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4 章

2025-03-22 06:39:16

24傅家人不知道傅文征忽然改变主意的真正原因, 以为他是看着身为他陪读的李蹊都报名参加县试了,他不参加太丢人,也跟着去了。

在傅家看来, 傅文征能够早几年参加科举,下场熟悉熟悉流程和环境,练练胆子也是好的。

毕竟很多人第一次考童试因为紧张害怕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导致考场失误。

傅家人因为他这个决定紧张忙碌起来。

苗氏一天数顿, 顿顿大补,给他安排得满满当当, 生怕他身子亏了;二婶王氏和三姑娘考虑到考棚里冷,特地给他准备了披肩、护膝、冬衣;傅文翰送了他一套上好的笔墨砚;就连这半年来看他不顺眼的傅必进也为他安排。

傅文甲有下场的经验, 大半个月来一边帮他温习功课, 一边提醒着他考前要准备什么, 以及考场上的注意事项。

苌秀才知道此事,颇为支持, 一来是觉得傅文征的火候已经到了, 二是觉得如此小的年纪, 下场去历练历练挺好, 即便考不中,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以后也收心向学。

傅文征就在一众期盼之中等来了县试。

学堂中与他一起参加今年县试的还有两位学兄, 出发前学堂内已是童生的学兄给他们四人各种支招,好似他们要去打仗一般。

本朝各级考试皆有定制,县试分为三场, 每场之间隔数日, 黎明前入场, 当日交卷。

第一场取中者方可参加第二场, 以此类推。

每一场取中者名次不分先后,最后一场结束后发长案定名次。

傅文征对县试的各个流程事项已经烂熟于心,本打算带着八斗和七步过去就行了,苗氏不放心硬要送他。

傅必进心里也是想来的,但是对他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消,觉得这么上赶子,会让儿子以后更加肆意妄为,不打算过来相送。

最后让苗氏给说了一通。

儿子才几岁,你多大年纪了,还小心眼和他计较?县试是儿子科举前的大事,你这个做爹的还想袖手旁观?将人生拉硬扯过来。

在马车上苗氏就喋喋不休,担心他这个提醒他那个,直到下车了傅必进才有插话的机会,只嘱咐了他一句好好考,也对李蹊鼓励一句。

傅文征刚走到考棚外便见到了排在长队中的齐家兄弟。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齐四郎对他恨之入骨,看见他就攥紧拳头准备冲上来,幸好被齐三郎和身边的另一位少年拦住。

劝他忍一时,这里是县试考棚,县尊大人就在里头,闹出点事就不是小事。

傅必进认识齐家这两位晚辈,向旁边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了齐家的长辈来送考,来的是齐二老爷夫妇。

仇人之间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对方冷哼一声甩袖走上马车。

鉴于上次长子在院试后被齐家暗害之事,更鉴于这个小儿子不是省油的灯,让齐家损失惨重,难保齐家不会报复,傅必进对傅文征多加嘱咐。

傅文征拍着胸脯道:爹就放一万个心吧,儿子分得清轻重,会一切小心,不会耽误正事。

他担心傅必进和苗氏在这儿待得时间长了,齐家兄弟会将他们赌约的事情给抖露出来,催促着傅必进夫妇回去。

苗氏坚持要看他进考场再回去。

傅文征苦口婆心地劝:天寒地冻的,儿子怎么忍心爹娘在这儿陪儿子受冻,不看爹娘先回去,儿子进了考场也不安心,让八斗和七步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好说歹说将二人劝上马车。

傅文征这才松了口气,扭头走向队伍,对怒火中烧的齐四郎随意抱了抱拳:二位齐兄,好好考,否则两千两我拿着也不心安。

齐四郎一点就着的脾气,指着傅文征怒斥:傅文征你等着,我会让你跪地磕头喊爷爷。

我等着。

傅文征不以为意一笑,走到队伍后头。

两位学兄询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敷衍一句:打个赌玩一下而已。

两人自然觉得这剑拔弩张的气势没有这么简单,但是考试在即,他们也没有心思去猜。

龙门处正在点名入场,郑三秀坐在长案后,一边监督进场的搜查,一边亲自给每一个入场的考生发考牌。

考生拿了考牌后到大院等候,然后唱保取考卷等。

当点到傅文征的名字时,郑三秀朝正门望过去,想看一看这个胆大包天,在半年前散播谣言,差点引起兰县百姓闹事,并且狠狠坑了一把仇家的的顽劣之徒到底长什么模样。

越过搜查的官兵,见到从外面走来一位个头半大的孩子。

披着一件深色斗篷,戴着一顶虎皮帽,帽子和斗篷上的围领遮挡住大半张脸,只能瞧见其身形笔直,步伐坚定。

把帽子摘了检查。

随着官兵的一声吩咐,郑三秀也看清了这个顽劣之徒的面容。

当即便惊住了。

灯笼的光打在脸上,一如半年前那夜火把的光照在少年的脸上。

虽然少年个头长高了些,脸蛋也有些肉,神色中的淡定从容却丝毫没变。

他不可置信,望向身边的随从询问,随从朝他点头,肯定他没有看错,正是那夜给他出主意的小少年。

傅文征此时正被官兵里里外外搜检,几乎脱个精光,弄得有些不高兴,并没有注意到坐在长案后的县尊大人。

直到检查结束穿戴完,提着考篮朝里面走了几步,他才看到坐在长案后的县尊大人,正是那夜遭遇劫匪的书生。

他愣了下,将县尊大人打量一番,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随从,正是那位车夫。

原来那夜他是直接将解决米粮的方法说给了县尊大人听。

难怪执行那么快。

他也佩服这位县尊大人,年纪轻轻,刚踏入仕途就有这般胆识与魄力。

不过想到那夜他对这位县尊大人的评价,似乎不是那么的友好,难怪当时车夫质疑反驳。

现在见到本人,那种在人背后说坏话,被人当面听到的窘迫涌上来。

他立即咧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冲县尊大人歉意地笑,并走上前规规矩矩施礼,像足家中顽皮的弟弟。

晚生见过县尊大人。

那么多人看着,郑三秀没有表现出异样,轻轻嗯了声,注意了下手中的考牌号,然后递给他。

傅文征接过考牌,又冲县尊大人笑着一揖,转身朝大院去。

郑三秀眉头微皱,意味深长地轻轻摇了摇头。

寻了半年没有寻到的少年,他本也想借着这次县试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碰到了,但是却没有那么激动欢喜。

那个给他出主意、胆识与见识过人的少年,竟然是半年前不惜冒着全城百姓闹事的风险也要坑害仇人之人。

他轻轻叹了声,颇有些惋惜。

傅文征并不知郑三秀是如此看他的,他正在为曾经看轻这位县尊大人而反省。

本以为县尊年轻又没有靠山,必然没有胆量与魄力,只想着功名仕途,却不想他能够听进去一个孩子的话,并且付诸行动。

追上来的学兄问他是不是和县尊大人认识,刚刚县尊大人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对。

有何不对?他立即问。

说不上来,但与看他人不同,说不上好坏。

傅文征也没多猜想,无论县尊大人对他是喜还是不喜,他既然来参加县试,总是要全力以赴的。

待一切流程走完,拿着考卷走进考棚,此时天已经大亮,随着一阵鼓声,考试也开始了。

兰县的考棚四面漏风,现在正是二月初,江北依旧寒风入骨。

有的考生裹紧棉衣,有的考生一边呵气暖手一边颤抖着作答。

参加县试的大部分是少年人,又常年读书,身体自比不了成年人,冻得浑身发抖。

傅文征庆幸自己这一年来每天晨跑习武,强身健体,否则依着原主的身体根本遭不住。

在另一间考棚的李蹊心里在默默谢傅文征每天拉着他晨跑。

没到晌午就有两名考生倒下,其中一位就坐在傅文征的旁边。

差役过来抬人的时候,还特意朝傅文征看了眼,大概觉得他这瘦弱身板应该也扛不住,待会也要被抬出去。

傅文征不仅没被抬出去,还答得非常顺利。

县试的第一场最简单,只要四书五经熟记于心,诗对仗工整押韵,不犯忌讳都没问题。

这一年来,傅文征被全家逼着读书,ꀭꌗꁅ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诗更是不知作了多少首,如今写来得心应手。

他早早就答卷结束,看周围都没有上去交卷,他便继续坐着。

他是不想引起县尊大人的关注。

直到下午交卷的人陆续多了,他才跟着交卷。

此时龙门没开,门前聚集了不少人,他第一眼见到了齐家兄弟。

这么早?不如你答得如此吃力,快结束才答完。

慢工出细活。

齐四郎不屑冷嗤一声。

此时有人喊他的名字,正是李蹊在朝他挥手,他也没兴趣和齐四郎斗嘴,挥着手朝李蹊那边挤去。

挤到跟前见到李蹊身边还有一位少年,十六七岁,三庭五眼、方正面庞,看上去一脸正气。

相互自报家门,少年姓洪名绍元,李蹊以前在外祖家时,与洪绍元都跟着当地的一位秀才读书,说来算是李蹊师兄,今次他们考号紧挨着,实乃缘分。

这时龙门大开,众人纷纷朝外挤,傅文征与李蹊两个小个子被人群挤出去,鞋不知被谁踩掉踢到了什么地方去。

傅文征在心里骂了句。

这哪里是斯文的读书人,简直是一群纪律败坏的兵痞子抢东西。

大批人散去,他才看到自己那只可怜的鞋,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他实在不想去捡,索性将另一只鞋也脱了扔过去,穿着袜子朝傅家马车去。

而这一幕正被郑三秀的随从瞧见,随从摇头轻叹: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