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完夜明珠,乔心圆将黄灵石和南海鲛珠放进纳戒。
她虽然喜欢漂亮的珠玉石头,可对钱向来没兴趣,但乔心圆也知道,若没钱,就算逃出生天,也很难活下去。
现在更大的问题是怎么跑路。
乔心圆无法静心筹谋,她太累了,本想休息,又想起那些受伤的女子,更是难以平静。
虽然知道门外有护卫守着,她还是强打精神,推开窗户,小心翼翼地打算翻出去。
可一开窗户,就有个护卫扭头看着她。
乔心圆:……嗨。
护卫皱眉。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跟你说声……早点休息,哈哈。
乔心圆瞥见院子里足有五六个高大护卫,默默地将窗户关上了。
她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捂住了脸。
问题来了,现在自己手里有一包毒粉,一张听话符,一张禁言符。
除了服毒自-杀,还能怎么摆脱这局面?……翌日。
晨光渡在光洁的窗棂。
乔心圆迷茫地睁眼,面朝那缕光线,有种还在家的错觉。
她养的小猫咪会从被窝里钻出来,用带着猫屎味的尾巴扫在她脸上提醒她:铲屎官,起来干活了!她请的阿姨会做好热腾腾的早饭,等她起床了就吃。
现实残酷,她没有小猫咪了。
她永远的失去她的小猫咪和阿姨了。
乔心圆握起拳头给自己打气,支愣起来,自己不可以丧失勇气,今天一定可以的!起床后,两个侍女一起围着替她穿衣,说姑娘今日心情怎么这么好。
乔心圆扭头看她们,苦中作乐:有美女看我当然心情好了!这算是唯一的乐趣了,城主府的侍女样貌都很不错。
侍女哪里见过这种主子,都有些不好意思,过分卖力地替她打扮起来,乔心圆没说什么,跟她们道谢。
这些侍女,兴许只是被蒙蔽了,称不上是坏人,虽然不值得她同情,可是关系好一些,总比被人使绊子来得强。
昨夜乔心圆用灵石调息过,今日精神好了,便准备出去看看那些女子,再看看逃跑路线。
但今天府中来了一群穿着黑白太极道袍的道士。
这些人在城主府水道旁数不清的石祠中布阵,这里放一块灵石,那里放一碗鲜血,还有奇奇怪怪的粉末,以及散发着异味、黑乎乎的珠子和骨头。
这些道士一边念叨咒语一边举着铜铃,绕着府中水道石祠布置。
布阵……她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一条思路。
乔心圆看见地上有颗漂亮的蓝色石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正要弯腰去捡,一道火红术法倏地打来,把她的手打开。
乔心圆吃痛地缩回手,听见两声咳嗽,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阵法未成,禁止碰触。
乔心圆抬头。
说话之人一头银白长发,被墨玉冠束起,他身穿白色滚黑边的广袖道袍,织得细密的袍上刻画着数不清的白色咒文。
好靓的发色!我不是故意的。
她道歉。
男人只瞧着二十来岁的模样,五官凌厉而皮肤苍白,一双眼睛被白色布条遮挡,却是羸弱地咳嗽两声。
年轻修士冷着脸提醒道:此乃九转伏魔阵。
一听伏魔阵,乔心圆马上倒退几步。
完了,自己好像是个蛇妖吧!正当她无措时,侍女突然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乔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布阵是大事,咱们不能随意出来的……乔心圆被侍女拐着胳膊带走,那男人还停在原地,朝着她的背影,鼻子动了一下。
刚才没找到您,可吓死我了!侍女低声对乔心圆道,乔姑娘,那可是大阵师!地位超然,非同小可!少城主都说了,不让您乱跑,您怎么不听话啊……对不起,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乔心圆下意识为自己的错误道歉,旋即一想,自己一个受害者,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回房间。
她硬气起来说,我要去找你们少城主,你别拦我了!侍女为难,劝她:可是少城主说了……我管他说什么!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她不习惯这样凶巴巴的,脸上虽然不甘示弱,可手指却揪住裙子。
侍女犹豫了会儿,只好带她在府中走了圈,见她要往昨日去过的方向去,侍女忙拦下她:乔姑娘,那里不能去。
少城主不在那边。
远远地,乔心圆看见从那个养着噬骨鱼的院落中,走出几个护卫。
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依稀能闻见那种惊人的血腥味。
一个小护卫脸色惨白地从院中冲出,趴在水道旁就吐了。
乔心圆忍不住抓住了侍女的手。
侍女看向她:乔姑娘……你、你陪我过去,乔心圆声音都在抖,我不做什么,我就去看看,少城主问起来,我也会护着你,是我执意要去的,你别害怕。
可是……乔心圆打断:没有可是。
侍女为难地点头,紧跟着她。
乔心圆走过去,方才看见那小护卫的脸,正是昨日对那些女子流露怜悯和痛苦的小护卫。
那半大点的少年仰起头来,眼睛细小,脸上还有血迹。
乔心圆心一颤,转头看向敞开的房门,浓郁的血腥气涌到鼻间。
少城主是不是……让你们,把她们都杀了?小护卫听见她的话,忽然表情一变,悲恸大哭:我、我不想杀她们!我不想,可少城主让人逼我,说我不杀,就把我拿去喂鱼。
这是在惩罚他之前心软,没有杀那对猎户夫妻,而是放走了他们。
小护卫好似疯了,他跪坐在地,瘦弱的双肩战栗,那灰黑衣袍下露出一截腿,腿肉上还有被那些小银鱼啃噬过的痕迹。
乔心圆忍不住用力握紧了侍女的手腕。
她闭了闭眼,呼吸不稳。
对待手下人尚且如此,那对待其他人呢?乔心圆精神恍惚地被侍女带回房中,侍女看她气色差,给她泡了壶玫瑰茶,乔心圆看见这个颜色,一阵反胃:谢谢……你先出去吧。
她被禁了足,心烦气躁地用侍女给的纸笔画了会儿东西,看见那些人布阵,乔心圆倒是想了起来。
自己刚穿越时,地上的阵法。
虞衡之说是召唤阵。
召唤阵……那图腾是召唤神明的阵法么?虞衡之说水里有邪魔,那这个阵法……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思路。
乔心圆将纸揉成一团丢掉,又画了一遍,快要成功画出时,便感觉到脑仁针扎似的疼了起来!按理说,画个圆圈,在里头塞满符号,不至如此,可就是疼到受不了,乔心圆浑身脱力。
这个图案这样耗费精力,一定有什么作用。
旋即,她休息了片刻,照着那听话符用宣纸细细描画符文,很快就熟悉了画法。
但这种墨汁和宣纸画的符纸,应该是没有用处的,乔心圆打算晚点试验一下。
随即,她只能平躺在床上,再次陷入了梦境。
蒙蒙雾气散开,乔心圆听见一道熟悉的、属于温柔姐姐的声音。
子衡,这是我妹妹泷儿。
记忆回溯。
乔心圆睁眼,仰头看见了那个和自己有八分相似,但气质更清冷的女子。
她注意到自己的小手,被女人牵着。
自己这只手,瞧着好似不过四五岁的年纪。
再望向虞衡之,眼前少年和她今日所见的模样,似乎差不太多,眉眼还要更稚气几分,眼底映满了单纯的爱慕之意,唤她:白姐姐。
乔心圆看见了一些过往,看见她的姐姐白若,被一个叫封凛的男人带走,说要成婚。
虞衡之抓住白若的手,不让她走,但白若很坚决。
他卑微地乞求:若儿,你要男人,我也是男人,你跟我成婚吧,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我姐姐过!你不要跟那个魔修走!我是未来四方城城主,我会给你无上的荣光和宠爱。
我会好好修炼,我定会配得上你的……白若只是摸摸他的头说:子衡,你还小,你会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的。
我不小了,我有十八了,很快我就可以金丹,我爹说,我的天赋绝佳,百年可以化神。
你再等我几十年,我一定会比那个狗魔修强的!可白若并非是嫌他小,弱,才不肯应他的。
只因白若当年遇见虞衡之时,他还是个小孩。
白若救了他一命,虞衡之便死心塌地想要以后长大娶她。
这小孩根本不懂什么叫爱。
所以,一切不过是个骗局,白若没跟任何人成婚,这只是骗虞衡之放手的伎俩。
后来,白若又跟其他男人好了,虞衡之就越来越恨,为什么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围观了一些记忆里的恩怨情仇,乔心圆身临其境,可还是不能理解虞衡之为什么把无辜之人禁锢在水池边。
是为了让她们没有双脚走路,永远留在他身边吗?这是因爱生恨吗?乔心圆不懂。
乱七八糟的记忆袭来,塞满了乔心圆的大脑。
她头痛欲裂,梦中也不安稳。
一觉醒来,已是入夜。
乔心圆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侍女送来了晚膳和珠宝,说这些珠宝都是少城主送来的。
乔心圆也没打开看,她用力地吃饭,埋头喂饱自己。
那阵法尤其耗费尽力,一定要吃饱。
乔心圆练习不久,就累得躺在床上,死鱼般地休息。
她用了一颗灵石来吐纳,恢复气息后,推窗看了眼天色,旋即唤来侍女。
待小侍女进来,乔心圆悄悄将真听话符和禁言符拍在她的背后:不要说话。
果然,侍女不说话了。
乔心圆和她对视。
她想试试,这听话符对弱小的人是不是有用,如果有用,那自己用墨水画的呢?毕竟自己手里除了一包毒粉,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毒粉那种东西,她也不敢贸然对人使用。
乔心圆想过了,听话符无法控制虞衡之,可能是因为他实力远超自己。
但对侍女就不一定了。
看见侍女中招,乔心圆歉疚地说:我不会害你的,你不要动。
侍女僵硬地看着她。
乔心圆撕下禁言符,轻声问:你们少城主,是什么修为?你千万不要大喊大叫。
侍女弱弱地张口:金丹……那我是什么修为?侍女:炼气……乔心圆:炼气和金丹中间,是不是还有个筑基?侍女:嗯……乔心圆:金丹过了是什么修为?侍女:元婴,化神,大乘,渡劫,成仙。
和乔心圆在梦里了解的是一样的。
她重新把禁言符贴在侍女身上,随后,乔心圆脱下侍女的衣服,让侍女换上自己的,她动作小心地将侍女扶着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你躺在我床上,不要说话,也别动……这个姿势你躺着辛苦吗?刚说完话,乔心圆就看见听话符呲地一声,无火自燃起来。
侍女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乔心圆差点没被吓死。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道歉,一边用绳子将侍女捆在床上,把自己画的假冒听话符贴上去,果然没有用处。
乔心圆撕了下来,语气有些内疚,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你就躺在这里安静等我回来,不会有事的。
随即,扮作侍女的乔心圆端着盘子推门而出。
一个护卫抬手拦下她,乔心圆心脏狂跳,低眉顺目娇声道:乔姑娘说肚子饿了,让我去膳房给她准备些糕点来,她要吃我亲手做的。
护卫没吭声,扫了她几眼后放下了剑。
乔心圆用尽全力绷着,快步端着盘子离开。
好险,幸好没露出马脚!夜色静谧,月光如水。
城主府实在太大,乔心圆昨天和今天加起来,也不过只走了小半个城主府。
乔心圆看见布阵用的道具被封印在矮小的石祠里,在夜色下,如一盏盏小小的石灯笼亮着幽光。
想来这个九转伏魔阵已经完成了。
乔心圆始终记得虞衡之说的,水底封印有魔头,听着很了不得。
既然如此,那打死一个虞衡之不算过分吧?很快,乔心圆便悄悄找到一处无人的水道,她蹲下后,用备好的针扎破手指,闭着眼挤出血来,以鲜血为媒介,迅速在水面上画了个圆,乔心圆忍耐着,一笔一划地在其中描出晦涩难懂的古老咒语。
然而越画,她就越是痛苦,精神几欲支撑不住,紧紧咬着牙,将阵法完成——一次成型!血阵完成后,只微弱地发出一道朦朦光亮,就缓缓沉入了水中。
乔心圆低头含着出血的手指,脑袋晕眩,喘着气坐在地上。
然而水面一动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
乔心圆垂头丧气地丢了颗石子儿进水,溅起无声的水花。
你至少给我蹦条蝌蚪出来也行啊!乔心圆恍然不知,她绘制的召唤阵的确不完整,效力微弱,但沉到水下时,却被深处镇仙台上封印的那位,闻见了气味。
他被唤醒了。
墨发如瀑地披在身后,被沉重的缚魔锁缠绕躯体的男人,在沉睡三百年后第一次抬起了头。
露出一双暗如深渊的眸子。
他鼻子轻嗅,看见了近在咫尺,在水中虚幻漂浮的血阵。
只一仰头的工夫,血色阵法就被吸入了他的躯体,眨眼烙在他的胸口皮肤上,同时升腾出了浓郁的森森魔气,黑色的锁链上缠绕无数禁咒符光。
不够……男人吸了一口气。
这点血远远不够——叭!一颗沾血的石头猝不及防弹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头顶冒出了问号。
?谁打我???作者有话说:是男主!11、四方城④11.乔心圆悄悄蹲在此处有一会儿了。
巡逻的人眺见了:谁在哪里?不好!乔心圆望见远处护卫的身影,她心急如焚地盯着水面,怎么这么半天还是没动静!实际上,方才在秘法契约建立的那一刻,乔心圆心底忽有一瞬感应,但这股感应太过微弱,让她有片刻疑惑,是不是错觉。
眼见侍卫靠近,她只能选择起身逃跑。
那边是谁?!护卫大喊:你跑什么,站住!来人啊!抓贼啊!城主府太大,乔心圆白天刻意记过路线,可夜色下,每个院落都长得差不多,她跑着跑着,就彻底迷路了。
身后隐约可见火光,前面也是人,乔心圆无处可躲,只能侧身闪进一旁小院。
乔心圆蹲在院墙下,这才注意到,院落中有一株海棠树。
此时正是八月夏末秋初,这海棠居然开了花。
满地冬雪似的花瓣层层叠叠,灿如云荼。
接着,乔心圆视线一顿。
海棠树下的石桌上,放着白玉酒盏和酒壶——这院子是有人住的。
这下她大气也不敢出,捂着嘴巴,猫着腰悄悄往外面挪动。
刚挪半步,就听吱呀一声,屋门从内推开,乔心圆抬头,一下就不敢动了。
因为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少年身着月白长衫,墨发披散在身后,眉目似画,神色带着愁绪,是和平素不太一样的虞衡之。
乔心圆默默地抱紧自己,弱化自己在黑暗墙角的存在感。
虞衡之似乎没看见她,对月花下独酌,墨发上洒满了月光,身影静得瞧着甚至有些孤寂。
他不说话,乔心圆也屏住呼吸,突然,她听城主府护卫的声音道:属下参见少城主。
虞衡之抬首:什么事?护卫踟蹰道:有个侍女形迹可疑,属下等人正在搜寻她。
虞衡之淡漠地嗯了一声:滚出去。
是、是……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乔心圆蹲得腿麻了,忍不住悄悄将背靠在墙壁上,慢慢往下滑,打算坐在地上。
好巧不巧,她刚一屁股坐在地上,虞衡之就站起来了。
不会是看见自己了吧!乔心圆紧张地睁圆眼睛,见他起身往房里去,松了口气,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就跑!可她刚跑到院门口,便听虞衡之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跑什么?乔心圆:……她浑身僵硬,背对他,换了个音调:奴婢、奴婢是…是膳房的侍女。
乔姑娘。
虞衡之手中拿着刚从房里取的酒盏,道破她的身份:过来坐吧。
少城主是不是认错人了。
乔心圆还想挣扎一下,奴婢不是乔姑娘……过来喝酒。
他话音落,乔心圆便感觉有一根线缠绕在自己的腰间,低头一瞧,原来是根纤细的红线,再然后,她就无法自制地朝虞衡之走了过去。
一身侍女装束的乔心圆,苦着脸坐在了虞衡之的对面。
僵持了一会儿,她破罐子破摔地直视对方:这根线是什么东西,你可以给我松绑吗。
和听话符类似的东西,能让你乖一些。
傀儡线从她身上抽离,缩回了袖中。
虞衡之抬手为她斟酒,嗓音轻道:这么晚了,乔姑娘这副打扮,是打算做什么?这……乔心圆卡了一下,这不是很明显吗?嗯?乔心圆:我是来找你的啊!你看不出来?虞衡之垂眸看着她,眼底含笑:找我的?乔心圆平时虽然呆,关键时刻,脑子却转得很快:是啊,那个,你今日不是…给我送了一堆宝石吗,我特别喜欢,我睡不着,就来找你问问,这些都是什么。
她从纳戒中随手掏出几块宝石,都是虞衡之今日送来的,她平素最喜欢研究的东西,今日却没工夫仔细琢磨,只是丢了盒子,统统塞进了纳戒中。
这是什么?乔心圆指着其中一块棕褐色的,还散发一股怪味的石头。
虞衡之回答:此乃药晶石,严格说来,它应该是一味珍贵药材才对,可补血养气,修复经脉。
药材?嗯,你凑近,仔细看药晶石里面,是不是有一片小灵芝?嗯?乔心圆对这块石头半点也不感冒,闻言凑近去瞧,果然透过晶石,能看见里面的灵芝,乌黑眼睛里反射着柔和的光芒:这是灵芝化石吗?灵芝化石?这样说也没错。
那此物呢?这块石头摸着怎么冰冰凉凉的,我今日好像见过一块差不多的,就是那大阵师布阵的时候,放在石祠里的。
乔心圆心不在焉地跟他讨教,看着他喝酒,脸庞慢慢变得红润。
虞衡之摇头,语气微醺:不一样,大阵师布阵用的,乃是寒冰石,而我给你这块,乃是世间罕见的寒晶石了。
哦……乔心圆并未细问,随口道,我看阵法似乎已经完成,大阵师走了吗?还未,他们明日启程。
这阵法…是不是挺厉害的?妖魔碰到就死?若真如此,自己应该算是妖?那断然是不能碰水了。
身上有业障的妖魔,碰上大阵师布下的伏魔阵,插翅难逃。
就算是水底那位也不成。
水底那位?……完蛋,该不会自己召唤的高手,被这破阵给封住了吧!虞衡之握着酒盏,慢条斯理道:就是…密山那位渡劫期老祖,后来堕入魔道,被逐出山门的天才。
密山?虞衡之不置可否地哼了声,黑漆漆的眼神转向她,她和她姐姐虽然模样相似,但其实有着很大的不同,乔心圆有着更柔和的轮廓和五官,打着小算盘时,乌溜溜的眼睛爱转。
乔姑娘好奇这些做什么。
他道。
你随便讲给我听听吧,我就好奇一下,听点八卦故事你都不让吗?那我日后嫁给你了,还有什么意思啊……虞衡之气息缓和下来,简短道: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密山早已将他除名。
据说夏侯钰天生邪骨,正道入魔,所以他一旦飞升,就是邪神。
邪神?他号称‘灵玑道君’,当年只是半仙,就狂妄到让人称他剑仙。
虞衡之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只说:我太爷爷虞子降,和其他云梦洲顶尖高手一起,将他彻底封印。
乔心圆噗地一声,把酒全喷在了虞衡之的脸上。
虞衡之一下黑了脸。
乔心圆也傻了。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掏出手帕想给他擦脸,太爷爷的名字很不错啊,很威风呢。
虞衡之黑着脸抬手给自己施了个濯洗术:别说这个了。
两人言谈间,一只乌龟从水里慢腾腾的爬了上来,正要爬到乔心圆脚上的时候,被虞衡之一脚踢开:哪里来的臭王八!你妈的——一道低沉而暴躁的男声忽然在乔心圆脑海里响起。
乔心圆:?乔心圆扭头:谁?虞衡之抬眼:怎么?……没事,好像听见有人在讲脏话,算了,不重要。
乔心圆说他,万物有灵,少城主对待小动物,不可以这么粗鲁的。
虞衡之冷哼一声:下次一定。
乌龟被踢回了水中,努力地摆动四肢,试图再次爬回岸上,仿佛有什么不得不完成的使命。
——就在一炷香之前。
有一缕微弱如发丝般的元神,被伏魔阵的大网弹回来,不慎附身在了这只小乌龟身上。
他游啊游,终于游到了岸边,谁知刚上岸,就被踢了回去。
乔心圆今晚同虞衡之聊得不错,氛围融洽,他身上看不见戾气,更有些像刚认识时的子衡。
她试探一句:子衡兄,你有没有想过……放我走?放你走?虞衡之的眼睛如夜色一般静,你死都别想离开城主府。
……也就是说,你就算弄死我,也不会让我离开的,对吧。
乔心圆的怒气已经上来了。
一片海棠花瓣落在了他的酒盏中,虞衡之出神地垂眼,慢声道:你嫁给我,听我的话,我又怎会害你?乔心圆哑口无言。
她听懂虞衡之的意思了。
乔心圆的手已经摸到了怀中的毒粉上。
这毒粉是赵婉娘师兄给的,有什么作用,她并不清楚,如果不小心将虞衡之毒死了怎么办?如果没毒死呢?自己如果逃了,虞衡之没死,会不会继续追杀自己,没完没了的追杀,而且还会抓更多的、和姐姐相似的女人回来,像那样折磨她们?像他这样的坏人,是死不足惜的。
乔心圆望着虞衡之微醺的模样,手微微颤抖着,将毒粉掏出来,倒了些许在手心里。
她一手握着酒盏,一手握着粉末,纠结了老半天,心跳如擂地将粉末从指甲盖融进酒盏中。
她知道虞衡之能凭借气味嗅出毒素,这酒就算是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喝的。
子衡兄……乔心圆猜自己原本就是一条毒蛇,所以百毒不侵。
我、我想……她抓住虞衡之的胳膊,仰头将半杯酒含在口中,在虞衡之带着醉意的视线下,起身慢慢靠近他……虞衡之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
乔心圆站着,他坐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虞衡之沉沉的眼底泛起波澜。
只是还未凑近,一支陨石般的火箭咻地射在了城主府的护阵上。
烟火混合雨幕坠下时,虞衡之抬起了头,乔心圆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打岔,本来嘴唇都快贴上去了,离喂他毒酒就差几公分了,却突然顿住了。
乔心圆挣扎地看着他,虞衡之入迷般,就这么回望进她的眼睛里,一动不动的。
她目光闪动,眼前之人,十恶不赦。
进一步,是地狱,退一步也是。
……不行,她做不到。
勇气就那么消散了。
她不敢杀人,她没办法杀人。
乔心圆扭过头,一口把毒酒呸在地上。
她坐回石凳上咳了几声,声音沮丧:我不想嫁给你,我也不想被喂鱼……虞衡之没说话,看了那杯毒酒一眼,然后拿起。
乔心圆抿着唇。
他面不改色仰头饮尽,而后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朝那火箭望去,眉心一锁,认出这是谁的标志。
他语气变了:你认识封凛?你是不是想跟他走?她茫然摇头:谁?虞衡之皱眉:你不认识?我从来没听过。
虞衡之的手用了几分力道,目光极深:乔姑娘,我是不是说过,你不杀我,会后悔的。
话刚说完,又是一道火箭射来,点燃了城主府高高挂着的白虎大旗——那旗帜材质特殊,本不会如此易燃的。
虞衡之面色凝重。
不好了!有探子紧急回来报,少城主!伏云台掌门封凛打上门了,他,他要您,交出白若姑娘的妹妹,否则……否则就踏平四方城!!白若姑娘的妹妹?我……吗?乔心圆石化了。
怎会如此?!虞衡之扫了乔心圆一眼,才带她回来两三天,封凛就打来了。
可想而知这城主府,定有伏云台的探子。
虞衡之嘴唇微抿,一手扣住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封凛带走她。
他眺向天上。
虞衡之金丹修为,视线远,望见了城外的夜幕下,有一只巨大的黑色骨鸟悬空,赤-裸的骨架上,只有几个人,或站或立,身着滚金黑袍。
背后乌云似有漫天黄沙滚滚之势,席卷而来。
中央懒洋洋坐着的男人,就是修真界中那位叫人谈虎色变的伏云台掌门——封凛。
乔心圆忽然就想起来了——这是白若的风流债之一,好像也是个疯子,而且很强。
因为十年前的虞衡之,就立下了百年目标,要在百年后刻苦修炼到比封凛更强。
乔心圆看了眼那支火箭,又看看他,心里微微打鼓:要不……你把我交出去吧,他看起来那么厉害,万一,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你信不过我?虞衡之冷笑,封凛算个屁。
乔心圆心底震了下。
虞衡之不是金丹期吗?这么厉害的吗……自己真能从他手里跑掉吗……只见虞衡之面色冷凝,对手下交代:去,恭请我爹出关。
乔心圆:……12、四方城⑤。