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2 章

2025-03-22 06:39:17

傅文征进入国子监拿到自己的考室考号登记后便过去。

坐在他左边和右边的都不熟悉, 只是瞧着面熟,前面的更是见都未见过。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他认识, 正是他来国子监第一日劝他自求多福的监生。

傅公子。

监生朝他拱手。

他客气回礼,不知对方姓名,只道:学兄好。

须臾监考官走进来, 他们这一考室是一位博士、一位学正, 外加两位书吏,四个人巡视。

书吏将考卷发下来, 傅文征依着习惯先通览考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整张考卷五题全是策题。

这题量相当于会试第三场的考量, 会试第三场还需要三天两夜, 而这次考核只给了一天时间, 申时末就要交卷。

天纵之才也答不完。

几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他左右瞄了眼,抬头看了看其他监生, 全都是一脸狐疑, 微微摇头叹息。

有的监生不解, 当场请教主考的博士, 博士道:这是圣意。

那监生便闭口了,底下也没有监生再有异议。

傅文征无奈舒了口气, 这份考卷他是答不完了, 估计整个国子监也没人能够全部答完。

不能全部答完,监生就只能够挑选自己擅长的、熟悉的来答,也算是发挥所长, 这大概就是陛下的目的吧。

再看这五道策题, 分别是关于教化学校、善政养民、律法刑讼、将帅兵制、水利兴民, 可谓是各方各面。

他猜测这次的秋季考核最后评卷很可能是在每位监生考卷中挑最好一篇来评, 所以答题不在多而在精。

但这只是猜测,他不能确定陛下和几位大人真是这个意思,只能做两手准备。

他首先挑选自己最擅长的第四题来答,有上辈子军营沙场的经历和这辈子读的这些书,这一题对他来说是最容易的。

他打完草稿,稍稍修改,确定这已经是自己最好水准,没有要更改添加,便誊抄在考卷上。

当第四题答完,已快晌午,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考生,却瞥见学正正盯着他。

莫不会怀疑自己有舞弊之嫌?他忙收回视线,不敢乱瞟,继续琢磨。

时间还充裕,能多答一题就多一分希望。

现在不是固定考题,每个人答的都是自己所擅长,这样情况下一等二等就难挤了,他可实在不想落入三等了。

文上没有太大优势,那就只能拼量了。

他选了第五题ꀭꌗꁅ水利兴民的策题,这一题比不上第四题,却是其他题目中自己比较熟悉的。

上次祭酒大人教训的话将会成为这次评卷的标准。

陛下想要的是务实之才,不是空泛而谈的清雅文士。

他上辈子在北地领兵修筑河堤、疏通河道。

这辈子在兰县遇到水灾,也亲身体会到水利对于农桑百姓的影响。

有了这般见识和亲身经历,对这个问题本就深思过,这一道题答起来也不算太困难。

草稿刚打完,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来已经到了午饭时辰,他偷偷朝旁边瞄了眼,饿的不止他一人,恰时鼻尖嗅到了饭食的香味,须臾便有小吏分发膳食,膳食就一碗汤外加两个馒头。

傅文征叹口气,吃吧,馒头还挺香软,不吃要熬到未时末,还早着呢!没有体力,脑子都不转了,还怎么写。

饿极了,一下子吃饱最容易犯困,好在这两个馒头一碗汤也只能管不饿,头脑还算清醒。

他检查完草稿认真誊抄,这时博士巡场走到他桌边,扫了眼他考卷上的文章,微微皱了下眉头,傅文征抬头正瞧见博士紧皱的眉头。

什么意思?写得不堪入目?博士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对,立即舒展眉头面无表情朝前面巡视。

傅文征有些紧张,将草稿拿过来再仔细看,琢磨会儿,没发现问题。

不管了,写都写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改,那就誊抄上去吧。

这一题完成之后,他朝左右看了看,左右之人都在奋笔疾书。

午后考室内有些闷热,书吏将窗户都打开,恰时祭酒大人巡视过来。

博士和学正朝监生们身后大门走去见礼。

傅文征抬头蘸墨,意外瞥见右前斜对角的考生衣袖中掉落一个掌心大半寸厚的册子。

傅文征:???舞弊?太大胆了!他朝右边的监生看了眼,那监生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前面监生的动作,还在伏案疾书。

舞弊监生抬脚将册子踩在脚下,回头想瞄博士等人,正瞄到傅文征盯着他看。

监生瞪大眼露出凶样威胁,傅文征也跟着瞪大眼微微挺胸昂首表示不怕。

那监生见遇到个硬的,立即目光变成哀求,唇语让他当做没看见。

傅文征朝他脚下的小册子示意,食指轻轻摆了摆,监生闭着眼睛点点头。

这时博士和学正都回身巡场,傅文征立即蘸墨继续誊抄。

一篇文章誊抄完,他再朝那个监生望去,哪里还有小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来弄到哪里去了,那监生正在紧张地书写。

他又朝考室内的其他考生望去,其他考生也都在书写。

他也把注意力收回来,琢磨着时辰还能够再写一篇,衡量来衡量去,还是写善政养民,这篇不是他所长,却是剩下三篇里相对比较容易下笔的。

当第三题答完,室内的光线也暗了些,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考室前面的沙漏显示的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这次也许是因为考卷的题量太大,眼看就要时辰了,没有一人提前交考卷。

傅文征也将自己的文章再拿过来读一读。

写的时候觉得三篇都写出了自己的最好水平,现在一读发现写得还有欠缺,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一来时辰就要到了,二来考卷也容不得他涂改。

他懊悔拍着自己脑袋,真是不该那么着急,应该三篇都写完后一起修改,然后再一篇篇誊抄。

刚写完哪里能够发现问题,还是要搁一搁。

很快时辰就到了,众监生依次上去交卷。

出了考室,那个舞弊的监生跑过来拍着他肩膀笑着道:多谢你帮我。

傅文征一脸懵然表示:帮你什么?就是刚刚……刚刚我一直低头在答卷。

傅文征抢过他的话道。

监生顿了下,霍然笑着拍他肩头道:我会记得你。

说完跟着其他相熟的同窗离开。

坐在他后面的那位监生上前来问他:你又得罪这位了?傅文征苦笑,自己就那么容易得罪人的吗?没有。

转开话题问他刚刚答题如何,监生抱怨试卷题太多,他也勉强答了三题,第三题时间太匆忙答得不是很好。

你答得哪三题?傅文征问。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朝大门去,走到前院时见到杨厚和严子岳,二人走在一起。

乍见之下傅文征还有些惊奇,沉心一想,杨厚父亲是兵部官员,严子岳祖父是兵部尚书,他们二人走得近也是情理之中。

严子岳热情与他打招呼:傅公子才思敏捷,这次考卷答得应该不错。

从哪里能看出他才思敏捷?严公子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考卷勉强答一半。

我们也是,只答了三题。

三人互通,方得知二人也都选择了第四题兵制,其父祖都是兵部官员,对此比较熟悉,况且不答此题说出去面上也不太好看。

严子岳道:考核结束,明日休沐,我定下了南湖一艘游船,明日咱们游湖听曲、饮酒作诗,好好放松放松,如何?傅文征还未想找个借口推托,严子岳便拉着他道:傅公子,你都拒绝多少次了,这次又不给面子?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严公子说哪里话,我怎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前几次是因为受了些伤,着实不便,不敢给严公子添麻烦。

如今严公子盛情相邀,我自然是要去的。

好。

明日我差人去接你。

严公子太客气了,哪敢劳烦你,明日我自己过去便是。

严子岳除了邀请他和杨厚,还邀请了不少官家子弟。

次日,傅文征只带着八斗过去,到南湖码头便见到严子岳,手中拿着折扇遮阳,八月秋老虎还是不饶人。

与他同时到的还有顾承先和昨日舞弊的公子,听严子岳称呼方知道,这位舞弊公子是皇室子弟,与当今陛下乃是同一高祖。

他庆幸昨日装聋作哑,否则得罪这位王孙,以后有的是麻烦。

几人登船后,舱中已经散座几人,慵懒地瘫坐在矮桌边,相互讨论昨日的考核,见到他们进来,询问他们对昨日考核的看法。

傅文征就近在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舞弊的陈公子一边朝前走一边说:昨日考卷是陛下授意几位大人所出,一是考核咱们这些监生,二是选拔人才。

这次末等的监生,很可能被国子监除名。

傅文征听得心头一紧,陛下动真格的?去年杜成业大人去寿宁府主持乡试,从出题上你们也能看出来,咱们陛下注重选官储才,甚至偏向于提拔寒门贤士。

今年的春闱点的一甲都是寒门子弟。

国子监以后是不养闲人了,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国子监和天下的府学、县学都要动一动了。

经他这么一点,众人也都发现了,似乎陛下自去年登基以来就一直在行此事。

这也不难理解,陛下年少登基,朝中老臣权重,门生盘根错节,陛下动他们不易,只能从别处用力,慢慢分化。

寒门子弟和低阶官员无疑是最好的目标,这些人中不乏贤能之才,因为种种原因而得不到上面重用,甚至被压制,他们一旦被陛下重用,便是陛下的利剑和后盾。

在座的除了陈公子、严子岳几人是高门子弟,其他也算是中低阶官员子弟,而傅文征这个出身微寒之人,与官门都扯不上关系,无疑会成为受益者。

况且前两次还得陛下夸赞。

傅公子,你这次考核策题选的哪题,答得如何?顾承先先开口提他,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本章考核舞弊是图乐不值一提的小儿科,若是喜欢看真正科举舞弊,推一下预收文《黄金榜(科举)》。

春节前后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