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名博安书院梅凌。
梅凌?傅文征和傅文翰对视一眼。
虽然知道梅凌也参加今春县试, 但三场考试并未见到此人。
以前听说他读书很好,却未想到能够考到县试第三。
这梅凌莫不是……洪绍元也惊愕地看着傅家兄弟俩。
傅文翰面露难堪不悦之色。
隔壁桌早已得意忘形,齐四郎肆无忌惮哈哈大笑, 指着傅文征和傅文翰二人,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这梅凌该不是当年退婚你们大哥傅文甲的那位梅姑娘的胞弟吧?二楼此时在座的都是读书人,对傅文甲这个院试案首关注过, 自然知晓傅文甲被退婚之事。
听说梅家这边将你那个病秧子大哥的婚退了, 转头就将女儿嫁给了博安书院的大少爷,上个月生了个大胖小子。
如今梅凌又拿了县试第三, 梅家也算双喜临门!你们傅家与梅家好歹也算老相识,你们不备点礼前去祝贺?这几句话结结实实地打了傅文翰和傅文征的脸, 也狠狠地戳了他们的心。
要说这么多年傅家承受最大的羞辱, 莫过于前年傅文甲被梅家退婚。
且不说让傅家被人们茶余饭后议论, 甚至成为人们的笑柄。
单说傅文甲,因为此事打击, 病情加重, 差点一条命搭进去。
傅文甲到现在身体没有养好, 齐家陷害为主, 梅家也有三分责任。
傅文征抓起桌上的茶盏朝齐四郎迎面砸去,齐三郎眼疾手快拉了把齐四郎, 茶盏只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你疯了, 敢动手。
齐四郎怒吼。
是又如何?不服气你也动手。
当众斗殴,明天你的名字就被朱笔从县试的榜单上划去。
傅文征耍起横来。
他已经忍齐四郎很久了,挑衅他、羞辱他, 甚至背后小动作加害他他都可以忍, 但是羞辱傅文甲不行。
傅文甲那清风明月般的人被他们齐家暗害至此, 他们没有一点悔过, 竟然还对自己的罪行沾沾自喜。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正他榜上无名,赤脚不怕穿鞋的。
傅文征撸起袖子准备大打一场,李蹊和洪绍元等人立即上来拉他,劝他不要冲动,周围那么多人在看着呢。
他齐宝荣辱我兄长,辱我傅家,我如何能忍?忍小是君子,忍大是懦夫!若有一日北雍欺我百姓,辱我大晋,因为有他国使臣看着,我们就要忍吗?难道不是更该打!今日我打他齐宝荣合情合理!他这么一说,李蹊等人觉得好像很有道理,齐四郎欠打。
他们手上的动作一滞,傅文征乘机挣开李蹊和洪绍元等人就朝隔壁桌冲。
李蹊等人反应过来还是慢了一步,傅文征的一拳已经打在了齐四郎的脸上,将人从凳子上掀翻在地。
齐三郎练过几年武,刚刚傅文征扑过来太迅猛他没拦住,这会儿将人推开。
洪绍元等人也将傅文征拉回去。
傅文征还欲再动手,忽然听到楼梯口八斗的一声高呼:三爷中了!中了,我今天也要把他给打了。
傅文征说完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八斗,中了?是,中了。
八斗急忙跑到跟前,抑制不住激动说,三爷不仅中了,还得了第二。
什么?傅文征立即掏了掏耳朵,自己没听错吧?第二?这时七步也冲上楼大喊:三爷高中第二名。
紧随其后的是伙计,也来讨喜钱,对他一通恭贺,他木然地看着身边李蹊和洪绍元等人,几人也都笑着对他祝贺。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伙计的叫喊声:城北谢家四郎谢璟高中县试案首。
两个伙计三步并成两步冲上来,争先恐后去给谢四郎道贺,讨喜钱。
茶楼中原本目光还在傅文征和齐家这边,此时都纷纷转向坐在窗边的谢四郎谢璟,连傅文征也不例外。
谢四郎对于投过来的或惊诧,或羡慕,或不服的目光,只是微微点头一笑。
周围的书生纷纷道贺,有的起身走过去想要结识。
那谢四郎站起身来,只是朝傅文征这边看了眼,眉头微蹙,眼睛里流露出轻蔑。
对于走上前准备攀谈的也人只是冷淡疏离地笑着点头,然后带着小厮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楼去。
有巴结的人忙跟着追过去。
这谢家公子可真够冷傲的。
洪绍元评价。
旁边一个书生摇头说道:从京城来的,看不起我们这小县城的,如今又拿了县试案首,更是瞧不上咱们。
洪绍元扭头对傅文征说道:傅贤弟就该争争气,把县试案首夺过来,消消他的锐气,让他看看咱们兰县土生土长的学子不比他们京城娇生娇养的差。
傅文征尴尬一笑,他这第二名都不知道是怎么撞大运得来的,反手拍着洪绍元的肩膀道:小弟看好洪兄,洪兄努力,府试时将他压下去。
谢四郎的事情这么一插,傅文征的怒气也消了大半,再看齐四郎,正在擦拭嘴角溢出的血,目光怨恨瞪着他,想扑上来,被齐三郎给拦着。
傅文征故意露出一个大大而夸张的微笑:今日小爷我心情好,暂且饶你一回。
下次再敢对我大哥不敬,我打你满地找牙。
你是不敢!你是想被打?傅文征冷哼,赶紧回家看书去,四月份的府试你们若落榜了,不用我动手,你家老太爷都能要你们兄弟的命。
齐四郎不服气,听到自己祖父,也不敢造次。
此时茶楼雅间,郑三秀透过半掩的窗户,将二楼茶厅内刚刚发生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对正下楼的傅文征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叹息。
身边的随从道:这傅家三郎实在是……有辱斯文。
难听的话他也不便说,这都不是第一回了。
这样的品行,公子怎么点了他做第二?公子不是ꀭꌗꁅ说德先于才吗?郑三秀走回茶桌边,抿了口茶思忖片刻疑惑道:他这样的品行如何能写出那样的文章。
随从也是将傅文征试卷看了,几篇文章写得的确可圈可点,除了言辞朴实无华不似谢案首那般华丽外,其他方面都高于谢案首,挑不出什么毛病,想故意压一压都不好压。
就是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文章都是忧国忧民,所述都是安国安民的实务之策,却偏偏能够黑心肠狠坑齐家,能够毫无形象龙门前脱鞋而行,能够几句话不顺心当众与人动手,与传言中顽劣之徒无二,毫无读书人的谦谦之风。
莫不是我看错了人?郑三秀嘀咕。
随从问:公子说是哪一面看错了?其文言其心不会有假。
郑三秀轻叹,只盼是自己看错了。
傅文征下楼后便与洪绍元作别,洪绍元几人与其他几位榜上有名的学兄相约去庆祝,李蹊不喜这种聚会,便与傅文征一道回傅宅。
傅必进与苗氏已经听到了消息,傅文征刚进门,苗氏就迎了上来,将他又是搂又是抱,高兴得语无伦次,总之是一通夸赞。
傅必进难掩心中的激动,小儿子也终于给他长脸了,看着儿子没了严父的模样,慈爱地笑起来,上前来拍儿子的肩,说今日摆了宴席要好好犒劳他,说着说着也不掩饰内心欢喜,大笑起来。
爹差人给爷爷和大哥报信了吗?已经让人回去报喜了,你能取中第二,你大哥不知道会多高兴。
儿子能取中第二,这里面一半是大哥的功劳。
傅必进肯定地点头,这一年来长子对幼子的管教他全看在眼中,几乎一颗心都扑在了这个弟弟的身上,便是盼着他能够考中,将来代替自己科举入仕。
想到长子这般良苦用心,他多少有些心疼。
长子本也可以有大好前途,却被齐家毁了。
傅文征随后收到其他书生的邀请,请他参加文会,傅文征全都拒绝,一来觉得这种文会没意思,二来府试在即他也该温习起来。
几日后他便随着苗氏回了符离镇。
苌秀才和学堂的学兄弟们都知道今次学堂的四位学子县试都考中,对他们恭贺一番。
苌秀才勉励他们一番,对他们的要求也更加严格,功课也比以前加重。
傅文征中午午膳休息的时间也被压缩,他坐在堂中正在温书,刘胖子偷偷喊他出去。
原来是送好吃的为他庆贺县试取中。
两个人坐在树下啃大肘子,刘胖子满嘴肉,含糊说:我下个月就不来学堂了。
傅文征顿了下,问:你要随令尊做生意去?是,跟着我爹学打理铺子。
他咽下肉说道,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也不是读书的材料,现在大了,也不能一直在学堂耗着,总是要学点谋生的本事。
傅文征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单臂搂着他说道:这样也好,以后我去你家铺子,你可得给我便宜些。
刘胖子哈哈笑道,咱们还谁跟谁,何止便宜,你说一声我直接送你。
好,我记着了。
不过……你们家卖胭脂水粉的,我也用不着。
你以后不娶媳妇了?你不买点讨媳妇开心?到时候我给你留最新最好的。
媳妇?傅文征脑海中飘过他那个前世指腹为婚的小小未婚妻,他当年离开平京前往边境时,那小丫头还是个抱着他哭的小不点,才到他腰那么高,粉雕玉琢。
如今已经豆蔻年纪,应该知道爱美了,不知道还喜不喜欢哭鼻子了。
应该再过个一两年就要出阁了吧?自己不知有没有机会看她出嫁。
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娘会给他找哪家的公子,她还能不能记得自己。
想什么呢?刘胖子见他发呆,用胳肘捣他一下,取笑道,不会现在就想媳妇了吧?看中哪家姑娘了?贼兮兮地准备八卦。
书中的,书中自有颜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