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 还想推脱罪责!湘王怒喝,命侍卫将人拿下。
侍卫只是将傅文征围住,并没有真的上前拿人。
傅文征想不明白, 他与湘王并无什么往来,无论在朝还是私下,都没有任何摩擦, 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为何湘王要这般算计他。
甚至用身边侍卫的性命做饵。
他站起身,悲痛地问:殿下算计下官, 是为了什么,也让下官死个明白。
本王看你是真疯了!你杀了本王侍卫, 欲对本王行刺, 还满嘴疯话。
还不将其拿下!侍卫这才上前。
此时听到这边动静的靖卫使和游人们赶过来, 见到石台上的画面,特别是瞧见地上躺着的人和被押着的人满脸满身都是血, 胆小的直接吓得尖叫起来。
靖卫使走上前来, 看着场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过湘王殿下。
来得正好。
湘王激动道, 傅郎中杀了本王侍卫, 意欲行刺本王,你们靖卫司给本王好好审审, 目的何为, 受何人指使。
靖卫使望向傅文征,心里犯起嘀咕,事实摆在面前, 如今只能将人先收下。
听到消息的蒋明忠等人也都赶过来, 见到傅文征模样几人吓得面容失色。
三郎, 出什么事了?蒋明忠冲过去, 被湘王侍卫拦下。
蒋明忠忙向湘王施礼,替傅文征解释:傅大人绝不可能对殿下不敬,其中必有误会,还请殿下明察。
他不信傅文征会去刺杀湘王。
虽不知经过,他信傅文征不是那样的人。
湘王哪里听他言语,傅文征怕蒋明忠被牵扯进来,劝道:此事不许过问。
三郎,怎么回事?我信不是你所为,是有什么误会,你倒是现在说清楚,去了靖卫司哪里还听你说。
别问。
并示意秦仪拦着蒋明忠。
蒋明忠性子冲动,还有一副打抱不平热心肠,但这件事情是别人下好的圈套,他已经入套,不知道对方还要套多少人,最好都别与他牵扯。
秦仪上前拉蒋明忠,劝他先弄清事情来龙去脉,再想办法替傅文征说情。
傅文征和八斗被直接带去靖卫司,这事情当晚就在朝中官员间传开,许多人这一夜都没睡踏实。
傅文甲听到消息,惊坐半天才回过神,立即要去靖卫司见傅文征弄清楚真相,他不信弟弟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吴柠月已经换上一身简装,披上深色斗篷,命人备马车。
二人带着随从到靖卫司门前被守卫拦下,傅文甲本想买通,靖卫司不吃这一套。
我不见傅大人,我来见白大人。
吴柠月改口道,还请替我通报一声。
大人不会见夫人,夫人请回吧!白大人会见我的,劳烦特使通报一声。
吴柠月说着朝守卫福了一礼。
守卫见她如此坚持,说得如此坚定,便勉为其难进去替她通禀。
半晌守卫才出来,回道:大人愿意见夫人,但也只见夫人一人。
傅文甲不放心她一个女子单独进靖卫司,这并不是常人能来之处。
吴柠月宽慰他:大哥不必担心,我只是去了解夫君情况,弄清事情,白大人不会对我如何。
傅文甲还是犹犹豫豫,但目前也只能先弄清真相,才好想办法。
吴柠月随着守卫来到一处偏堂,白褚正立在堂中,似乎在等她。
她走进堂,朝白褚福礼:见过白大人。
白褚望了眼吴柠月,未待她开口,先说道:他杀了湘王侍卫,这是不争事实,这次谁都救不了他。
夫人莫要花费心思。
吴柠月抬头望向白褚,声音沉着冷静:我来不是为救夫君,我知晓这么大的事情面前我一个弱女子救不了我夫君,我来只是想求白大人一件事。
见他?吴柠月摇头道:我求白大人看在我夫君曾经帮过靖卫司的份上,莫要对他用刑。
白褚诧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开口不是为了ꀭꌗꁅ见亲人或者为亲人辩解。
吴柠月道:我夫君虽是习武之人,但对痛感敏锐,靖卫司的刑罚他一样都抗不过,上次在靖卫司受伤之事,白大人想必还记得。
白褚自然记得清楚,那次他差点害傅文征丧命冯烈之手,虽然最后冯烈被拦下,他伤得不重,也看得出他的痛苦是常人数倍。
吴柠月瞧着他神色,对于当年的事情还存有一丝愧疚,接着道:我不想我夫君在此受刑讯之苦,也不想出了事白大人不能向陛下和湘王交代。
白褚犹豫许久,道:他的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还请白大人相告,我夫君具体犯了何事。
杀了湘王侍卫,意欲行刺湘王。
我夫君认了?白褚摇头,若是真认罪,这案子倒是简单了。
吴柠月追问:那我夫君是如何说?傅大人说湘王侍卫刺杀他不成后自杀,偏巧这时湘王带着侍卫出现,他就被认定为是杀了湘王侍卫的凶手和意欲行刺湘王。
结合秦仪和蒋明忠所言,吴柠月大致推出整个事情经过。
她相信自己夫君所言。
不知白大人信否?我只信真相。
如此,我替夫君先谢过白大人。
吴柠月再次福礼。
从靖卫司出来,傅文甲和婢女一起迎上去,傅文甲忙问傅文征情况。
吴柠月摇头:我未见到夫君,但夫君说湘王侍卫是刺杀他未遂后自杀。
这是别人处心积虑布局陷害夫君,此事不好办。
她对傅文甲道,大哥去请戴先生和颜公子想办法,我要回一趟侯府,请父兄帮忙。
傅文甲应下,吩咐七步和阿栋都跟过去送吴柠月去侯府,自己去戴府。
此时靖卫司内的傅文征,坐在木床上背靠冰冷的墙壁,闭着眼在想白日的事情,越想越想不通。
外面响起声响,白褚走到牢门外,让人将牢门打开。
我该说的都说了,白大人还来问什么?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一样。
白褚身后走进来一名靖卫使,端了饭菜进来。
傅大人应该饿了,先吃点东西再慢慢想。
傅文征哪里有胃口吃东西,但是白褚说的不假,吃饱了脑袋才能清醒可以慢慢想。
他起身走到矮桌边盘腿坐下,强逼自己咽下毫无滋味的饭菜。
白褚看他强迫自己艰难地吃着,命外面的人都退下,坐到旁边木床上,道:尊夫人刚刚来了。
傅文征吃饭的动作停下,侧头看着他。
她求我别对你用刑,说怕你受不了疼会死在这儿。
傅文征转过脸去继续吃着饭菜,道:我不会承认我没有犯的罪,即便真的死在这儿。
我知道。
白褚道,所以我不会对你刑讯。
多谢白大人。
傅文征又吃了几口,着实再咽不下去,弃了碗筷,颓废着身子靠在身后墙壁上。
我夫人还好吗?自己摊上这么大的事,她必然焦急担心,大哥也不得好过,元元还那么小,他长吁一声,身子又颓软几分。
白褚顿了顿道:她很冷静,现在应该在想办法救你。
傅文征心中添几分愧疚,现在应该不止柠月在想办法救他吧。
此时傅府也知道事情经过,傅律与傅徽正坐在一处,傅律皱眉道:我想不出湘王为何会陷害文征,陷害文征对他并无益处。
若想从文征入手,受牵连最大的便是忠勇侯府,如今北地依靠吴家,湘王根本动不了忠勇侯府,反而给自己招惹麻烦,他更不该这么做。
是要针对我们傅家吗?傅兄一直与我们傅家亲近,湘王与鲁国公走得近。
傅植端着茶水进来,给两位长辈换盏新茶。
傅律望向傅徽,想听他的看法,他一向心思细腻,看问题透彻。
傅徽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琢磨一阵道:或许这不是湘王陷害,湘王也是这局中子。
旁边父子二人诧异,傅徽道:鲁国公想要针对我们傅家,不会绕那么大弯子。
这个局应该只是针对文征。
谁敢算计湘王,还能收买湘王的侍卫为其卖命。
傅植疑惑问。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一个人,看向两位长辈,从二人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心揪了起来。
这……傅兄这些年对朝廷的功劳无数,远的不说近的便有大败北雍和火炮的改进与制造。
朝廷给他的赏赐远远不够,可傅兄从未埋怨半句,尽心尽责,这……儿子不明白。
傅徽望向傅律道:文征曾和我提过,陛下似乎对他的身份怀疑。
而这个事很可能是白褚察觉的。
若如此,我真摸不透陛下之意。
傅律轻叹一声又担心道,,你与白褚积怨多年,文征与他曾经针锋相对,如今文征身在靖卫司,会不会有皮肉之苦。
他受不受皮肉之苦,也是看陛下之意。
白褚此人虽心狠手辣,并非冷血无情。
他虽怨恨我,对文征还是有几分情义在。
私下不会对文征如何。
傅植听了这么许多,听得云里雾里,只一条他明白,傅兄另有身份。
这也是他一直怀疑的。
他此时大着胆子再次询问:爹和二叔今时可否告知植儿,傅兄是不是和四叔有关?两人相视一眼,傅律点点头,傅植张口欲追问,傅律打断他:其他别多问。
次日早朝,这件事成为了议论的重点,多数朝臣认为傅文征不会刺杀湘王,这其中必然有误会,请求彻查此案。
也有许多朝臣认为傅文征有动机,捏造一些他们自认为的动机。
湘王此事身为受害者,他一口咬死亲眼见到傅文征杀了自己侍卫,有行刺他之心。
两方在朝堂上吵了半天。
此时傅徽出列,道:陛下,臣有一些疑惑想当堂询问湘王殿下,还请陛下恩准。
皇帝打量着傅徽,傅徽从容淡定,面上没有任何紧张与担忧。
他迟疑下,道:傅祭酒问吧!傅徽朝湘王拱手施礼,当着陛下和文武朝臣的面,下官问殿下几个问题,希望殿下能够如实作答。
陛下面前,本王岂会妄言!好。
傅徽放下手道,下官想问殿下,侍卫去请傅郎中前往山石下石台是否奉殿下之命?湘王张口,话在喉咙处却卡住了。
第一个问题就将他问住,无论是与否,对傅文征都是极大有利,对他就不那么友好。
昨日之事,湘王殿下不会忘。
傅徽未给他沉默托词的机会。
朝臣也都等着他作答。
湘王脸色沉了下来,瞥他一眼道:奉本王之命,本王听闻傅郎中也在北山,便命人前去请其过来同饮,顺便还想对其这两年倾心火器厂的事情而褒奖,怎知他生歹心。
即是湘王殿下相请,为何殿下当时不在石台?本王多饮几杯,正到旁边吹吹风。
侍卫也都跟过去,石台上无一人?湘王被逼问不高兴,怒声质问:傅祭酒此话何意?是怀疑本王言语不实欺骗不成?下官不敢。
湘王拂袖怒道:本王知晓你与傅郎中关系非同,你护他人之常情,但也应该分是非。
他亲手杀本王侍卫,是本王亲眼所见,本王的侍卫全都在,本王还冤枉他不成?傅徽依旧淡定,湘王殿下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武功高卓,傅郎中虽然习武,却并不是湘王侍卫对手,那把短刀是侍卫之物,可见当时侍卫手中还有凶器,傅郎中更不可能杀得了他。
湘王怒道:傅郎中少年时便能够徒手生擒北雍贼首,这是诸位大人都知晓的,他武功岂会低?何况他身边当时跟着一个随从,也是有身手的。
王府侍卫武功如何,傅郎中武功如何,靖卫司白大人应该最清楚,还请白大人评断。
一直旁观者姿态的白褚,今日上朝就是来旁听,现在竟然被傅徽拖出来。
朝臣们的目光也都朝他望过去。
他是陛下的人,从不插手朝中任何争斗,对谁皆是不偏不倚,他的话最公正。
白褚朝御座上望去,皇帝道:朕也想知道傅郎中的身手到底如何。
白褚应声,冷冷瞥了眼对面的傅徽,回道:傅郎中的武功略逊湘王侍卫,湘王侍卫手持短刀,傅郎中更不是其对手。
傅郎中的随从武功也不低,有其相帮,便是两可之间。
顿了下,他又道:山道狭窄,两方实力相当,交手中必然会有多处受伤。
而湘王侍卫的身上只有轻微擦伤,并无其他伤势。
傅郎中的身上,也仅有手臂一处皮肉小伤。
看得出双方没有恶战。
而傅郎中想要夺下对方手中短刀,并将对方一刀毙命,几乎不可能。
侍卫的的确确是他亲手所杀。
傅徽解释:有一种可能,侍卫不是傅郎中所杀。
侍卫想用自己的死陷害傅郎中,湘王之所以看到傅郎中杀侍卫,不过是侍卫选择为主尽忠ꀭꌗꁅ的时候,那把刀必须握在傅郎中的手中。
你何意?傅徽未再与湘王争辩,朝御座恭敬道:此案疑点重重,湘王与傅郎中各执一词,而这其中最可疑的便是那名侍卫。
若此人有心害傅郎中,必然是受人指使,亦或是被人收买,背后之人用心险恶,于朝中是大患。
臣请陛下下旨严查此案。
傅徽说完,便有一众朝臣紧跟着附和,请皇帝严查。
无论是湘王,还是对傅家不满意的鲁国公一党也都希望严查此事,只是他们所希望的结果不同罢了。
皇帝搭在御座上的手紧紧抓着扶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傅徽。
许久,皇帝手掌慢慢松开,语气平和道:是要严查,白褚,你们靖卫司莫让诸位大人失望。
白褚领命。
朝臣提出由大理寺过刑部和御史台协助靖卫司。
皇帝否决,一桩小案,靖卫司足矣。
说完起身散朝。
朝臣们走出大殿后,相互窃窃私语,议论此事。
湘王叫住傅徽,质问他刚刚在殿中那番话是何意。
傅徽欠身回道:殿下自幼聪颖,自是能想通的。
你别和本王卖关子。
湘王面露愠色。
傅徽轻叹一声,刚刚下官在朝上驳殿下,现在殿下在这儿质问下官,这不就是答案吗?湘王微微皱眉,满眼疑问,少顷便想通了。
傅文征不只是傅文征一人,今日朝堂上也可窥得一二,他身后是忠勇侯府和傅家,他若逼傅文征就是得罪忠勇侯府和傅家。
他跟着叹息,眉头皱得更深。
想了一阵,他问:祭酒大人可有猜测?傅徽摇头:下官不知,此事既然陛下交给了靖卫司,下官等靖卫司的结果。
皇帝走进勤德殿,见到御案上的一摞摞折子,随手翻了几封全是关于昨日之事。
白褚进殿奏事,也是关于昨日之事。
皇帝听完后,拍着御案上折子落寞道:朕未想到会有那么多朝臣为他开口。
一边数着折子一边道,内阁傅律、郭臻,兵部吕济、杨维、李峮,刑部郑三秀,吏部崔枚,户部谢宪,礼部王炀、胡逢、傅徽,六部的部堂几乎都为他求情,还有这些武将武官……皇帝颓然无力地将折子朝御案上一摔。
白褚看着滑落的折子,沉着气咽下想要开口的话。
朕不知道要将他如何了。
皇帝在御案后坐下,此时旁边伺候的公公这才上前捡起地上散落的折子,规整地放回御案上。
白褚半晌未言,皇帝挥了下手,让他先退下。
此时一名小公公端着茶水上前,皇帝打开杯盖看着里面的茶汤,又盖上。
坐了许久起身朝后宫去。
皇后傅兰正在翻看闲书,得知皇帝来,迎上前去见礼,皇帝一把扶住搀着她朝殿内走,见到桌案上的书,笑问:皇后看的什么书?傅兰笑道:养鸟儿的闲书。
可有心得与朕分享?陛下真想听?傅兰接过宫人托盘上的茶盏放到皇帝手边,笑着道,臣妾以前以为养鸟儿是容易的事,读了这书才知道,养鸟容易,但是想要养得好却大有学问。
说来听听。
皇帝饮口茶,很有兴趣。
每当朝中遇到烦心事,他来皇后这里,总是能够得到排解。
傅兰在其身侧坐下便与他细细说起来自己看书的心得。
……不同的鸟儿有不同的性子……有的鸟儿需要密笼养,因为它身子灵心儿高,遇着空子就钻,飞出笼子那就没影儿了,捉都捉不到;有的鸟儿只需一根横木挂在廊下,它就知道那是巢,无论白日飞多远多高,日暮便会回巢……皇帝盯着傅兰,傅兰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臣妾说错话了吗?皇帝微微摇头,伸手抓着她的手,温柔道:皇后这话点醒朕了。
陛下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皇帝展眉一笑,已经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