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征将两人套进麻袋, 用马车拉到忠勇侯府门前,将两人踹下去。
忠勇侯的门人听到几声重重砸门声,开门瞧见门阶下两个蠕动的麻袋, 忙叫下人过来一起看看什么情况。
打开麻袋一瞧竟然是府中人,双手双脚反绑,嘴里绑着臭布带, 脸上画着王八, 前胸后背的衣服写满字。
哎哟,这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
一个老仆赶紧叫人松绑把人拉进府内, 可别在门前让别人看见笑话。
这写的都是什么?怎么有大公子的名字?门人不识多少字,读不下来, 但是认得吴思义三个字。
被解开嘴上臭布带的二人欲哭无泪, 当即将傅文征从头骂到脚, 正被经过的大老爷给听到,看到二人身上满满的字, 将二人叫过去。
将字从头到尾读下来, 气得脸色铁青。
混账东西!他人呢?给我叫来!傅文征回去后准备明日去国子监的东西, 笔墨纸砚是必不可少的。
沈老太爷送的那一套太名贵, 他如今身份也不适合在外面用,免得招来闲话。
八斗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国子监的饭堂三爷若吃不习惯, 小的明日给三爷送饭去。
还不错, 虽比不上家里,也不差,比府学饭堂好太多了。
你忙我吩咐的事就行了。
一直坐在旁边看书的李蹊, 放下书卷道:记得将国子监学到的回来教我。
傅文征笑道:行, 绝不藏私。
次日傅文征正式到国子监读书。
整个上午都在听学正讲授国子监, 从本朝国子监开设到国子监各种规定, 从国子监的各处介绍到陛下对国子监重视,从祭酒大人到各位博士、助教,等等。
这种课主要针对他这种刚进来的监生和犯了错的监生。
课程安排连续好几日,这是必须要上的,课程结束会考核,不合格者还要继续学习。
下午他可以按照自己安排的课程去听讲。
在去课堂的路上听到旁边有人喊他,声音熟悉。
循声望去,傅植从一团灌木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卷书。
傅植个头还没长起来,比他矮半个头,一脸怒气,写满了对他的不满。
要和我打架吗?傅文征揶揄。
傅植翻个白眼,口气冷傲地问:昨日是你告的状?傅文征将他打量一番,没有受伤的痕迹。
告什么状?你装什么糊涂,不是你就没别人。
小公子是要空口无凭冤枉我吗?你不冤枉!傅植冷笑,吴大昨日被吴将军打得爬不起来,今日都没来国子监,还是家里人给他请的假。
不是你干的还有谁?傅文征笑了下,大师兄下手还真没让他失望,这小子的确该好好教训。
还真不是我告状,傅文征朝前面青石小径走去,是他身边的下人告状。
哼!也是你干的!傅植跟上他。
你昨日不是还张牙舞爪要打他吗?有人帮你出气你不该感谢吗?我是正大光明,谁似你阴损!傅植对他行为不齿。
非也!这叫以其道治其身。
你若是想尝尝,我也可以让你明天来不了国子监。
你敢!傅文征停下步子回头看他,带着几许恐吓口吻问:你猜我敢不敢?傅植被傅文征冰冷的眸子看得浑身发冷,他可是听闻对方围剿山匪时杀不少贼寇,手上沾过人血,这种事的确干得出来。
君子不与小人斗,他怒视对方,低低骂了句:阴损!傅文征冷笑一声:昨夜是不是被罚跪思过了?今夜若不想继续,就不许口无遮拦。
你……被对方一语点破自己的窘事,顿时羞得面红耳赤,顾及面子嘴硬不承认,休要胡言!傅文征笑了笑,点着他手中书道:好好学文,下月月评别再末等了。
令祖父是先帝太傅,当今大儒,令尊是内阁学士,你文章写成那样,不觉得丢令祖父和令尊的脸吗?就连祭酒大人也跟着面上无光。
傅文征,你别过分,你教训谁呢?你不过就比我多读两年书罢了,摆什么谱?傅植恼羞成怒。
我十四岁中秀才,十六岁考中举人,你现在有什么功名?我怎么教训不了你?你……你能耐,我倒要看你下个月月评能够写出什么好文章来!你在寿宁府能够拔尖,在国子监也是末等的份!傅植气急败坏,原本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大口喘息。
傅文征知晓国子监群英荟萃,自己这个寿宁府乡试第二的确排不上名,但是末等他觉得还不至于,毕竟国子监还是有那么一些纨绔子弟垫底。
小公子这么不服气,我们就比一比。
谁要和你比!傅植满口不屑,狠狠剜傅文征一眼。
不敢和我比?怕输?傅文征冷笑,拿话激他。
傅植毕竟年少,沉不住气,被这么嘲笑,立即就怒了:比就比。
傅文征很满意,笑道:我虚长你两岁,多读两年书,免得说我欺负你,我让你两等。
如果下月月评我ꀭꌗꁅ不比你高两等,我就认输。
大言不惭!若是输了,就得答应对方做一件事。
傅植冷哼:咱们走着瞧。
抓着书卷扭头就走。
看他气呼呼模样,傅文征想到这小子小时候被自己气哭的样子来。
那时候胖墩墩的,肥肥的脸蛋挂着两行泪,撇着小嘴、迈着小短腿到处告状,比现在逗趣多了。
不知不觉,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他转身刚迈步,身后傅植怒喊他一声:傅文征!他惊了下,回过身。
傅植拿着书指着他严厉命令:以后不许叫我小公子!好,傅大公子!傅文征无奈哄逗的口气说道。
傅植气哼一声扭头大步离开。
傅文征摇头叹气,这性子一点都不随大哥,更不像大嫂,不知道随了谁。
他一路到课堂,来得比较晚,课堂内几乎坐满,魏博士讲解的《大学》深入浅出,方式新颖,对学生的启发颇多,监生们来听课的也多。
他在后面的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刚坐下,便有人捣了下他的手臂,要和他坐一桌,来人竟是前几日在傅府门前遇到的书生。
傅公子,咱们还真是有缘。
秦公子,真巧。
傅文征朝旁边挪了下,给他腾位置。
傅公子,在下那日在傅府门口等了你许久没瞧见你出来,你可是见到了傅太傅?太傅有看我的文章吗?怎么评价的?对了,你什么时候还去傅太傅府上,能带在下一块儿吗……秦公子喋喋不休说了一串才停下来等他的答案。
傅文征都不知道要回答他哪一个问题好,礼貌笑道:我只是代家师送信,并不得傅太傅青眼,以后傅府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
秦公子不信他的话:尊师戴学士与太傅乃是挚友,你是戴学士关门弟子,怎么会不被太傅看重?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怪就怪他那天全程晕乎乎,在父亲面前失礼,让父亲不喜。
他笑而未答。
秦公子识趣地没追问,而是拍拍他的肩头道:无妨,脸皮厚点就没事了。
傅文征:……这种安慰人的话还是第一次听,着实新鲜。
此时魏博士已经进来,众人起身见礼,二人也停止交谈。
魏博士的讲解鞭辟入里,与戴先生和颜述给他讲解的不同,能够透过最简单的形式把深刻的内容讲明白,理解起来更容易。
一堂课他听得认真,堂内的监生都全神贯注,其间提问讨论问题,魏博士很耐心。
他也真切感受到了满座监生的学识,没有一个是平庸之辈。
甚至有的监生与魏博士讨论的内容,还是他不知的,让他感到头顶压着一一座大山,喘不上来气。
秦公子是标准勤学好问的监生,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吃力。
散课后,他长长吐了口气,一朝鸡头变凤尾,他这个半道求学的,果然与别人差距很大。
他坚信勤能补拙,抱着书就去追魏博士,向他请教问题。
魏博士听到他的名字稍稍顿了下,赞了他一句:你倒是好学,难得。
一边走一边给他解答,讲解耐心细致。
一直到了魏博士的值房,他才停下来,朝魏博士施礼道谢。
魏博士捋着胡须笑道:你虽学识不如其他监生,但是悟性比一般人高,在你这个年纪极少见,勤学不辍,必然能够追赶上来。
多谢博士赞扬,学生必定勤勉。
好好好。
傅文征把今日内容都弄明白才回去,此时已经散学许久,天色略晚。
他刚走到国子监大门处见到秦公子,他刚刚与同窗讨论学问,他也住在国子监外,一问之下,竟然就是住在他隔壁的那位江源府书生。
两个人互道有缘,一路同行。
路上两人从今日魏博士的课谈论到下月的月评。
国子监月评成绩分五等,秦公子自称勉强一等,偶尔也会落入二等,末等大多是纨绔子弟。
他们非嫡长,爵位世袭轮不到,家门不指望他们撑起来,又非科举一条路可走,在国子监学些年,到了年纪或者有合适机会,家里就给安排了,以后凭着家里的关系,仕途也可顺风顺水。
所以这种高门贵子勤学者并不多。
秦公子感慨一声,大有命运不公之意。
傅植公子不愧是傅太傅长孙,是其中佼佼者。
秦仪笑着赞赏。
傅文征好奇:听闻他去岁秋季考核得了末等最后一名。
那次是因为病了,文章都没写完,自是末等最后,平素月评均是三等,瞧着名次还是逐次进步的。
小小年纪能在一众监生里有这般成绩算是比较优秀的。
傅文征拍了下自己脑门。
自己果然大言不惭,出口就要高出那小子两等,岂不是要一等?连秦仪这般学识的都勉强一等偶尔二等,他能够上三等都是神佛保佑了。
他又连拍几下自己脑门,懊悔叹气,若是输给那小子,还有什么脸见人!傅公子怎么了?秦仪看他脑袋皱一大把,举止怪异,关心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疼。
头疼下月月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