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匪慢慢住手, 提着兵器朝傅文征过来。
傅文征将手中的鞭子拉得更紧,另一只手中的刀也朝年轻人心口又抵了一分,所有贼匪吓得都顿住步子。
年轻人双手死死抓着鞭子, 脸蛋涨红,张大口微微吐着舌头,让自己有一丝喘息的空隙。
臭小子, 赶紧将人放了, 否则我将你剁成肉酱!一个黑脸男子提刀指向他威胁。
傅文征冷笑,语气阴狠:你可以试试, 我和他谁先死!黑脸被震住,都说读书人文弱, 哪里见过这么狠的读书人。
看着年轻人面如猪肝, 双眼通红圆睁, 痛苦挣扎,黑脸又怒又惧, 吼问:你想怎样?清理道路, 让我们走, 离开青萍山我就放人。
我怎么能信你?你没资格和我谈信任, 必须这么做!几名贼匪相互看了眼,也递了个眼色, 傅文征瞧出端倪, 威胁道:别想给你们别处的同伙传消息,如果离开青萍山之前,我再遇到一个拦路的, 我立即将他头砍下来!你敢!为民除害, 有何不敢?贼匪怕傅文征食言, 又害怕傅文征真将人杀了, 这读书人比他们还狠厉,说杀人真的能够杀人。
几名贼匪相互商量后,最终依言行事。
彪形汉子走过去将路中央的大石搬开。
蒋明忠和李蹊等人上马车离开,护卫有许多马被惊吓逃走,勉强两人一马或者挤上马车。
傅文征移开刀将年轻人拉到跟前,大刀架在对方脖子上,把对方塞进自己马车内,让八斗赶车离开。
车后的贼匪追了一段,被甩在后方,只有年轻人的几名亲随跟过来。
傅文征松开鞭子,年轻人猛吸几口气,咳了一阵,全身颤抖,好一阵才喘匀,脸色也慢慢恢复些,憋着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傅文征冷冷看着他道:被人劫掠的滋味不好受吧?年轻人瞪着他,怒道:我记住你了。
你想回去后带人来杀我?还是做鬼了要来找我索命?年轻人满眼愤怒瞪着他。
你爹是三义寨哪个当家的?年轻人不说话。
傅文征冷声道:你们的父辈身为海州守城士兵,没有尽职尽责报国守护百姓,弃城而逃,做了贪生怕死的懦夫。
当年楚王叛乱攻下海州后屠城,未撤离的十数万百姓惨死,他们也是死在你父辈之手。
呸!你们读书人就喜欢自以为是,你们知道个屁!年轻人怒道,我爹他们当年是被人算计,走投无路才逃到这里。
傅文征诧异,问:何人算计?我和你说个什么劲!年轻人翻个白眼。
傅文征笑道:那这二十年,你父辈盘踞山头,拦路抢劫,我没冤枉他们吧?年轻人哼一声,扭过头望向窗外。
马车沿着蜿蜒起伏的山路行至山下天已经黑了,抵达县城,城门已关,马车绕过县城继续向北行。
年轻人怒道:你们已经离开青萍山,放了我!待安全了我自然会放了你。
言而无信!兵不厌诈。
呸!小人!年轻人啐他一口。
傅文征抬手擦了把脸,朝年轻人当头一掌:再不老实,我宰了你,包括后面跟来的几个亲随。
年轻人目眦尽裂地瞪着他,没再还嘴。
马车穿过县城北一片树林,行至一片空旷之地,傅文征才让八斗将车停下来。
此处安全吗?李蹊担心问,车后还尾随几名贼匪,他担心还会有更多的贼匪在后面,现在天黑,月光不明,根本看不清。
傅文征走到车马后面,静静听了会儿,四周没有丁点动静,又趴在地上贴着地面听了听,起身道:放人吧!八斗和一名护卫将年轻人推到车马队伍后面。
年轻人活动下四肢,回头瞪着傅文征怒问:你叫什么?想找我报仇?傅文征冷笑反问,你又叫什么?年轻人没有回答,尾随的几名亲随都赶上来,立即将年轻人围住,询问他有没有受伤,然后望着傅文征等人怒道:算你们识相,若是我家少ꀭꌗꁅ爷有个三长两短,追到天涯海角也将你们都给剁了!围着年轻人朝回走。
蒋明忠对众人道:前面十里有个驿站,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先到那儿宿一晚吧!傅文征重新回到蒋明忠的马车,询问他关于青萍山贼首和当年海州之事。
二十年前他年幼,后来听师父讲过海州屠城之事,并未听闻逃兵,更未有听闻有什么内幕。
刚刚年轻人的神色,充满愤怒和仇恨,并不像是胡编乱说维护父辈声名,父辈也没有名声可以维护。
蒋明忠外祖和母亲是江源府人,海州又在江源府边上。
蒋明忠道:外祖只说他们是逃兵,寨主叫奚大成,具体的还真不知道。
到了驿站,咱们再打听打听,他们应该知晓。
车马向前行了大概数里,前面的车马停下来,一个护卫过来禀道:路边躺着一个人。
什么样人?少年人,有些面熟,好像是昨日城门口遇到的那位公子的随从。
傅文征伸头朝前面望去,问八斗:是谢四郎的随从?是谢公子的小厮,已经昏过去。
八斗回道。
将人带上吧!一行人来到驿站,差役见到他们举人的名帖将他们请进去,并准备一些饭食。
次日天明驿丞过来,傅文征向驿丞打听青萍山三义寨。
驿丞是个年过四旬的男人,本地人,慢吞吞的性子,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三义寨最初有三位当家,的确是当年海州逃兵,大当家是当年海州守城军的一名副尉,另外两名是其手下的百夫长,三人领着百来号人来到青萍山落草为寇。
起初几年对周围百姓烧杀抢掠,后来就再没有骚扰过。
他望着傅文征三人,摇着头慢条斯理说:几位公子被三义寨的人盯上还真是奇怪。
三义寨这些年只劫掠往来商队和官府物资货运,像几位公子这样的读书人,几乎是不动的。
说完咂舌,对三义寨这次行为很费解。
他们的确不是为了抢夺财物,傅文征说,似乎是为了抢人。
昨日那年轻人也明白说要带他们几人走。
驿丞好奇打量他们,昨夜投宿没见女人,三义寨抢人也不会抢男人,难道是抢人入伙?他们几个文弱书生,三义寨是抢人进去当夫子,教后辈读书识字?这也太离谱了。
还真是奇怪。
驿丞又咂舌,捻起山羊胡子琢磨。
傅文征问起三义寨的势力。
驿丞道:具体多少官府也没有个详细数目,多年前派人潜入三义寨,打探出男女老小上千人,这些年又吞并了其他的寨子,就不知晓了。
周边的几位县尊大人联合起来对三义寨围剿数次,一无所获。
前几年,上一任的知府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围剿,最后损失惨重。
这几年若没有人报案官府就睁只眼闭只眼,若有人报案官府就象征性围剿,根本没用。
驿丞叹口气,无奈道:也不能怪府衙的大人们,三义寨的确难剿,损兵折将太大。
傅文征知晓也不能全怪官府,从青萍山的这段官道就看得出地势复杂,山中其他地方只会更加复杂难测。
当年北地也有一帮势力壮大的山匪,比三义寨猖獗,抢掳军饷,他与吴家大哥带兵前去围剿,也是围剿数次才将其剿灭。
驿丞离开后,八斗带着谢璟的小厮过来。
小厮见到他们就扑过来,跪在跟前哭求:几位公子,求你们救救我家公子。
傅文征心中叫了声不好,果然,小厮哭道:我家公子被那群土匪掠去,生死不知。
为何掠你家公子?小的不知,他们就独独放了小的,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几位公子救我家公子性命。
说完拼命叩首。
傅文征让八斗先扶起来,询问详细过程,几乎和他们昨日遇到时一样,不求财物,就是单纯掠人。
傅文征看了眼小厮,又看了看蒋明忠、李蹊和八斗,似乎对方只掠二十左右,身段修长,五官清隽的男子。
傅文征心中冷笑一声。
别的贼匪抢掠美貌女子,三义寨却干起抢掠美貌男子,真是罕闻。
想到昨日年轻人的话,他安慰小厮:谢公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璟必须要救,他真后悔昨夜将那个年轻人放了,否则就可以以人换人了。
如今人在贼手,三义寨连官府都没有办法,单凭他们想救人痴人说梦。
想了一下,他问道,你身上可有象征你家公子或者你身份的东西?小厮翻了一圈,从脖子上扯掉一个铜锁片道:这是我家公子赏给小的的东西。
傅文征接过铜锁片,回身便写了封信,连通铜锁片,托驿丞安排人送进京中户部郎中谢大人的府上。
驿丞一听被三义寨掠去的是户部郎中大人的公子,惊得立即精神,也不慢吞吞了,连忙找个办事利索的差役,命他将快马加鞭将信和东西送入京。
蒋明忠也写了封信,让差役顺便送到平京绪华商行。
傅文征又与蒋明忠和李蹊商议对策,既然人必定要救,那不如就试着去劝官府和军队合力再围剿一次三义寨。
三人分头行动,李蹊去找当地县尊,蒋明忠去找邓州知府,而他则要去一趟邓州驻军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