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48 章

2025-03-22 06:39:17

宫宴正酣时, 陛下从后殿将小皇子抱过来接受百官的恭贺。

襁褓中孩子小小的一团,陛下怀抱动作纯熟,看着孩子满脸宠溺慈爱。

大臣们恭贺陛下后, 也恭贺傅律和傅家。

傅文征目光转向傅律对面的鲁国公,鲁国公一脸笑容,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当年太子之争时, 傅家和鲁国公是站在同一边, 支持陛下,也因此两家关系不错, 但自从陛下立后,断了鲁国公将自己的孙女送入中宫之位的念头, 关系慢慢疏远。

宫宴上傅文征和李郎中相谈甚欢, 饮了不少酒, 微醉。

宫宴散后,他接着吴柠月回去。

平京的夜间街道安静, 月明雪白, 天地间朦朦胧胧, 傅文征微微撩起一点窗帘, 寒风吹进来,头脑清醒许多, 顾忌到身边的吴柠月, 他将车帘放下,车窗门关上。

怎么饮那么多酒?傅文征和她说起宫宴上的事。

吴柠月道:时博士这样的人只做个算学博士太屈才了。

她对这个总是会做一些稀奇古怪东西的算学博士印象一直很好,自是希望他仕途节节高升。

傅文征点点头, 和李郎中说的时候, 没觉得什么。

事后一想, 觉得给时燧惹了些麻烦。

改日还是要当面解释一下。

傅文征也问起后宫宴会之事, 两个人聊着聊着,马车便回到傅宅。

小元元已经熟睡,两个人过去看儿子,元元吃饱了睡得很香,乳娘说睡前没有见到爹娘,闹了一阵。

傅文征亲了下儿子的小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小元元轻轻皱着眉头,扭动了下身子,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像是要醒了。

吴柠月拍开他的手,轻轻拍着儿子,小元元才慢慢再次入睡。

你就欺负他。

吴柠月责怪。

这家里头,为夫也只能欺负他了。

两个人说笑着回房去,傅文征问吴柠月:娘子喜欢女儿吗?自从见到张献的女儿,他心里头一直想着这事。

吴柠月扭头看着他,瞧出他目光中有一丝期待,却故意没有回答。

傅文征见她不答话,只当她是不乐意的。

怀元元时,他没陪在她身边,她心里必然有许多委屈,元元出生她又吃了苦头。

在这事上,他依她,若是柠月觉得太辛苦不想再要孩子,他们就不要了。

他心里有个准备,傅必进和苗氏若是再提起此事,他也有个明确的话回。

吴柠月看着他从期待到一丝失落,调侃:若再生个是儿子呢?傅文征心里念着都是女儿,还真没想过会还是儿子。

儿子也好,元元有个至亲兄弟,以后也能相互帮扶。

看出吴柠月有此想法,他却不想这么早,想元元大一些,吴柠月身子养得更好一些。

月底,兰县来信,傅文翰的夫人杨氏诞下一子,二月初孙氏也生产,如傅启棠所愿,是个妹妹。

二月亦是春闱月,今年蒋明忠、孙谦等几位在国子监读书的同乡都要参加,傅植也参加今年春闱。

以前他的文章在国子监便是一等,这几年更是进益非常,他不常见到傅植,但从蒋明忠的口中听到,这两年月评和秋考榜首几乎都是他,活脱脱当年的杨厚。

春闱对于傅植来说不出意外不会落榜,只是名次在第几而已。

蒋明忠对自己不太自信,期望也不高,不落榜就成,即便如乡试一样是最后一名也无所谓。

孙谦等人却不同,他们已过而立,压力还是很大。

今年的主考官是内阁学士,依着惯例,翰林院也会选出一到两位同考官,最后定了丁学士。

去年丁学士前往瘟疫州县,功绩斐然,得陛下夸赞。

他当年也是进士出身,才学品行深得陛下信任。

丁学士对这次会试看得重,这或许是他这辈子仕途最后的闪光点,他也想能够稍稍升一升,过两年致仕也大不同。

会试首场,傅文征去送同乡入场,准备回去时见到傅植,送考的是家中的兄弟和吴思义。

几人见到他走过来。

东西都备齐了?傅文征掀开他的考篮检查下,重要的东西都带了,还准备些吃食,一看就是姚夫人亲手做的。

傅兄也是来送考?嗯。

傅文征点头,拍着他道,平常心便好。

其他的叮嘱也不需要他说,家中的长辈必然全都提点到。

傅植笑着说:有傅兄这个状元郎传授经验,希望也沾沾状元郎的运气。

你才学在我之上,此次会试必定蟾宫折桂。

借傅兄吉言。

吴思义此时上来捶傅植胸口一拳,抱怨道:你一口一个傅兄,咱们都差辈了,喊姑父!傅植佯装吃痛,揉着胸口,教训道:你把我打伤我不能参加科考,我和你没完。

他又故意气吴思义:你论你ꀭꌗꁅ的辈分,我论我的辈分,你不乐意也可以喊傅兄。

我……吴思义抡起拳头作势要打,若不是看你要进场了,我定打你一顿。

傅文征看着两人打闹,想到在国子监的时候,两个人就跟冤家似的,现在成年了还是这般。

对于他这个姑父的称呼,吴思义一直都不乐意,被吴大将军和吴柠月教训了好几回才认命。

不要太耽搁了,快进场吧!傅文征提醒。

傅植朝贡院门前看了眼,时辰是不早了,他这才去排队。

远远看着傅植进场,傅文征转头看向傅府的几位公子,劝他们不必在此等着,先回府去。

傅极埋怨口吻道:小叔叔,你好久没去看爷爷了,爷爷说想你了。

现在已经长成半大的孩子。

他的确有两个月没过去,本来年前年后都是要过去的,恰逢傅府忙着皇后之事,他不便过去叨扰,只让人送了年礼,人却没有过去。

你回去告诉爷爷,待小叔叔下次休沐过去拜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然。

他笑着拍了拍傅极的头,让他跟着几位兄长回去,嘱咐傅柯多看着些弟弟。

待一行人都走后,傅文征注意到吴思义还在。

他双手插在胸前,目光从傅家的马车上转回来,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问:姑父,我听说你以前吓唬极儿要将他丢到树上去,当年你也对我说过,你这跟谁学的?吓唬小孩子的方法,需要跟谁学吗?傅文征朝自家马车走出,吴思义跟着过去,摇头撇嘴:不对。

有何不对?你小时候令尊令堂没有吓唬过你,不听话被狼叼走的话?被狼叼走是正常,但是要把小孩子丢树上,平常人不会这么说。

那我就不是平常人。

傅文征与他玩笑。

不是,这话不该你说的。

傅文征走到马车前,停下步子,转身盯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问:那该谁?你怀疑什么?我……吴思义慌乱一下,蹭了蹭鼻头道,我就是好奇。

你是闲的!我看得和四将军说一声,你闲得天天瞎琢磨,以后免了休假,每日加长训练,多派些事给你?吴思义吃惊,立即不满高声嚷道:你太过分了!忙起来,你就不会瞎琢磨闲言碎语了。

是小植怀疑你。

傅文征愣住,吴思义见他表情严肃,以为他误解,急忙解释:他没有恶意,就是觉得……发现一时脑子糊涂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取走了姑姑给傅将军的纸条,还在上面留字,你还没有给我们解释呢!傅文征微微握紧手掌,面色更沉。

过去几年了,纸条早就烧了,他与柠月也成亲两年多,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他们两个小子竟然还抓着不放。

吴思义现在把话话说到这儿,也无所顾忌了,直直盯着傅文征,大有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就不罢休的架势。

周围都是送考和赶考的人,不便多说,傅文征一把抓过吴思义朝马车里塞:跟我走!上了马车,吴思义追问:你是不是认识傅将军?傅文征没答他,反问:小植还怀疑我什么?他……他怀疑傅将军当年没有战死,北雍人取走的并非是傅将军的首级。

他还怀疑你不仅认识傅将军,甚至知道傅将军现在身在何处。

当年青云谷战况惨烈,傅将军必然受过重伤,已非常人,所以不敢回来。

吴思义也不再遮遮掩掩,把藏在心中几年的话全都吐出来。

这是傅植对那六个字的解读,他也这么认为,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你是不是知道傅将军在何处?他现在如何?傅文征未想到傅植会这般猜测。

你们为何不去问太傅和祭酒大人?他们也知晓纸条之事,他们的话更可信。

问了。

吴思义道,太傅让我们暂时不要过问,以后会告诉我们。

既然太傅和祭酒大人如此说,你们何必还追问?我……吴思义语塞,心里藏着许多疑问,一直没有办法得到解答,憋着他好几年,难受要命。

太傅和祭酒大人都知道这件事,祭酒大人还为傅文征与自己的姑姑牵线,替他向吴家提亲。

这也是他和傅植怎么都想不通的地方。

傅将军还活着吗?傅文征冷淡地望着他未答。

吴思义继续问:他知道姑姑……嫁给你吗?傅文征继续沉默。

马车穿过热闹街市,外面没了吵嚷人声。

傅文征半命令半请求道:纸条的事别让你姑姑知道。

傅将军还活着是不是?吴思义激动地抓着他。

傅文征犹豫了一阵回道:不是。

那你在纸条上的回语是何意?不知何意,就去多读些书。

傅文征被他追问得不耐烦,让八斗将马车停下来,令吴思义下车。

吴思义不动,事情已经问到这里,就差一点点他就能够知道真相,他怎愿意这么轻易放弃。

你不告诉我,这件事我便去问姑姑。

你敢!傅文征怒道。

吴思义可不吃他这一套,一脚踹开车门,人蹿出去。

傅文征知道这小子性子,他说得出真干得出来。

成亲两年多,吴柠月从不在他面前提傅征这个人,他清楚吴柠月并没有忘了傅征。

她对曾经的傅征已经没有男女的爱慕,但这个人毕竟在她心里念了那么多年。

若是吴柠月也问他和吴思义同样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

怎么能够不让她胡思乱想,不勾起她的伤心。

他追下马车,对吴思义喝令:站住!吴思义并未停下,傅文征气恨地追上去将人抓住,怒骂:你还想你姑姑因为傅将军之事伤心难过吗?你见不得好是吗?吴思义用力甩开他:我只是想让姑姑知道真相,她既然嫁给你,也该让她知道那张纸条上你留下的六个字。

你威胁我?傅文征胸中怒气上窜。

吴思义也不妥协服软,瞪着傅文征,要和他硬到底。

傅文征压下怒气,让声音平和,解释道:傅将军战死,已化作孤魂,回不来了!并无其他意思,别胡乱揣度。

吴思义怔怔看着他,眼神中写满不信。

如果真的是这样,有什么好隐瞒?有什么不可说?太傅和祭酒,包括他自己,为何还这般掩饰?他不信,真相绝不是这个。

那六个字肯定还另有深意,或许如傅植所言,或许别的意思,就不是现在对方解释那般。

吴思义转身继续朝前走。

傅文征紧追上去阻拦,吴思义正在兴头上,根本不愿听他。

傅文征去阻拦,吴思义直接甩开,傅文征再去拦,吴思义与他动起手。

这两年吴思义在军中训练,功夫增进很大,几乎能和傅文征打成平手。

此处街道虽然人少,时不时还有往来车马行人,见到有人当街动武,都驻足围观。

不知是谁将巡卫叫来,二人这才停下。

巡卫认出傅文征和吴思义,知二人关系,不方便揭破身份,没有将他们带去斥责问话,只令二人有事好好商量,不可当街动武。

吴思义甩着脸色离开。

傅文征也不想失体统,让旁人看笑话,对吴思义呵斥:你胆敢胡言,我饶不了你!转身上车,让八斗赶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