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55 章

2025-03-22 06:39:17

傅文征冷笑, 双手插怀,不屑地调侃:你们靖卫司审问不出来,那是你们能力问题, 和我什么关系?冯烈说见我才说,你们还真信了?他若说见了陛下才说,你们还真带他去见陛下?他大手一挥, 不去!转身朝内院去。

靖卫司什么好地方?白褚那混蛋是什么好东西?冯烈不知道要说什么混账话。

大人……傅文征头也不回。

八斗上前来送客。

傅文征步入内院与吴柠月一起去逛园子。

这处新宅是当初傅必进为了他迎娶吴柠月所买, 园子比他之前买的那处宅子还大一圈,这两年重新设计布局, 打理得有模有样。

四月天园子一派盎然生机,鸟语花香。

与冰雪为伴半年之久, 满目都是银装素裹, 终于看到姹紫嫣红的春色, 仿佛心中的那方春天也来了。

吴柠月也发现他这次回来与往日有些不同。

她想,大概是这次立了功, 心里高兴。

人在高兴的时候, 总会有点反常的言行举止。

她抬头望着身侧的夫君, 脑海莫名想到了那个回不来的人。

那人以前玩心也很大, 言行也常常没规没矩。

四哥哥若知道北地军大败北雍,知道冯烈被俘虏回京, 他应该很欣慰, 也会感谢自己夫君的吧?满意她嫁了这样夫君的吧?不知有没有人去告诉他一声。

傅文征ꀭꌗꁅ察觉她异样的眼神,低头笑问:怎么这么盯着我?夫君,我想……想了想, 还是算了吧, 不要扫他的兴, 没什么。

想什么?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吴柠月怕他多想, 扯了个谎道:我想夫君过几日陪我回侯府小住。

好!傅文征爽快答应,我回来本也该去给岳父岳母问安。

吴柠月笑着挽他朝旁边的花间小径去。

逛到花墙下,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笑闹声,两人携手穿过花门过去,见到秋千上两个小家伙头戴花环咯咯笑个不停,让婢女将秋千推得更高些,婢女谨慎,口中哄着答应,却没敢真推高。

二人走过去,傅文征接过婢女手中秋千,嘱咐两个小家伙:可要坐稳了。

两个小家伙看到傅文征,知道他肯定会将秋千推高,一人一边紧紧抱着绳索,然后催促傅文征快点。

傅文征一点点将秋千推高,两个小家伙高兴大笑,要求他再推高点。

吴柠月在旁边一边叮嘱两个小子抓紧秋千,一边让傅文征小心些,不能太高,危险。

傅文征心中有底,推着两个小家伙玩了一阵,两个小家伙才要下来,说换他和吴柠月坐上去,两个小家伙要推他们。

傅文征不客气地拉着吴柠月坐上秋千,只是两个小家伙的力道哪里能推得动,还是傅文征自己暗中用力。

两个小家伙却很卖力推。

傅文征搂着吴柠月,看她笑颜如花,想到她小时候他带着她荡秋千的场景。

侯府的秋千比较高,荡得也高,她举着手,天真地对他说:四哥哥,我觉得自己能够触到云。

时过境迁,未想如今还能够揽着她,与她一起荡秋千。

他侧头过去,在她耳边低语:月儿,还是你,真好。

吴柠月侧头望他,秋千太高,耳边有风,她未有听清。

他冲她笑,没有再出声。

此时八斗匆匆过来,禀报靖卫司那边又来人了,这次来的是白褚。

傅文征停下秋千,心情一落千丈,白褚这混蛋还没完没了了?他安抚完吴柠月,便朝前面去。

白褚站在堂前院中,正环顾四周打量,身边跟着几名靖卫使。

前院的下人个个吓得面色泛白。

白大人?他换上笑容绕过回廊走去,瞧上下官这处宅子了?白褚微微点头。

傅文征心里翻个白眼。

白大人莫不是来抄家的?傅文征揶揄。

这一句话是他说的,却把院中的下人都吓得一个哆嗦。

白褚冰冷目光扫过他。

下面的人回禀说傅大人病重,本官来探望。

既然傅大人行走自如,还有心情说笑,想必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劳烦随本官走一趟。

傅文征瞥了眼白褚身后的江六子,微微抬起手臂,八斗机敏急忙上去搀扶。

傅文征身子也故意稍稍瘫软。

下官的确病重,腿脚不能久立久行,如今奉旨府中养病,太医说下官不能受阴寒之气,需要府中静养,多晒太阳,你们靖卫司阴气重,下官不便。

白褚望着他双腿双脚,白了一眼,刚刚走路可不见半分虚弱。

他抬手冲手下人招了下,命令道:请——傅大人。

第一个字音压得很重。

立即涌上来几名靖卫使,两左两右,毕恭毕敬道:傅大人是自己走,还是卑职们抬着?抬着出门可能不太好看。

傅文征:混蛋!你们靖卫司就这么办差的?他松开八斗,瞪了眼白褚,忍下怒气道,我还没残。

径自朝外走。

宅门前停着靖卫司马车。

靖卫使迎上前来,听闻傅大人腿脚不便,我们大人……要搀扶他上车,傅文征一把甩开,抬脚一步跨上马车钻进去。

白褚看他动作流利,面容未动,眼角却含着一丝讥笑,带着人上马。

傅文征靠在车厢上,脑子里盘算着待会冯烈见到他若是胡言乱语,自己该怎么处理。

马车行了一条街停下来,傅文征拉开车窗探头望去,见到前方白褚正和迎面一架马车中的傅徽说话。

声音不大,街口有些嘈,听不清说什么,只见傅徽沉着脸。

这两人结怨一二十年,虽然平素没有摩擦,见面都不说话,一旦说话也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他正愣神想着二哥可别吃了亏,却见傅徽朝他望过来,他下意识缩回头,犹豫了下还是起身下车,走过去。

祭酒大人。

他在车前见礼。

傅徽瞥他一眼,默了一瞬,对白褚道:白大人也知晓当年之事与舍弟有关,既然事关于此,本官也有权听听对方要说些什么真相。

傅文征以为白褚会一口拒绝,出乎意料,白褚竟然答应。

傅徽放下车帘,傅文征怔了好一阵。

踏进靖卫司,傅文征不禁朝傅徽瞟了眼,快走两步追上去,低声道:大人就别听了吧?从敌人口中说出来的或许不同。

听他这么说,是认定当初他所言有虚,他知道自己劝不下,只好依着。

靖卫司大牢半截地上半截地下,外面的人戏称这是土埋半截之意,进来靖卫司大牢的,即便能够出去,多半也是留下了半条命。

许多人活着出去,没有多久也就病重、伤重命殒了。

站在铁门前就能感受到里面阴寒之气,血腥中掺杂着烈酒气味,着实不好闻。

傅文征皱了皱眉头,随着白褚踏进去。

顺着石阶向地下走了一截,地面湿漉漉的,好似刚用水冲洗过。

四周墙面的天窗都开着,但窗口都太小,光线有限,牢中略显昏暗。

白褚带着他绕了几个弯来到一间牢房门前,牢中一张简易矮木床和矮脚小方桌。

冯烈戴着手铐脚镣,一身囚服,上面沾染血迹,不知道是原本身上伤口撕裂,还是靖卫使审问又添的,形容狼狈,坐在床上背靠墙壁,像一尊石雕。

见到傅文征来,才微微动了动头。

人我请来了,说吧!白褚冷声道。

冯烈望着傅文征冷笑道:让他进来。

白褚让人将牢门打开。

傅徽立即拦道:这么近看得见听得清,何须人进去?冯烈冷嗤一声,微微闭上眼,不与他扯嘴皮子,一副傅文征不进去他就不招供的神色。

委屈傅大人。

白褚推开牢门。

傅文征本就不乐意来,被逼过来,现在还要他进牢中与冯烈相对。

他随即怒道:白大人,你是拿我的命来审案吗?他什么人,我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此人对我恨之入骨?你让我送死?下官不奉陪。

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被靖卫使拦下。

有本官在,他伤不了傅大人。

白褚淡定说道,淡定得有些冷漠。

狗屁!傅文征怒骂。

众人都愣了,读书人说话也这么粗俗的?白褚也不再与他客气,声音冷硬:傅大人今日既然来了,就必须听本官安排。

你……傅文征彻底怒了,竟然和他来这套。

他指着白褚骂道:你靖卫司无能,一个北雍俘虏都审不出来,竟然要拿我性命为你们审案,你混蛋!白褚命靖卫使动手,将人丢进去,傅徽立即喝止。

傅侍读乃朝廷命官,岂由你如此胡来?靖卫司就是如此审案?置无辜官员性命不顾?白褚冷冷瞥他一眼。

此时牢中看了这半晌的冯烈忽然大笑起来,拍着手大叫道:真是好戏!未想到在晋国的靖卫司大牢能看到这出好戏,这趟平京没有白来,你们晋人果然个个都是好戏子。

闭上你的狗嘴!白褚怒吼,你今日若不如实交代,我会让你以最屈-辱的方式活着,让你成为北雍最大的耻-辱。

说完,扭头对傅文征冷声命令:傅大人请。

冯烈还在嘲讽大笑。

傅文征看冯烈那副嘴脸,恨意涌上来,也恼恨白褚。

这阴险小人!老子记得这笔仇,以后咱们慢慢算。

傅徽开口阻止,傅文征反劝傅徽,不想他与白褚之间的仇怨加深。

白褚对傅徽本就有怨,若再结怨,难保以后不会故意为难,这小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傅文征踏进牢中,靖卫使将牢门关上,并未落锁。

说吧!傅文征在旁边矮桌上坐下,满腹怒气还在窜动。

冯烈这才停下嘲讽大笑,挪了挪身子,换个姿势靠着。

你们皇帝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本将军就好好给你们说说,当年本将军是怎么在青云杀光你们晋军的。

本将军记得可太清楚了,那是十四年前的四月二十,你们晋国在我大雍军中安插的暗探本将军早就怀疑,只是一直不敢确定,本将军就故意给他泄露一个假消息试探,却没想这假消息还真的传到你们晋军中。

冯烈得意大笑,满脸骄傲和嘲讽。

本将军带领两倍的兵力,在青云谷设下埋伏,准备将你们晋军左翼全都伏杀。

却不想吴宁威和傅征二人竟然分兵,最后只伏杀了傅征一ꀭꌗꁅ支。

真是太可惜了,可惜啊!我本可以将你们晋军左军都杀尽。

冯烈靠在墙上讥讽大笑,那种算计得逞后的狂态展露无遗。

他狂笑一阵后,继续道:不过,也不算太失望,至少你们晋国最引以为傲的少年战将入了套,死在了本将军的刀下。

想到当年的场景,冯烈转头望向傅文征,又转向牢门外的白褚和傅徽等人,疯狂笑问:你们想知道我怎么杀他的吗?想知道他死前经历过什么,死后又被我怎么处置的吗?牢门外的人早已满腔怒恨。

傅文征从最开始就一直盯着冯烈,随着他的讲述,十几年前的记忆全部泛涌上来,青云谷的惨烈又一次在脑海中上演。

他感到全身绷得紧紧的,绷到发抖,搭在膝头的手也攥到微颤,咬着牙目眦尽裂地盯着冯烈。

他就要控制不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