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征准备重新开局, 白褚看到棋盘的棋局已经下了一半，不想麻烦就着棋局继续下。
傅文征看了眼，刚刚他和八斗下到中盘, 两个人的棋路已经铺开。
八斗善于下棋，这一盘目前的局势，八斗略占上风。
就这盘棋下下去, 他无疑是吃了点亏。
傅文征不在乎吃这点亏, 白褚的棋臭得很，这么多年也不可能钻营下棋, 好不到到哪里去。
接着下就接着下吧。
不过才走了几步棋而已，傅文征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白褚的棋艺没有丝毫进步。
原本八斗布好的局面, 各处呼应构成一个完整的棋局, 被白褚这几步棋全部打散。
若不是知道他下得一手臭棋，他倒以为对方有什么高不可测的手法。
旁边的八斗眉头也跟着微微皱起, 自己布好的棋局, 就这么可惜了。
我见大人手生, 想必许久没下棋了。
有两年了。
那就难怪了。
大人为朝廷办事, 公务繁忙，日夜操劳, 也无闲暇时间下棋图乐。
白褚微微点头, 目光落在棋局上，认真的思考下一步。
那张脸没有一丝笑容，又恢复冷冰冰的模样。
每当白褚想在棋局上冲出一条活路, 傅文征就立即阻截, 步步紧逼, 最后将他逼入死角。
白褚想从这一处压制他, 吞掉棋子，占领一隅，他就从另一处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来来回回十几回合，白褚已快穷途末路。
好好的棋局被下得稀烂，然而白褚心态好，一直比较稳，没有丝毫慌乱，与当年相比，好太多。
棋局再走几步，白褚已不知道何处可落子。
傅文征耐心等着，也在盘算着，这局棋是让对方输得彻彻底底，还是给他留些薄面，让他输得不那么难看？他真实的想法肯定是想让对方满盘皆输，在他手下人的面前好好丢一把脸，自己也出一口气。
但如今对方是靖卫司总司大人，他这么驳对方的面子，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让他犯犯难就得了，傅文征决定给他留几分薄面。
白褚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此时对方已经开始放水。
刚刚将自己逼上死路，现在一点点让他死里逃生。
最后给他留足了面子。
想到前几日手下的人给他说，当时赶到小巷的时候，正看到傅文征对北雍贼人出手，手法利索狠辣，他心中将信将疑。
一个读书人还能够出手比他们靖卫使还狠？直到瞧见傅文征本人，他都觉得这么个面容清俊、目光温润的书生，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现在他是瞧出来了，果然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这少年的狠是藏在深处。
就如这盘棋，他在半途中攻势雷霆迅猛，步步紧逼咬着不放，将他逼上绝境，最后又处处相让，让他死里逃生，留下一个险胜与惜败的局面。
让他知道对方的实力给予警告，也让对方知道他的礼让自己该收敛、适可而止。
这样的少年当真少见，除了当年那位。
从小院离开，白褚靠在马车内还在想着刚刚的棋局，想着傅文征这个监生。
倒是与那位故人有几分像。
白褚走后，傅文征对着棋局轻轻叹了口气，八斗上前来收拾，笑着说道：白大人气势凌人，棋艺却不怎样。
很差！傅文征评价，刚刚一局被打断，咱们再下一局。
很快棋到中盘，傅文征又处于下风，他叮嘱八斗不许让他，八斗也没有让的意思，一局到了，他输了。
接连又下了两局，三局三败。
果然下棋不是他所长，也就能够赢白褚那混蛋了。
白褚从他的小院离开，第二天他的小院就有人上门。
第一批来的是蒋明忠和顾承先，第二批来的是杨厚和闵辕，第三批是国子监其他几位要好的同窗，秦仪也来凑热闹，一下子小院都没地方坐，好在这些人也不在乎这些，门前廊下、院中树下散落或坐或站。
他们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白褚来他小院的消息，打着探病的旗号来问他怎么和靖卫司的白大人搭上了关系。
他哪里想搭上关系，明显是白褚凑上来。
他未明着回答，这群人也猜到了是和前几天抓到的北雍探子有关。
你的伤不会是和抓贼人有关？傅文征只能默认。
这群人立即肃然起敬，这可都是他们敢想不敢干，敢干也干不来的事。
难怪白大人亲自登门。
北雍探子一直抓不到，白大人被陛下斥责两回。
他可是拿着靖卫司总司的位子向陛下保证，若是三日内再抓不到人引咎辞官。
第二日你就将人给他捉住了，帮了靖卫司的忙，也保住了他的官位。
还有这事？傅文征真不知道，若是早知道，昨天那一箱子谢礼他就心安理得收下了。
一群人在他的小院里一直待到天色晚了才回去。
这一次的畅聊，他也知道了许多以前没有打探到的朝中消息。
次日约莫散学的时候，小院又来了两个人，傅植和吴思义。
两个人来的时候，还因为谁第一个迈进他这小院门槛差点干起架来，被八斗和阿栋一边一个拉住。
你能站着？吴思义见到他第一句话就让他想赶客。
让吴大公子失望了，我没有瘫痪躺着！我不是那意思，我听闻你身上多处重伤，以为你不能下榻呢！听谁胡扯？我爷爷！傅文征呛着咳了两声，坐下来，改口道：侯爷说得严重了，算不得重伤。
我看也不像。
吴思义绕着他看了一圈在他一侧坐下，自顾就去拿桌上茶壶，碰到壶身猛地收回手叫起来，这么烫？大夏天的你喝热茶？药茶。
傅文征放下手中茶盏，吴思义方瞧见茶汤颜色的确像药。
八斗端着凉茶过来，迭ꀭꌗꁅ声赔罪。
我也给你带了些药茶来，我爹说这药茶能够清毒败火。
吴思义道，我也不知道你现在用不用得上，现在用不到以后肯定能用得上。
一口将一杯凉茶干完。
傅植怼他：你还想傅公子再伤一次吗？药茶又不是受伤才能喝，平常我爷爷就喝来着。
吴思义不满叫道。
侯爷恐怕是被你气上火才喝的。
孙山，你再胡说我踹你了。
来啊，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两个少年又吵起来，撸着袖子准备干架。
傅文征被吵得头疼，这两个臭小子不能碰到一块儿。
大哥和大师兄怎么养了这么两个小兔崽子。
吴思义也就算了，性子随他爹，吴家人也都风风火火性子，傅植这是随了谁，傅家都没有一个脾气这么莽的人。
他拍了两下桌子，喝道：你们来探望我的，还是来送走我的？要打架出去打！出去就出去，谁不出去就是龟孙儿！吴思义冷哼一声，一脚踢翻凳子就朝院门走。
傅植也气呼呼地朝外去。
傅文征：……这两个浑小子！七步、八斗，去给傅大人和吴将军传口信，说他们的公子在我院外打架，请他们来观赏。
一前一后朝外走的两人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傅文征伸着手做出请的姿势：二位公子先活动下手脚热个身，待令尊们来了能看个正场。
二人相视一眼，吴思义立即改了刚刚的浑样，笑嘻嘻折返回来，走到傅植身边，伸手搭着傅植的肩头，将傅植也给拽回来。
傅公子，闹着玩呢，我们都约好以后不打架了！傅植翻他个白眼，用力甩开他的手臂，拍拍被他拦着的肩头，低低骂道：以后少和我勾肩搭背。
嘁，我稀罕搭你，弱不唧唧的。
你还娘不唧唧呢！两人又顶上，傅文征揉了揉脑袋，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发飙。
送客，送客！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