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赌局太大了。
众人愕然, 不仅场上的少年书生们,周围的百姓也都一阵唏嘘,心中在喊:他莫不是疯了!黄程急忙上来拉他, 劝他三思,这不是玩笑,全城百姓面前, 到时候反悔都没机会。
李蹊和洪绍元挤过人群来到场边, 李蹊急切地喊他:你别犯糊涂,这不是闹着玩的。
踢踢玩一玩就行了, 怎可赌上前途?傅家现在可都靠着你呢!我清醒着呢!我看你糊涂得很!洪绍元斥责,立即对王公子等人说, 他刚刚犯浑, 说的话不算数。
所有人可都听到了, 怎么能不作数?何元坤高声喊话。
傅文征也道:自然作数!你们敢赌吗?当然敢!对方送上门,自己怎么能够不抓住。
坐在高大棚子中的众夫子们也都震惊, 最惊的还是郑三秀, 坐直了身子盯着场上的傅文征,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和场合, 他绝对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说的什么混账话!半年了,一点长进没有, 还越来越狂, 越来越疯。
他平静了下心绪,扫着棚内众人,道:这几位少年才俊都是我兰县有为的后生, 蹴鞠赛是强身健体娱乐之技, 为了小小蹴鞠赛赌上前程, 有伤风化, 也不是熟读圣贤书当为之举。
田主簿,你去和他们说,不得胡来,切磋即可。
田主簿刚走下棚子就被一个小厮拦住去路。
八斗施了一礼,急急道:小人是傅家仆从,我家三爷知道县尊大人一片爱民之心,必然会前去阻拦,特让小人在此劝止。
我家三爷说这不是蹴鞠赛,是私仇,对方应下赌约,也是恨极了他,既是私仇,还请县尊大人恩典,莫要过问。
待蹴鞠赛结束后,三爷会亲自给县尊大人赔罪。
傅家和齐家几十年恩怨,田主簿是知道的,两年前梅家退婚又转头将闺女嫁给何家大郎,梅何两家自然也成为傅家的心头刺。
既是私仇,田主簿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很乐意作壁上观。
田主簿将刚刚的话转达给郑三秀,众人此时都望向在座的何院长。
何院长面色冷然,望着场上清瘦细条的身影,目光幽寒。
郑三秀心中气傅文征莽撞冲动,却没有再让田主簿去劝阻。
洪绍元和李蹊还在劝傅文征,傅文征挥手阻止。
我既然说了这话,怎能出尔反尔。
让众人不要劝。
周围百姓啧啧摇头,有人说傅文征不知好歹,口出狂言,待会要自食恶果。
有人骂他不孝,拿自己和傅家的前途为赌注。
有些人为他担心惋惜,毕竟小小年纪就考了秀才,还是院试第二,可谓前程似锦,就这么没了。
也有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觉得这个赌注好,想知道县试输了,傅文征是不是真的不再进学,催促他们快点。
那就别磨蹭,开始吧!王公子催道。
好!黄程和其他同窗还是不放心,小声地问他:你真有把握吗?还需要你们配合才行,我可是赌上前程了,希望各位兄台别让我输。
我们必定拼尽全力。
少年们热血沸腾。
傅文征笑着点头,开始安排每个县学书生在什么位置要怎么踢,相互怎样配合,对对手应该怎么防守和进攻,他说得详细。
这一通说下来,县学书生都大惊,未有想到傅文征对于队里每个人擅长什么都摸清楚,并且博安书院的弟子各有什么优缺点也都了如指掌。
经过他的调整,几乎把己方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又很好地避开对方优势,直攻短缺之处。
此时再没人敢小瞧他,甚至对于他刚刚大放厥词都认为是深思熟虑。
傅文征走上场,七步却被吓得六神无主。
别人不清楚他清楚,他跟随傅文征多年,知道傅文征蹴鞠根本不咋地,连刘向荣他们都不如,他竟然还把前程赌上,如果让老爷知道了,那还不直接把三爷给打死。
吓得他扒开人群就去找大爷救命。
李蹊知道今日的事情闹大了,跟着七步一起去傅家,必须请傅老爷出面,否则傅文征的前程真的要毁在他的手中了。
跑到一半看到八斗,李蹊责怪:你刚刚去哪里了,知不知道你们三爷干了什么?我知道。
八斗平静地看着蹴鞠场上的人说,我相信三爷。
你相信?你知道什么你就信!三爷蹴鞠还没我好呢。
七步叫道。
那我也相信三爷能赢,既然能赢怕赌什么,本来傅家和他们几家的恩怨已经水深火热,总要有个解决,我知道三爷想做什么,我也支持三爷。
李蹊气得脸儿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主子这么莽撞,下面的人也不知轻重,还真是一对知心知意的主仆。
他不管八斗,与七步急急朝傅家去。
在几锣鼓声中,比赛再次开始。
傅文征卷起袖子,系好衣摆。
现在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无论他们希望什么样结果,都在为他揪着心。
齐三郎和傅文征交过手,知道傅文征在打架上身手不赖,但是在蹴鞠上却不知深浅。
这个赌局这么大,他自然不敢轻视,紧紧盯着傅文征。
其他几位就没有他这么紧张,如今胜负已成定局,对方的技术都那么差,傅文征蹴鞠踢得再好也救不了。
但是刚一开始,他们就被踢得措手不及,对方不过是多了一个傅文征,却好似整个队伍都换了人一般,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傅文征就以迅雷之势将蹴鞠踢入门框。
此时场内外立即发出一阵惊呼。
王公子等人不敢再小觑对手,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
傅文征稍有举动他们立即阻止,可即便他们如何千方百计阻拦,傅文征都能够巧妙地躲开,以他们远远不及的速度和身手将蹴鞠从他们的脚下抢走,更是以锐不可当之势将蹴鞠踢进门框。
短短片刻踢得比刚刚所有时刻都精彩,周围百姓立即爆出喝彩声。
如今的两方已经四比三,以县学如今的势头,反败为胜也不无可能,百姓们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
高大棚中的郑三秀和县学的教谕、教导们都松了口气,坐在对面的博安书院夫子们开始紧张起来。
谁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能够把蹴鞠踢得这么好。
武学的王教授也心中紧张捏着一把汗。
傅文征挑衅地望着王公子等人,对方气得脸涨通红。
刚刚他们已经拼劲全力去阻断,但是傅文征都能巧妙越过他们,速度太快,让他们根本来不及防守,更别说是进攻了。
真是小瞧了你!王公子冷哼。
傅文征调侃:现在高看我一眼也不迟。
和一帮书堆里长大的少年踢蹴鞠,他再没有胜算,那可真把上辈子脸都丢尽了。
当年他ꀭꌗꁅ在军中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军中将士可都是蹴鞠高手,何况是这一群半吊子少年。
就是少年时候的他,也是横扫平京,连吴家的几位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又以轻巧之势再得一筹,此时双方四比四打平,而距离比赛结束也只有不到一刻的时间。
原本毫无悬念的一场蹴鞠赛,如今又变成了另一种毫无悬念,博安书院的弟子想赢似乎不那么容易了。
王公子等人个个满头大汗,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害怕。
王公子恼怒,怪起队友没配合好,告诫队友。
无论他们如何配合与拼命,在傅文征面前都不堪一击。
当傅文征将蹴鞠再次踢入门框后,王公子彻底怒了,大叫一声,骂了几句。
他还从没有输得这么惨过。
齐三郎等三人也都露出惊恐之色,他们可都全城百姓面前立了赌约的。
黄程等人围着傅文征高声欢呼。
赢了!得意太早了。
王公子怒道。
的确太早了。
傅文征笑道,还有时间,咱们慢慢玩。
场上最初买县学赢的百姓,此时欢呼尖叫,似乎忘了就在一刻时之前,还对傅文征嗤之以鼻。
如今再看场上恣意飞扬的少年,是那般耀眼。
高大棚子里的郑三秀靠回椅背上,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笑意。
方教谕频频点头,对博安书院夫子道:这才是文武双全之才!博安书院的夫子哪还有心情理会她的挤兑,他们书院最得意的两名弟子,如今快要前程不保,何院长紧张得额头一层薄汗。
看傅文征的眼神也从最初的不屑转为怨恨。
王教授愤怒朝桌子上一拍,指着傅文征怒斥:这小子竟然会蛟龙潜渊、猎鹰展翼这些踢法,这都是军中训练将士所用,他从哪里学来。
方教谕呵呵笑道:不奇怪,不奇怪,傅家二老爷就是武人。
洪绍元等县学书生,还有散落在人群中的刘向荣、八眼等人也都从心底松了口气。
王公子等人见这般形势,知道明着来已经阻止不了傅文征,开始用阴招。
这些阴招在傅文征看来不过雕虫小技,轻松避过。
傅文征已经没有再得筹的打算,带着蹴鞠在玩,只要对方来抢,他就带着蹴鞠避过,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好像一个大人拿着糖葫芦在逗小孩子,伸到孩子面前,当孩子想要来抢又立即高举,让他努力蹦跳拽扯都拿不到。
王公子气得面红耳赤,骂傅文征无耻。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所有人的心中也都有了答案,这一场蹴鞠赛县学赢了。
买县学赢的百姓兴高采烈,心花怒放,就等着比赛结束之后去数银子。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又发生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