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味, 陆依依也不愿意多说,关于这所谓的宫里争斗, 朝廷之争, 她都不甚在意。
日子,说简单也简单。
拿着那样多的俸禄,简单一些不也算是好。
有事没事找几个合得来的说过话, 倘若是有孩子就陪着孩子,多好。
争来争去的果然头疼。
陆依依不愿多说,也就算是陪着,不在局中,说话做事自然轻松, 可倘若真的做了她们的位置,有些身不由己增多, 珍重保护的事物增多, 也就不得不去做自己之前嗤之以鼻的事。
总归来说,还是不得已。
康熙有些生气, 总是不忍心责罚, 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道:朕心中有决断,后宫不得干政,朕只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良妃处变不惊, 道:臣妾明白,以后绝不再提。
康熙没了待下去的欲望, 此时再在这里带着, 只是平端的填失望, 给自己添堵这种事,少做为好,抬步出门,康熙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回头问道:你,除了这种事,再无其他能和朕说的吗?良妃有些动容,脸上一闪而过的是难过,顿了顿,跪下身来道:臣妾这一生,唯两位重要之人,皇上和八阿哥都是,臣妾一生回头,恍然如梦一场,留下的,也就只有八阿哥,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
康熙没转身,好在这里除了陆依依,也都是亲近的人,不会多说。
臣妾只希望,八阿哥安然无恙,做什么都好,只求他安身立命。
康熙听懂了良妃的意思,胤禩的想法写在脸上,康熙做了多少年的皇帝,在这个位置上,看什么都会特别清楚,良妃的担忧并不是毫无道理,康熙也明白,像是诅咒,作为皇帝,总会总得看见这些:兄弟相杀,父子相残。
康熙没说话,开了门就带着人回去了,良妃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眼角有泪划过,身边跟着许久的侍女紧忙上前,良妃也不起来,只是看着康熙离开的方向。
嘴中喃喃道:我们怎么走到这里了?没人回答,以后也不会有人回答。
*陆依依急忙跟着康熙,康熙有些生气,也不坐轿子,自己走着。
底下的人不敢怠慢,全都跟着。
康熙这个年纪,很长时间没如同这样,想个孩子一样发着自己的脾气。
这样也算是好。
康熙突然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身道:去永和宫。
这是去找乌雅氏。
不知康熙打的什么算盘,陆依依一行人紧忙跟上,又派了腿脚快的先去,才放了心。
陆依依实在庆幸,康熙没有喝酒,不然更加的难。
乌雅氏十分有礼,康熙见着心情也平复不少。
乌雅氏手法极好,康熙头痛,实在不愿这样晚了还去折腾太医院,一趟下来自己晚上就废了,还得早起上朝,得不偿失的很。
乌雅氏总是有方法,不管如何,总是那样恬静有礼了的呆在那里,如同是平静的水一般,总归是生活中绝绝离不开的。
康熙深觉此道,心里烦闷也知道来乌雅氏这里总归是能心情舒畅不少。
陆依依许久不来,心中也偏生不少感慨,总是难过。
躲是躲不过去,康熙并不知陆依依和乌雅氏之间的爱恨情仇,大有呆在这里不走之感。
陆依依怎能因为自己缘故让康熙离开,也就事罢。
反正是总得遇见,紫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
这样想着,也放松不少,如今也算是晚,休息时辰将近,自己也可以出去守夜,不在这里,也就省去很多麻烦。
对于乌雅氏,心中说不出感受,只是一个母亲的迫于无奈,可自己也没了一条命,其中爱恨说不清楚的,真真的剪不断理还乱。
胤禛不说,可乌雅氏对于他的重要性,是明显的。
陆依依看得出来,胤禛平生所求所做皆是为了两件事,能与陆依依平淡人生,得到乌雅氏的疼爱。
前者不能有,在皇宫大内,怎能真的安稳度日?好在两个人能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也算是一半圆满。
后者也不可能,乌雅氏不说,可内心总是觉得自己那早早就夭折了的孩子的果安到了胤禛的头上,也连带着不让十四阿哥靠近,兄弟离心,她是真的信了董无期嘴里胤禛克他亲生兄弟姐妹只说,极力的推开胤禛,只为了护住平安,也是害怕,总有一天胤禛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视他为珍宝的额娘,而是一个魂穿的穿越者,自己和孩子们后果才是实惨,现在还是想改变历史,只要十四阿哥上了位,自己会给胤禛就一条命,会好好对他,可如今,绝不可能。
绝不能心软。
现在看来,胤禛平生愿望,皆无圆满,何其难过。
忍下心中苦涩,陆依依面子上功夫还是装的出来的。
乌雅氏给康熙按着头,康熙眉头渐渐舒展,心情好了不少,便顺势问起来了十四阿哥。
陆依依对十四阿哥的才能还是很敬佩的,别的不说,十四阿哥全是十足十的遗传了康熙的一半脑子,和乌雅氏的美貌,有颜有才,的确是个好苗子。
康熙很是重视,唯一不满是十四阿哥实在是和八阿哥走的太过于近了,八阿哥是什么样的人,康熙有些觉悟,总是下定决心,对八阿哥是能拢过来就万事大吉,否则,便是会演变成一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和自己的儿子这样,康熙有些时候,也会时常怀疑,自己落的这种情景,是好是坏?当局者总是迷离,未来种种,自有人评判,终不得是如今是况。
康熙自我调节能力是极为不错的,只是八阿哥一个儿子而已,帝王的冷血,也就体现在这里了。
乌雅氏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康熙被哄的高兴,今日也算是累,休息的早。
这可是陆依依梦寐以求的。
见乌雅氏,心中总是刺痛,她无法原谅乌雅氏,乌雅氏欠了她两条命,一条是活来的命,一条是章佳依依的命。
陆依依无法,替任何人原谅乌雅氏所做的一切。
或许等许久之后,一切终了,陆依依可以和乌雅氏相顾无言,只是默言点头。
回不去的,莫强求。
时间过得快,一转眼也是过了许多月,宫中相安无事,后宫也渐渐以乌雅氏为首,众人都尊敬的很,只不过空没有皇后的名声,前朝又康熙压着,也无甚大事。
陆依依躲在章佳氏这里偷懒。
康熙对陆依依越发信任,也不知为何,只是觉得像陆依依这样的人,倘若是自己的女儿,是极好,不过不是,自己也只能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陆依依也省事,该做的都会做,不过如今升了职,手底下带着一帮子人,也培养了身边的人,自己的活计也就越发的少。
康熙知道她思姐心切,也时常派她去章佳氏那里送东西,还能见个面,做这种好事,康熙倒是很热心。
章佳氏身子一直不好,从上次生了病,也不知为何,药不间断的吃,可身子总归是不见好。
陆依依怀疑过是有人投毒,可仔细查了一番,并无任何不对劲之处,也就算是作罢。
现下也已经到了八月,热的很,陆依依给章佳氏做了冰饮,章佳氏近日来胃口不好,不过陆依依做的好吃,也吃了不少。
姐姐,近来感觉怎么样?章佳氏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碎弱不堪,瘦的不成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不过还是笑笑,摸了摸陆依依的头,道:姐姐没事,我很好,一定顾全自己。
眼中满是疼惜。
陆依依是真心把章佳氏当做自己的亲姐姐的,漂泊无依太久,许久没有这样热烈而美好的纯粹亲情,总归是离不开。
章佳氏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咳的倒是厉害,仿佛是要咳出血来,叫人害怕。
陆依依不敢耽误,急忙让人叫了太医过来。
太医有一个是守在这里的,颤颤巍巍的给章佳氏把了脉,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
敏妃娘娘如何?太医面露难色,叹口气,摇了摇头。
陆依依听不清楚东西,耳朵里是有些嗡嗡的叫声,面前人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已然听不得。
姐姐……姐姐……手被人温柔的拽住,陆依依才回了神,是章佳氏,贴心的握住了陆依依的手。
一张惨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有些难看,却很定心。
姐姐……章佳氏缓慢的拍着陆依依的手,道:还……还和小时候一样……心里难过了,就这样……这样哭唧唧的来找姐姐……陆依依不觉的划过泪,章佳氏今日的情况很不好,刚才勉强才吃了自己做的东西,现如今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人轻薄的像一张纸……身边的宫女来不及难过,都去禀报,这种情况,得有康熙知道,十三阿哥知道。
姐姐……我……我害怕……不怕,依依不要怕………姐姐在这里,依依不要怕……泪无声滑落,章佳氏突然来了力气,絮絮叨叨的说起些没逻辑的话来。
阿玛和额娘的样子,我快忘了……阿姐……阿姐没本事的,只会做些饭,如今,饭也做不了了,依依啊,你怎么办啊……阿姐不走,阿姐陪我,求你了,阿姐。
陆依依颤抖的摸着章佳氏已经发凉的手,不停的祈求。
巨大的悲痛袭来,让人站不住脚。
四阿哥那个人,我很中意的,我放心,还有十三阿哥,给他找个好媳妇,他中意的就好……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声音,是康熙和十三阿哥到了。
章佳氏已然看不清面前,手从陆依依的手上离开,茫然的胡乱摸着前面,脸上带着笑。
阿玛,额娘……我带妹妹放风筝去……可好玩……陆依依抓住章佳氏的手,头一次,这样具体的近亲死亡发生在她面前,命真的脆弱,人真的渺小。
我好想……回到我们的小破屋子里去……姐姐,姐姐,姐姐……回家了。
章佳氏没了声音,手缓缓垂落,仿佛像是睡着一般。
陆依依摇了摇章佳氏,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得突然变成这样呢?是梦吗?十三阿哥哭的惨烈,紧紧握住章佳氏的手,不肯放开。
康熙眼角有些泛红,不过最为冷静,安排好事以后也准许陆依依多做停留。
陆依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章佳氏那里,只是茫然的走着,不知归处。
依依!被温暖的怀抱抱住,陆依依才有一丝回神。
阿禛……胤禛紧紧抱住陆依依,他嘴笨,实在不知道如何哄人,只是一直陪着。
我没有姐姐了。
胤禛抱得更紧,眼里也逐渐泛红。
我没说过吧,我之前独身一人之时,总很羡慕那些有家人的,我当时就在想,我要是有,就告诉全天下,可如今,我又是一个人了……胤禛低声道:你还有我。
陆依依回抱过去,突然哭起来。
人的一生,短暂中不断失去,从而获得成长。
夜幕之下,在安静无人的紫禁城一角,两人受过伤的人互相舔舐伤口,终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