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打马进入围场内, 兔子受惊如乱箭一般到处奔突,没个章法可循。
武学弟子颇有些自信:战场杀敌,敌人可不会站在那儿等着我们射杀, 他们比兔子狡猾多。
傅文征认真地点点头。
武学弟子见他态度不错,好心提醒他:就十支箭你可别浪费了。
好。
一声锣响,马儿和兔子全都受惊, 开始围场内狂奔, 两名弟子立即制服惊马,傅文征却任由马儿在场内奔跑一圈, 才将其收住,此时兔子都被冲散。
傅文征瞧见不远处一直白兔, 立即搭箭拉弓, 却未想到被武学弟子抢先一步。
高额头的武学弟子朝他挑了个眉头:承让。
傅文征一笑, 驾马ꀭꌗꁅ而行,瞄准了另一边的兔子, 武学弟子也看到, 这次他没给对方机会, 抢先夺下, 他也笑着对武学弟子抱拳:承让。
武学弟子看出他是故意,是和他们叫上板, 立即去寻下一只兔子。
傅文征又接连射中两只兔子, 马儿在场内奔跑寻找下一只,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在军营的日子。
每年军中都会有几次围猎,是训练将士也是考核。
将士们也最喜欢围猎。
狩猎一日回到营地, 将士们将猎物清洗处理, 架上烤架烤了, 围着篝火,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载歌载舞。
军中生活辛苦,却也有另一种乐。
如今再跨马奔驰,畅快之感油然而生。
军营的日子既遥远又仿佛在昨日。
望着场内外的少年,真希望能够像他们一样,将来再次回到军营之中,只是这辈子注定要换一条路走。
武学两名弟子也射中了三只兔子,他收回神思,从背后箭囊抽出一支,与武学弟子同时瞄准了一只兔子,二人同时放箭,武学弟子射偏,擦着兔子的腿过去,傅文征的箭不偏不倚射中兔子的脖颈。
武学弟子瞪他一眼继续打马离开,傅文征也立即去寻找下一只。
目前围场内只有三只兔子,被惊吓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放眼望去竟瞧不见。
他打马绕着围场跑了一圈,终于在一簇草丛中发现了一只灰兔,个头比其他的兔子都小,但是身法却极为灵活,见到人马顺着围栏边的草丛朝前奔,奔了一段瞬即掉头朝后跑。
马儿掉头自不比它灵活,傅文征回头再去追,武学的两名弟子已经将其射中。
实在对不住,抢了傅秀才的兔子。
各凭本事,怎么能说是抢呢?他笑着道。
傅文征扭头瞧见远处的草丛中一点白色,立即驾马过去,武学两名弟子也瞧见,跟着追过去。
傅文征搭箭还没有瞄准,背后便射来了两支箭,一左一右,全都差那么点,白兔受惊一下子窜出去数丈,左右窜跑逃命。
两名武学弟子又接着放了第二箭,一支射空,一直也只是擦了个边,兔子更慌,跑起来奔命。
两人的箭囊中也只有两支箭,不敢轻易放箭,傅文征还有五支,瞄准白兔追了一段,弓弦一松,箭矢不偏不倚正中,与此同时另一支箭也同样射中兔子,正是高额头弟子。
武学弟子着急,他们今日算见识了傅文征的骑射,不得不承认在他们之上。
第一场平手,第二场对方赢了,这一场无论如何要赢。
他们二人只有一支箭,正面相对他们根本不是傅文征对手,只能够抢先。
抢先找到最后一只兔子,然后一击射中,否则傅文征一对二还能赢,他们武学还要不要脸了?场外的王教授和一众弟子也跟着紧张着急,他们哪里会想到看上去文弱的书生,不仅长-枪赢了王鸿泽,现在骑射连武学最好的两位师兄都不是他对手。
他到底是文试秀才,还是武试秀才?最后一只兔子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三人在场中找了几圈没有寻到,忽然围栏外有人喊:叶师兄,那边那边。
三人闻声顺着那人所指方向望去,果然见到草丛中有动静。
位置正在那位叶师兄不远处,却与傅文征隔着大半个围场。
傅文征立即打马过去,叶师兄已经瞄准灰兔。
距离太远,超过了他的射程,若是武学弟子赢,三场下来打个平手,与彩头擦肩无缘,不是白忙活一场?他迅速调转箭头方向。
放箭的刹那,叶师兄已经十拿十稳了,毫无疑问,最后一只兔子是自己的,这一场自己赢定了。
围栏外的弟子也都这么认为,这一轮到此刻已经毫无悬念。
傅文征虽然也拉弓,但是距离较远,且不说箭支能不能射到兔子位置,就算他力气大箭矢能够有这么远的射程,那也是强弩之末,这只兔子是叶师兄无疑。
所有人都紧张激动,有的弟子双手已经举起来,就等着尘埃落定欢呼。
就在这一瞬,他们见到叶师兄射出去的箭刚离弦就被另一支箭拦截,失了准头,最后射偏在草地上。
所有人的心瞬间凝住。
叶师兄更是震惊,到手的兔子跑了!心头一阵怒火,看着傅文征准备射那只逃窜的兔子,他驾马过去扰乱,兔子左右奔跑,每当傅文征准备放箭,叶师兄便扰乱,傅文征连连两次射空,身上也就仅剩下最后一支箭。
叶兄非要这样吗?是傅秀才坏了规矩吧?那只兔子明显是自己的,若非是他从中阻截,自己已经赢了第三场。
傅文征又追着兔子一段,兔子左右乱跑,加上叶师兄的扰乱,他根本没办法保证一击射中,最后一支箭他不能浪费。
场外的人都着急,这样耗下去得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一直僵持下去。
傅文征的那支箭不射出去,最后一只兔子还在,第三轮比赛就不能算结束。
武学弟子开始催促,可叶师兄似乎和傅文征杠上了,不愿退让。
傅文征又与他僵持片刻,他取下箭支,将弓系在马鞍上。
这是要干什么?王公子问,是准备放弃了?那第三场就是平局。
话音刚落就见到傅文征追在兔子屁股后,忽然身子朝马下一低,几瞬后手中的箭支挑着灰兔坐回马背上。
众人大惊,叶师兄更震惊,他近距离看得清楚,傅文征是怎么悬在马腹上,手中箭支又怎么又准又狠扎下去将灰兔挑起。
这个动作极难又危险,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震惊之后,刚刚对傅文征的不服气和怒气也全都消散,只剩佩服。
围栏外的武学弟子也忘了自己是站在哪边的,都激动大叫起来。
几位武学师傅纷纷点头赞赏。
王教授拊掌大赞:好。
这少年越看越让他喜欢,越喜欢越觉得可惜,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走文试科举的路呢?要不要和他老子商量商量,让其弃文从武算了。
傅文征跳下马走过来,王教授笑哈哈迎上去对他肩膀又拍了两下,意识到他左臂受过伤,放下手来:傅秀才弓马骑射竟然如此出色,有没有考虑习武从军啊?这……学生家中数代皆是读书人,祖父和父亲都希望学生走文试科举的路,学生自不能违背尊长。
依你的资质,武学学个几年,再到军中磨练几年,必然能够有番成就。
王教授高抬学生了,学生天生身子骨弱,习武上以后难有大长进。
他这么说,王教授便在他身上各处捏了捏,还真是,不能说差,只能说资质平平,但是从今日表现来看,明显是个好苗子,一时有点拿不准是不是自己看走眼。
但能够有这么好的身手,可见是有禀赋的,也是肯下苦功夫。
习武之人最得不怕苦。
小小年纪文能够取中秀才,武能够胜了武学拔尖的弟子,总是难得。
王教授高兴又抬手准备拍傅文征肩膀,傅文征朝旁边躲了半步。
王教授看着抬起的手掌,愣了下,哈哈大笑:真忘了。
傅文征玩笑道:王教授不忘彩头就行。
这不能。
说着就让人取弓来,郑重其事地交给傅文征,又鼓励两句。
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辰,王教授让人准备酒菜,留他在武学吃便饭。
傅文征也的确饿了,没有推脱,只是武学的饭菜真不怎么样。
真该让洪绍元来尝尝,他多次抱怨县学的饭难吃,让他对比下。
勉强填饱肚子,王鸿泽和两为武学弟子带着他在武学内四处转转,没多会儿,操练场上武学弟子又操练起来,傅文征听到一个师傅训斥声,提到了他。
看来上午自己的表现刺激了武学师傅们。
不知道多少武学弟子要心里骂他了。
骂就骂吧,只要能够刺激他们勤学苦练,也算值得。
他们转到一排树下,傅文征问王兄以后是随父入军,还是……王鸿泽苦笑下,面上几许为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应该随父入军。
王兄若是想随父入军,其实这个年纪也可以了。
王将军肯定是想王兄将来子承父业。
军中事物繁多,从士兵操练到粮草驻扎都要熟悉,怎么也得几年。
况且军中的操练不比武学,那是实实在在能够上阵杀敌的。
傅文征说到军武之事这辈子心中多少有遗憾,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数年前与北雍之战虽然我大晋胜了,却也是惨胜。
北雍的皇帝和大臣们野心勃勃,未来数年必然会南侵,我大晋太平不了多少年。
说起来不由怅惘叹息。
王鸿泽没他的经历,十几岁的少年,对于当年两国之战只有满腔愤恨。
青云谷之仇,我辈必报。
旁边两位武学弟子也豪气干云,要报仇雪耻。
傅文征忽然眼中温热,重重点头。
几人绕到武学后面的小操场上,此ꀭꌗꁅ处这会儿没人,几人聊了些兵武之事。
王鸿泽师兄弟此时发现,傅文征不仅功夫了得,对于兵武之事也熟知,兵书上内容更是张口就来,古今战事名将比他们还熟悉。
一点不像读圣贤书的文人秀才。
傅文征笑着解释:平常就喜欢看这些,略知一二。
你这哪里是略知一二?我们今日可被你的略知一二骗惨了。
王鸿泽调侃。
傅文征笑着未再接此话,问:王兄准备在武学多久?过几日我便启程去府城,见过外祖父母,就去父亲那里。
傅贤弟说得对,军武不比读书,是应该早些入军营。
这般巧,我过几日要送兄长去府学,也要去府城一趟,若王兄不嫌弃,我们结伴而行。
那再好不过了,我正觉今日不能与傅贤弟畅谈尽兴,路上我们好好谈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