征,一手抓着他一手扶着大肚子,慌张道:夫君,孩子也想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